多日勞累, 回到乾五所，胤禛隻覺得身子疲憊不堪，又累又餓。

可底下辦事的奴才越來越疏忽了，內務府那邊對他也越發敷衍。

許是人走茶涼, 皇額娘不在了, 沒有全心全意庇護他的人。

皇阿瑪又朝政繁忙，子嗣繁茂, 他在其中並不顯眼, 並沒有什麼讓人巴結的地方。

這麼晚了，想要弄膳食有些麻煩, 胤禛躺在床上, 看著窗外的星星，心中鬱鬱寡歡。

這時，蘇培盛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臉上笑容滿滿, 手裡還提著一個食盒。

胤禛起身，看著他將食盒裡的東西拿出來，有鹵素雞、紅燒茄子、土豆餅、淮山湯、花糕等等。

“蘇培盛，你這是從哪裡弄來的？還非常貼心的拿了一些素食。”

胤禛滿意極了。

他這會子正在守孝，為著孝心, 是不能吃肉的。

蘇培盛面帶愧疚。

“都是奴才思慮不周，沒有早先給您備好膳食。還是密貴人想得周全, 悄悄讓人送過來。”

聞言, 胤禛手微微一頓, 神情複雜，深受觸動。

揮揮手，示意蘇培盛退下, 自己一個人慢慢地享用著她貼心準備的膳食，心也一點點被填滿了。

她就是這麼善良。

明明一開始她並不符合他選福晉的每一條標準，可卻處處都極合心意，每一處都讓他覺得欣喜。

從前，他的世界，單調且乏味。

能夠引起他情緒波動的事情太少了，同樣，能夠走進他的人少得可憐。

自從明白他不是皇額娘的親生兒子，一下子他就成長了，他要學文學武，要孝順懂事，要沉穩大氣。

自那以後，他的生活裡就剩下日複一日的讀書、習武、練字……

他是四阿哥胤禛，他要出人頭地，要萬事都能做到最好。克己複禮，這是刻在他骨子裡的東西。

可有一天，有一個人忽然以一種強硬的姿態闖入他的生命裡，給了他人生從未有過的感受，事事關懷。

他愈發注意著她的一點一滴，喜她所喜，憂她所憂。

胤禛面帶苦澀，眼神不自覺瞟向了長春宮的方向，明明看不到，卻還是思念如麻。

他雖年幼，但性子早熟，他知道，他心動了。

而這場心動，將是覆水難收，但他絕不甘心這樣的結局。

念及此，胤禛眼神堅定。

他很有耐心，從前可以為了練得一手好字，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堅持不懈練字。

現在，為了得到想要的人，他亦可以慢慢等待，積蓄力量，讓自己有能力擁有她。

————

日月如梭，時光飛逝，轉眼間不知不覺過了五年，現如今已是康熙三十三年八月十五。

中秋宴會上，康熙、太後坐在上方，一旁則是佟貴妃，這位是佟佳皇後的庶妹，算起來也算是康熙的表妹。

貴妃有權有家世無子嗣，正好牽製惠、宜、德、榮四妃，應了康熙的製衡之術。

左側是以惠妃為首的一眾嬪妃，右側則是阿哥格格、王公大臣等。

康熙眼神就沒離開過下方的青黛，她今日打扮的真漂亮，隨著年歲的增長容貌愈發長開了。

正是二十年華。

眾人順著康熙的視線望去，隻見密嬪一身粉紅色的旗裝，袖口上繡著朵朵水仙花。

多年來容貌越來越美，五官更加精致了，肌膚白皙。白嫩如玉的臉蛋上，頰間微微泛起一對梨渦，美得恰到好處。

如此傾城佳人，真是讓人移不開眼。

這幾年，密嬪依舊是宮中的第一寵妃，長盛不衰。不管進了多少新人，每月皇上進後宮的日子她要占了一半。

尚且無子嗣，才進宮一年的時候，皇上就已經封了她為嬪位，入長春宮主殿居住。

這也是眾嬪妃慶幸的地方，還好密嬪福氣薄，老天有眼，沒讓她生下一兒半女。

康熙喜笑顏開，接連賜了好幾道菜給密嬪，讓眾人忍不住心裡泛酸，皇上待她與眾不同。

青黛莞爾一笑，笑容明媚，似煙雨蒙蒙過後顯現出來的暖陽，仿佛整個宮殿都亮了。

她興致頗高，吃了些菜，又接連喝了好幾杯酒，人有些暈乎乎的，白裡透紅。

另一側的胤禛眼神隱晦地看著她，舉著酒杯也吃了幾口，好像這樣就讓他覺得自己是在和青黛一同品酒。

目光落在上方的皇阿瑪身上時，眸光不由暗了幾分。

晚會上杯酒交酌，和樂融融，氣氛極好。

尤其是康熙神色溫和，帶著笑容，更是讓底下人鬆了一口氣，捧著順著，場面十分融洽。

而康熙，猶如眾星捧月一般，嬪妃們花枝招展，一個勁地敬著酒，說著各種吉利話。

見狀，青黛頗有些不舒服，找個借口吹吹風，暫且離席了，拒絕了忍冬的陪同。

月色皎潔，繁星點點，青黛搖搖晃晃地走著。

不知走了多久，來到外面的亭中，安靜地坐著，心緒萬千。

這邊胤禛心急地出來找她，擔心她喝酒後會出事。

好不容易看到人兒，卻見她眼神恍惚，發絲隨風飄動，整個人在夜色中顯得極為孤寂。

胤禛沉著臉，走過去，關心的話語到了嘴邊，又變成了訓斥的口吻。

“夜深寒冷，密嬪娘娘還是回去為好，小心著涼了。”

