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三章 海蘭珠(二十三)……(1 / 1)

宴會上大玉兒得意忘形, 暗自高興,沒有發現皇太極眼神中的殺意,更沒有看到對面多爾袞纏綿繾綣的目光。

反倒是小玉兒擔憂不已。

明明這兩年她按照海蘭珠所教的, 時不時提及大玉兒對皇上的癡情, 趁著他傷心的時候,趁虛而入, 細心體貼地照顧著多爾袞, 一點一點地融化他。

等到他慢慢適應自己的存在,她就找了個好時機, 借著酒意向他表明自己的心跡與不安。

那日, 她是看到多爾袞被她感動了, 想要放下大玉兒,試著接受自己了。

可不知怎麼地, 有一天, 他突然變了。變得對她冷漠,魂不守舍, 整天落在書房裡,不肯走出去。

難道, 她真的比不過大玉兒嗎?

無論她怎麼做,始終走不進多爾袞的心。

坐在上方的海蘭珠將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癡男怨女, 事事總難周全。

眼眉低垂, 暗歎,長線已經放了許久了,是時候該收網了。

已經讓大玉兒得意了這麼些天,殺人不過頭點地,讓她在最高興最風光的時候掉落下來, 摧毀她的驕傲,這才痛快。

皇太極回頭,見海蘭珠眼睛彎得像月牙兒一樣,不由地跟著她高興。

宴會過後,皇太極和海蘭珠相擁離去,同來同往,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

夜色迷人,一輪圓月高高地懸掛在天空,撒下無數清輝,周圍繁星點點,美輪美奐。

伴著絲絲微風吹拂,兩人的心平靜安穩,歲月靜好。

皇太極眉眼柔和,“蘭兒,我回來這麼久了,你都不曾向我問過大玉兒懷孕的事,為什麼?”

海蘭珠水波盈盈的眸子流轉,聲音婉轉嬌媚:“我知你,你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至於大玉兒她為何有孕,我確實是想不通。”

她相信皇太極,皇太極一直在努力付出,為她撐起了一片天。

“蘭兒,自從遇見你,我就隻有你一個人。”

皇太極是一個行動大於言語的人,這些年他所做的一切,樁樁件件,海蘭珠都看在眼裡。

“我亦是,此生有你,足矣。”

兩心相歡,全心全意將自己托付給另一個人,這種感覺,皇太極永遠深愛,癡迷不已。

他表示:“蘭兒,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查個明白。”

他牽起海蘭珠的手,兩人緊緊相依,十指相扣,親密無間。

對著皎潔無暇的月亮,他眼神從容,堅定地說道:“蘭兒,此生此世我愛新覺羅皇太極,唯愛博爾濟吉特海蘭珠。”

海蘭珠回應:“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蘭兒,過去無法改變,但此後我再無異腹之子。我們也隻要元壽這一個孩子,等到元壽長大成人。我便讓他繼位,帶你出宮,走遍天涯。”

他實在是被海蘭珠難產嚇到了,這些天還一直在做噩夢,夢到他回來的時候,海蘭珠已經香消玉殞。

愛人離去,痛苦如斯,在夢裡他都無法承受。

他不願海蘭珠再受生產的折磨,有元壽愛子足矣。

“好。皇太極,我答應你。”

到了就寢時分,皇太極癡迷地看著海蘭珠,柔情綽態,千嬌百媚,眉宇間更添一絲嫵媚風情。

窗外月色撩人,窗內滿堂春色。

翌日醒來,皇太極神清氣爽,愛戀地親了親海蘭珠。

她真是累到了,這會子還沒醒。

美人在懷,皇太極舍不得離開。

若不是因為有礙眼的人需要解決,皇太極真想一直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直到天荒地老。

————

這邊皇太極一到崇政殿,多爾袞一早便已進宮,就在那等著了。

“臣多爾袞給皇上請安。”

皇太極冷冷地瞥了一眼,勁直地走過去,坐在龍椅上,默不作聲。

莊重嚴肅的大殿,襯得氣氛更加沉悶安靜,一丁點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多爾袞始終跪在地上,面帶愧疚,“皇上,臣有愧。”