“你凶我！”青黛委屈巴巴的看著他。

胤禛一愣，不知該說什麼。

見她面色紅暈，小臉迷糊，想必是剛剛一杯又一杯酒下肚，人已經醉了。

“你醉了，跟我回去吧。”

青黛一臉憤怒，小臉被氣得鼓鼓的，反複地強調道：“我沒醉。”

她臉上頗有些落寞，委委屈屈地低著頭，眼淚汪汪的樣子。

“我才不要回去，反正他身邊多的是人陪，不缺我一個。”

她想要站起身，沒穩住，差點要摔倒了，胤禛眼疾手快地將她抱住了。

胤禛這會才明白，她是心裡難受了，是為那個人而感到傷心了。

他有什麼好，得到了自己心愛的人，卻沒有珍惜她，反而一直委屈著她。

後宮佳麗三千，新人不斷，還一直壓著青黛的位份，讓她委屈地待在嬪位。反而佟氏卻一躍從庶妃變成了佟貴妃。

皇阿瑪的寵愛，帶著太多雜質，太多權衡。

這些事情，胤禛都看在眼裡，為她不平。

青黛肌膚紅潤，此時更多了一絲嫵媚，眼神迷蒙，讓人失魂，紅唇輕啟。

“你是誰啊？長得真好看！”

說著，青黛動起手來，捏了捏胤禛的臉蛋，嬌嗔不已。

“滑滑的臉蛋，白嫩得能掐出水來了。”

胤禛愣住了，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對他，耳朵瞬間泛紅。

強壓下內心的愉悅，他板著臉：“密嬪，你清醒點。”

“你冷冰冰的，這樣不好看。”

青黛手在他臉上亂動，非要擠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這才滿意。

為避免她再做出什麼不恰當的舉動，胤禛直接一把抱著她。

這是他第一次抱人，第一次和她近距離接觸。

胤禛隻覺得全身都都僵硬的很，抱緊了擔心她不舒服，抱輕了又害怕懷裡的人掉下去。

他像對待珍寶一樣，珍之又珍，重之又重，每一步都極致虔誠。

難得的是，青黛這時安分了，伸出雙手，嬌柔地抱著他的脖子，緊緊貼著他。

嘴裡哼哼唧唧，不知在嘟囔什麼，時不時還要蹭一下胤禛的胸膛。好安心的感覺。

人多眼雜，又在宮中，胤禛暫時不能堂而皇之抱著她送回長春宮。

好在此時乾清宮熱鬨非凡，沒什麼人會關注外面的情況。

胤禛又命蘇培盛暗中關注，不讓外人接觸此處。

他這幾年異常勤奮，吸收了皇額娘留給他的全部勢力，又默默地發展了一些心腹，神不知鬼不覺，在宮裡已經能悄無聲息辦點事情。

他抱著青黛來到最近的樓閣，讓她醒醒酒，待會引她的宮女忍冬過來接她回宮。

“你乖乖地在這睡著，我會守護你。”輕聲細語地哄著她，看著她恬靜的睡顏，胤禛心裡莫名地踏實。

拂去她耳邊的碎發，胤禛還是沒能忍不住，摘下她一隻紫玉耳環，偷偷地藏在懷中。

心想，剛好，這樣能湊成一對了。

看著看著，時間在這個時候過得好快啊！

眼瞅著底下忍冬快要過來了，胤禛正準備悄然離去，卻被青黛一把抓住了衣角。

她頗為不安，嘴裡喃喃道：“彆走，陪陪我！”

“彆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的，即便隻是在黑暗處。”

青黛眼神朦朧，抓著胤禛的手，身子撲了過來，正好親到了胤禛。

一時間胤禛都沒反應過來。

青黛水汪汪的眼神看著她，眼眶裡閃著淚水。

“為什麼我還沒懷上孩子，我的小十五怎麼還沒來？不對啊！按理說早該來了。”

胤禛以為她是在為子嗣之事擔憂。

想要安慰她，話卻說不出口。可說實在的，他內心是一萬個高興。

他不希望青黛懷上皇阿瑪的孩子。

這時，青黛又伸手摸上了胤禛的唇。

胤禛眼神一變，癡癡地看著青黛，眸光流轉，語氣堅定：“是你先動的手。”

眼下，她還未醒，自己隻想親親她就好。

他溫柔地吻了上去，軟軟的，滑滑的，像是水嫩的豆腐，又比豆腐還要甜蜜百倍。

胤禛的動作更是生硬，隻會親吻著她，當得到她的回應時，內心澎湃，將所有情緒一同釋放出來，繾綣深情。

這樣的感覺，美好地讓人沉淪。

他現在隻知道，月亮格外得圓，夜色格外得美，夜風吹拂，她很甜。

“胤禛！怎麼是你？”

青黛突然酒醒了，看著自己身上的胤禛，腦子一下子轉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