原來,阿圖生辰那日,皇太極確實是應大玉兒的邀請去了永福宮。

大玉兒有心設計,屏退了一眾宮人,借著阿圖的名義,備了一桌好菜,還拿出了精心準備的酒。

可是,待大玉兒幾杯酒下肚,暈暈沉沉,意圖明顯。

皇太極氣得直接甩手而去。

偏偏這時多爾袞按耐不住內心的思念,同樣借著給阿圖慶生的名頭,恰巧到了永福宮。

大玉兒早就已經醉了,誤打誤撞將多爾袞認成了皇太極,畢竟是親兄弟,他們兩個長得有些相似之處。

心愛的人投懷送抱,多爾袞一時衝昏了頭,跟著喝了幾杯酒,借酒壯膽。

一發不可收拾。

可當多爾袞清醒之後,他才恢複理智,發現自己已經做出了大逆不道的事情,羞愧難當,不敢面對大玉兒,退縮地出了宮。

後來,他忐忑,他懊悔,他對不起所有人。

尤其是當多爾袞得知大玉兒懷孕的消息。

有過那麼一絲高興,他快到而立之年,膝下無一子嗣,又是他和心愛之人的孩子。

可隨之而來的,便是無儘的譴責和恐慌,他知道,一切都會被揭曉。

可每當看見大玉兒懷著身孕高興的樣子,他便欲言又止,不敢將自己的過錯說出來。

事到如今,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多爾袞將來龍去脈如實道來,他一邊說一邊用力磕頭,磕得額頭泛紅。

“皇上,一切都是臣弟的錯,是臣弟鬼迷心竅,是臣弟強迫博爾濟吉特庶妃。求皇上看在臣弟這些年南征北戰、忠心耿耿的份上,饒過她。”

而坐在上方的皇太極神色淡淡,手摩挲著扳指,讓人難以看出他在想什麼。

“多爾袞,你可知,你這是在混亂皇家血脈,罪不容誅。”

“是,臣弟認罪。”

多爾袞挺起身子,與皇太極對視,眼眶微紅。

“當年陰差陽錯,臣弟晚了皇上一步,結果大玉兒就進了皇上的後宮。可是,您娶了大玉兒,卻不好好珍惜她,讓她日日夜夜如同待在冷宮一樣。”

“是,皇上您如今有了海蘭珠,碰到了心中所愛,便不將其他後妃放在眼裡。可是,她們隻是柔弱的女子,是皇上名正言順的女人,視您為天,又有何錯?”

這番為大玉兒打抱不平的話,多爾袞壓抑了這麼久,終於還是說出口了。

他愛大玉兒,他恨不得捧在手心裡的人,卻被他人棄如敝履。

皇太極眉心微皺,“海蘭珠是朕之摯愛,其他人如何能與她相提並論?朕從來就不是仁慈寬厚之人,為什麼要考慮那些後妃的感受,而傷了海蘭珠的心?”

“況且,你來質問朕做得不好,冷落了大玉兒。可是你,多爾袞,何曾不是慢待小玉兒多年?”

每一句,多爾袞都無法回答。

是啊!他最應該愧對的人,是小玉兒。

他當初不愛她,卻因為種種原因娶了她。

小玉兒溫婉賢淑,嫁給他這麼多年,一直忍受著他的漠視,卻從始至終關心著他,愛著他。

一直回頭就能看見的小玉兒,不知不覺中,在他心裡已經有了位置。

可是……

多爾袞頹廢地垂下頭,張了張嘴皮子,幾次三番,才開口說道:“皇上,臣弟這些年從來沒求過您什麼,如今願褪去功名利祿,但求皇上饒了大玉兒,放她出宮。”

言外之意,便是交出所有權柄,隻為了保住大玉兒,和她雙宿雙飛。

“那小玉兒呢?她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臣。”

多爾袞狠下心,不去想內心深處的難過不舍,咬牙說道:“臣弟願給她自由。”

這筆交易對於皇太極來說可是極其值得的,他本就有意廢除後宮,如今順水推舟,安了多爾袞的心,一舉雙得。

“好。朕允了。但是大玉兒這一胎不能留,萬一被有心之人拿來做文章,朕顏面無存。”

“是,臣弟領旨謝恩。”多爾袞愣了愣,欣喜若狂。

與大玉兒相比,這個孩子算不了什麼。

————

關雎宮,此時卻熱鬨非凡。

冬日難得的好天氣,陽光高照,透過窗台,跳躍著點點金光。

海蘭珠一覺醒來,隻覺得渾身酸痛,一想起昨夜鬨了大半宿,心裡頭不由地痛罵皇太極幾句。

這時烏芳走了進來,說道:“格格,大玉兒、娜木鐘、巴特瑪璪幾人早早就在前面侯著,等著給您請安。”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海蘭珠嘴角微勾,“吩咐宮女多上幾盞清茶,且晾晾她們。”

“是。”

而海蘭珠則慢慢地洗漱打扮,漫不經心的動作,一點也不著急。

她挑了好久衣裳才選了一件大紅色綢繡八團龍鳳雙喜錦袍,配上湖藍色平金雲鶴坎肩,精致好看的同時,又能厚實保暖。

接著慢慢悠悠用完早膳,等大玉兒她們都用了好幾杯茶水,海蘭珠才走過來。

大玉兒、娜木鐘、巴特瑪璪三人相視一眼,起身行禮,異口同聲地說道:“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千歲千千歲。”

“都起來吧。今天是吹了什麼風,你們一個個都到本宮的關雎宮來湊熱鬨。”海蘭珠坐在上方,饒有興致地詢問。

按照位份,幾人依次按照順序落座,巴特瑪璪是妃位,坐在海蘭珠左手側的首位。

大玉兒因身懷有孕,地位自然高於同是庶妃的娜木鐘,故而坐在右側首位。

而娜木鐘則緊貼巴特瑪璪坐著。

這時,娜木鐘笑了笑,眼巴巴地看著海蘭珠,討好地說道:“承蒙皇後娘娘關愛,讓我這些日子一直照顧大玉兒。昨兒個滿月宴上見咱們六阿哥活潑可愛,聰明伶俐。”

“我就想幫大玉兒妹妹來向皇後娘娘討件小阿哥的衣裳,放在大玉兒的枕頭下,沾沾喜氣,也能生個白白胖胖的小阿哥。”

大玉兒得意洋洋地挺起還未顯懷的肚子,這些天她被眾後妃你一言我一語吹捧得太高了,覺得自己懷的一定是小阿哥。

暗地裡埋怨海蘭珠肯定是吹了枕邊風,不然皇上怎麼不來看她?也不晉升她的位份?

她可是懷著皇上的骨肉。

“姐姐,我的孩子也是跟你有血緣關係的,又是你的庶子,姐姐不會不願意這點小忙,都不幫我吧?”

海蘭珠眼神諷刺地看了她一眼。

冷冷一笑,沒想到,大玉兒這些日子是越來越嬌縱了,脾氣見長啊!

但她可從來不會礙於情面去做自己不願做的事情。

“大玉兒你說對了,本宮就是不願意幫這個忙。便是你不服,又能奈本宮如何?”

“你……”大玉兒氣急敗壞,手指著海蘭珠,“我要讓皇上看清你的自私狹隘。”

昨夜鬨得太晚,海蘭珠打了好幾個哈欠,想要回屋再休息一會,懶得跟這等狂妄自大之人說廢話。

“都回吧,本宮今天有些累了。”

她一起身,其餘幾人跟著站起來。

大玉兒氣憤填膺,覺得海蘭珠太無視她了,目中無人,她憤怒地衝上前,想要抓住她,給自己討個公道。

恰巧海蘭珠身子本就有些搖晃,似乎被人往後推了一下,她下意識往前撲,正好推著大玉兒撞到了旁邊的茶幾桌角。

大玉兒頓時嗷嗷大叫,“好痛,好痛,我的肚子好痛。”

隱隱約約,竟然流出了血跡。

這時,巴特瑪璪捂著嘴,驚呼不已:“大玉兒她,她流產了。”

海蘭珠鎮定自若,眼神瞟向了一旁的娜木鐘,她沒想錯的話,剛剛就是娜木鐘推的她。

現在看來,這幾人苦等了大半天過來給她請安,原來是鬨得這一出。

大玉兒這些日子過得太愜意了,失了從前的聰明,竟然被人當蠢貨一樣利用。

娜木鐘怎麼算計大玉兒,又是怎麼懷的孕,她不在意。

可現在竟然設計到她了,還想給她潑臟水,這可觸犯了海蘭珠的逆鱗,決定將這些礙眼的東西一一都清除乾淨。

“來人,去喚精通孕事的劉太醫來瞧瞧。”

娜木鐘眸子微轉,接話道:“這幾個月一直都是太醫院的徐太醫照顧大玉兒的孕事,讓徐太醫來,會更好一些。”

“況且,劉太醫不是前幾日從馬上摔下來,受傷,在家養病,何必去打擾他?”

聞言,海蘭珠冷笑,娜木鐘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這會子露出馬腳來了。

“無妨,讓他們都來。本宮會命人用軟轎請劉太醫進宮,此事,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娜木鐘垂下頭,默不作聲,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時,大玉兒使喚著貼身宮女青蘭去崇政殿找皇上,她哪怕是沒了這個孩子,也一定要在皇上面前戳穿海蘭珠偽善的面孔。

青蘭不知所措,看向海蘭珠,見她點頭,這才匆匆離去。

沒過多久,皇太極就到了。

而多爾袞因為身份不便,即便擔憂,也隻能在外守著,沒有進去,眼神焦急,望眼欲穿,想要看看情況。

隻能仔細地聽清楚裡面的動靜。

因著視線原因,屋內的大玉兒又忙著指證海蘭珠的罪行,故而沒有看到屋外的多爾袞。

她一見皇太極來了,顧不得自己還躺在小塌上,痛哭流涕。

“皇上,是皇後娘娘做的。皇後她一直介意臣妾在她孕中懷上了龍胎,心懷嫉妒,故意推臣妾。”

大玉兒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講述著自己的委屈。

旁邊的娜木鐘眼神微閃,“臣妾等人看得清清楚楚,確實是皇後娘娘推了大玉兒。”

巴特瑪璪亦是如此表示。

她們三人期待地看著皇太極,希望皇上能重罰海蘭珠。

如此無德之人,怎麼配做皇後?

然而,皇太極卻出乎意料地上前安撫著海蘭珠,柔聲細語。

“蘭兒,你沒什麼事就好,今日讓你受驚了,你回去休息,這兒讓我來處理就好。”

“無事,我想看個究竟,這場戲一定非常精彩。”海蘭珠嬌笑不已,根本沒將大玉兒她們的算計放在眼裡。

她們還是太蠢,隻會使些雕蟲小技去鬥倒後宮中的女人,卻不會抓住一個帝王的心。

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麼,隻在皇太極一念之間罷了。

“好,都依你,陪我坐下看看。”皇太極寵溺地說道。

大玉兒她們看得是目瞪口呆,火冒三丈。

皇上,好狠的心!

就在這時,徐太醫到了。

徐太醫為大玉兒診脈,他戰戰兢兢,心中帶有一絲僥幸,眼神不自覺地看了一眼娜木鐘,轉而面帶哀色。

“皇上,庶妃受到了劇烈撞擊,驚嚇之中,龍胎沒能保住。”

聽了徐太醫的診斷結果,皇太極神色淡淡,並未開口。

反倒是大玉兒一直在嚎啕大哭,哭她那可憐的沒能來到世上的孩子。

沒過多久,被人用擔架擔著的劉太醫也到了。

接著劉太醫上前把脈,許久,隻見他眉頭緊皺,眼神詫異,嘴裡叨叨:“不對,不對。”

他又看了大玉兒的舌苔,詢問了些許,心中有底了。

“皇上,庶妃的脈象往來流利,如珠走盤,確實是滑脈。但是,臣仔細地瞧了瞧,脈象浮動,若有若無,繁複變化。”

“依照臣多年行醫經驗,庶妃她並沒有身孕,反而是服用了什麼藥方,導致呈現出假孕。”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屋外一直守著的多爾袞更是身子一晃。

大玉兒不敢相信,聲淚俱下,“不可能,我生了好幾個格格,怎麼可能不知道懷孕的人是什麼樣的?”

“我這幾個月都沒有來月事,每天貪睡貪吃。而且,我剛剛腹內疼痛不已,流了那麼多血。”

劉太醫道:“這便是假孕,庶妃才會有尋常孕婦的感受。庶妃似乎一直服用了什麼藥物,這才導致月事遲遲未來。今日庶妃流血不止,便是來了月事。”

什麼?

大玉兒她不是流產,而是來月事了。

事情的走向如此令人驚訝。

海蘭珠不禁笑出聲,出言嘲諷:“妹妹也不是未經人事的小姑娘了,孩子都生了三個,怎麼連自己有沒有身孕都不清楚?”

“今日還三番五次指責本宮害你,莫不是賊喊捉賊,知道自己的假肚子瞞不過去了,故意設計本宮?”

“不,不可能。”大玉兒神情恍惚,一個勁地說著:“我懷了孩子的,他每天都在我肚子裡慢慢長大,怎麼可能沒有?”

她眼神癲狂,大聲說道:“單單憑劉太醫一人之言,不足為信。徐太醫剛剛不還說我是流產了嗎?”

娜木鐘推波助瀾:“皇上,大玉兒妹妹說得沒錯。劉太醫無憑無據,空口白牙就能斷定她假孕嗎?”

眾人目光不禁看向兩位太醫。

劉太醫鎮定自若,極其肯定地說道:“婦人流產還是來了月事,跡象顯而易見。若是不信,可再去太醫院請幾位太醫前來診脈,一目了然。”

這會子徐太醫隻能硬著頭皮,說自己的診斷無誤。

見狀,皇太極道:“既然如此,再去請幾位太醫。”

沒過多久,幾位太醫異口同聲地堅持劉太醫的說法,還查出是徐太醫開的藥方子有問題,不是保胎,反而是維持庶妃假孕的藥。

徐太醫見事情被揪出來,心中驚慌,餘光中看到娜木鐘的眼神,頓時明白,跪在地上。

“皇上,臣有罪。當初博爾濟吉特庶妃以榮華富貴利誘微臣,臣一時糊塗,助紂為虐。”

此話一出,大玉兒怒火衝天,強忍著身子疼痛,衝過來踹了徐太醫一腳。

“狗奴才,竟敢誣陷我。”

她委委屈屈地看向皇太極,哽咽道:“皇上,臣妾沒有。一切肯定是徐太醫在搞鬼,是他用藥使得臣妾假孕。”

而這時,看了許久好戲的海蘭珠向青蘭使了個眼色,示意青蘭看了一下娜木鐘。

沒錯,青蘭是她的人。

她從來不會小看大玉兒,早在當初遣送蘇茉兒回科爾沁,便借機在大玉兒身邊安插自己的心腹,一石二鳥。

青蘭領命,立即站出來。

“皇上,皇後娘娘,奴婢不能看著庶妃一錯再錯下去了。”

青蘭一字一句極其淡定地說道:“奴婢曾經親眼聽到,大玉兒庶妃和娜木鐘庶妃密謀假孕的事情,還特地收買了徐太醫,想要借機讓皇後娘娘在孕中多慮多思,母死子亡。”

“放肆。”

皇太極面色陰沉,眼神冷冷地看著大玉兒和娜木鐘,“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謀害皇後。”

“皇上,臣妾沒有。”大玉兒個娜木鐘百口莫辯,一直喊冤。

就在這時,海蘭珠提議,讓人去搜查她們二人的宮殿。

皇太極點頭。

果不其然,竟然真的搜出了假孕的藥。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娜木鐘心知肚明,她栽了,一切都是海蘭珠的算計。

她曾經嘲笑哲哲“螳螂撲蟬,黃雀在後”,嘲笑哲哲看不清自己才是蟬。

如今。她同樣自視甚高,以為自己算計著海蘭珠。沒想到卻被她反算計了。

是的。

當她從大玉兒口中得知她受了寵幸,便想方設法讓人給大玉兒下了假孕藥。

這樣一來,一是讓大玉兒有了身孕,便會心生嫉妒,去謀害同是孕中的海蘭珠。

二是讓海蘭珠難過傷心,和皇上大鬨一場,兩人漸漸離心,這樣的痛苦讓海蘭珠會傷心過度。傷及胎兒。

沒想到,海蘭珠卻平安生下了小阿哥。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眼看著假孕的藥效快要失效,她故意挑撥大玉兒,激怒大玉兒,又暗中推了海蘭珠一把,想將大玉兒流產之事嫁禍海蘭珠。

謀害皇嗣,且不說海蘭珠名聲有瑕,便是皇上難免也會責怪海蘭珠。

以防萬一,她動用了殘餘勢力設計了劉太醫受傷。

沒想到,功虧一簣啊!

事到如今,明明她殿中根本沒有假孕藥,可是被海蘭珠抓住了把柄,無中生有,海蘭珠好陰毒啊!

皇太極冷冷說道:“娜木鐘和大玉兒心思不正,謀害皇後,著貶為庶人,打入冷宮。至於巴特瑪璪,為虎作倀,降庶妃,禁足衍慶宮。”

“皇上,皇上開恩啊!”

任憑娜木鐘和巴特瑪璪怎麼哭喊,於事無補,她們二人立即被帶了出去。

冬日裡陽光明媚,溫暖舒適,但是卻驅不走娜木鐘兩人的寒意。

當初她們千裡迢迢從察哈爾嫁到盛京,原以為能過上尊貴榮華的好日子,偏生遇到皇太極這個情種,一切算計都成了空。

————

就在這時,海蘭珠無意中眼神一撇,看到屋外站了許久的多爾袞,心中一動,當即有了主意。

她慢悠悠地走到還沉迷在委屈中的大玉兒,挑起大玉兒的下巴,唏噓不已。

“本宮的好妹妹,多麼漂亮的一張小臉蛋啊,哭成這樣,可就不好看了。”

大玉兒轉過頭,痛罵海蘭珠,“不用你假好心。我算是看清你了,狠辣心腸。當年在科爾沁大草原,若不是有我時時暗中接濟,你能長大成人嗎?”

“博爾濟吉特海蘭珠,你生來就是欠我的。結果你不僅不感恩戴德,還落井下石。”

聽著大玉兒的指責,海蘭珠眼神戲謔地看著她,哭笑不得。

“本宮欠你的?當初你額吉博禮視本宮這個庶女為眼中釘,屢屢磋磨,你倒是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憐憫這個,關心那個,人人都誇你仁厚善良。”

“可明明是你額吉害我落到那種地步,你不過是施舍了那麼一點點你不在意的,本宮就要對你俯首稱臣嗎?”

海蘭珠懟得大玉兒啞口無言。

而海蘭珠卻沒有放過她,言語刺激,一步步衝破大玉兒的心理防線。

“當年,你的額吉博禮早先從哲哲那裡知道皇太極有意和科爾沁再聯姻,博禮擔憂本宮會搶了你的風頭,特地使計將本宮嫁出去。”

聞言,一直不吭聲的皇太極憤怒至極:“蘭兒,原來不是陰差陽錯,是有人設計。”

他此生最遺憾的事情,就是沒能早點遇上蘭兒,早和她相知相愛。

大玉兒支支吾吾,沒能說出個一二,顯然她是知道博禮的算計,默認了博禮的做法。

這個時候,她已經被皇太極下令打入冷宮了,沒有翻身的餘地。她一抒心中惡氣,將自己的不痛快都釋放出來。

“是,我才是科爾沁最耀眼的明珠,其他人都隻能在我的光芒下黯然失色。可是,海蘭珠,你為什麼會越長越出色?容貌傾國傾城,遠勝於我。”

“看你被額吉打壓,淒慘可憐的樣子,我承認,我內心隱隱在暗喜。尤其是我輕而易舉就能獲得你夢寐以求的東西,那時我是得意的。”

“可是,當額吉告訴我,要是你嫁給了皇太極,而我卻隻是嫁給多爾袞,就隻能眼睜睜看著你坐享榮華富貴。”

“我不甘心。我容貌不如你,但其他的我一定要比過你。我一定要過上最受人尊敬的生活,成為最尊貴的女人。”

“為了權勢地位,為了勝過你,我寧願放棄多爾袞,也要走進皇太極的後宮……”

大玉兒是破罐子破摔,將她內心最陰暗的心思都說了出來。

怎料,這時多爾袞跌跌撞撞衝了進來。

隻見他淚流滿面,眼神還帶著一絲期望,“玉兒,你剛剛說的都是真的嘛?”

大玉兒垂下頭,默認了。

見她這樣,多爾袞苦笑。

剛才那些話像是利刃一樣狠狠紮痛了多爾袞的心,原來,一切早就在最開始就注定了。

是玉兒她心甘情願地放棄了自己。

這讓他覺得,這麼多年,他一直默默堅守的,簡直就像個笑話。他剛剛還在崇政殿苦苦哀求皇上放過大玉兒。

“玉兒,原來是我一個人執迷不悟,是我太傻太天真了,相信你的花言巧語。你對不起我,我也對不起你,那日阿圖生辰,跟你在一起的,是我。”

此話頓時如驚天霹靂一般砸到大玉兒頭上。

她睜大了雙眼,眼神裡透出一絲絲血絲,“不可能,這不可能。多爾袞你是騙我的,那天應該是皇上才是,對不對?”

大玉兒狠狠地抓著多爾袞的手,力度之大,尖尖的指甲紮得他的手鮮血直流。

手上的傷再痛,比不上心痛。

今日他大起大落,就差一點,就差一點,他都已經求得看皇上的恩準,欣喜地準備迎接大玉兒出宮,從此遠離皇宮,過上隻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

怎知,到頭來,都是一場空。

他的滿心歡喜,從來隻是被大玉兒輕視著,利用著,玩弄著。

這麼多年,累了。

他聲音悲涼,語調低沉:“不是,那日你喝了酒,有些醉了,是我不該,將錯就錯,穢亂宮闈。

多爾袞甩開了大玉兒的手。

“你我之間恩恩怨怨、是是非非,糾纏多年,如今就做個了斷。從此天空海闊,山高路遠,永不相見。”

說完,多爾袞挺直腰骨,轉身離去。

陽光下他的身影漸行漸遠,慢慢變成小黑點,直到再也看不見。

“不,不!”

大玉兒眼眶欲裂,氣血翻湧,吐出一口血,暈了過去。

很快,大玉兒便被帶了出去。

此時,殿內隻剩下皇太極和海蘭珠兩人。

“蘭兒,從前你在科爾沁受委屈了,現在你想要做什麼,我都依你。”

海蘭珠莞爾一笑,看著眼前的男人,面若冠玉,豐神俊朗,眉目間透著一絲英氣,儘顯帝王威視。可在她面前,卻始終如一。

她水汪汪的眸子,倒映出他的影子,“有你在,我很安心。”

皇太極笑著回應。

他心裡明白,海蘭珠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般柔弱善良,她有她的心機手段,是她故意引誘大玉兒說出心裡話,致使多爾袞死心。

但那又何妨?她還是她,還是他愛著的人。

他願意為她遮風擋雨,除去一切障礙。

沒過幾日,皇太極突然下令,廢除後宮。

顏紮氏出宮到葉布舒府上居住,其他庶妃當中願意再嫁的則送上厚厚的嫁妝備嫁,不願意的則居住在宮外的一處園林中,安逸生活。

至於哲哲、娜木鐘和大玉兒三人,按照海蘭珠的意思,讓她們三個都住進了仰熙齋,不配備宮人,隻給少許吃穿用度,讓她們自生自滅,孤獨終老。

皇上空置六宮,獨寵皇後,前朝百官無不震驚。

古往今來,哪位皇帝不是後宮佳麗三千?便是尋常百姓男子稍微有點錢了,都喜新厭舊,娶上兩房美妾。

他們這位皇上真是難得的情種。

左右太子已立,皇上又大權在握,朝臣們拗不過,隻能在心裡嘟囔。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地過去,轉眼便是夏日了。

烈日炎炎,海蘭珠不樂意出宮殿,縮在關雎宮,看著元壽慢慢長大。

平日裡打發時光的樂子就是聽烏芳講述仰熙齋哲哲三人互相埋怨,整日吵鬨的事情。

“格格,今日還出了件新奇事,就是睿親王福晉小玉兒自請和離,皇上已經準了,現在小玉兒已經回科爾沁了。”

海蘭珠吃著葡萄,眼神微眯,暗歎,小玉兒這般敢愛敢恨的女子,被多爾袞傷透了心,真是可惜。

“奇怪的是,睿親王多爾袞一反常態,放下所有政事,請旨離京駐紮到科爾沁,追小玉兒去了。”

稀奇,真稀奇。她很感興趣,不知多爾袞能不能挽回小玉兒的心。

————

時光飛逝,一轉眼已是崇德六年九月了。

自從多爾袞去了科爾沁以後,苦苦在大草原上追了好幾年,終於將小玉兒追了回來。

隻是兩人並未成婚,因為小玉兒不願再用所謂的名義來束縛多爾袞,她更追求內心的相愛。

這下子,倒是讓多爾袞著急得不行,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兩人如今倒像是歡喜冤家一樣。

九月的天氣還有些炎熱,皇太極此時正在鬆錦前線作戰,對抗大明朝。

如今明朝勢力漸漸衰微,皇太極宏圖壯誌,野心勃勃,希望闖進關內,一統天下。

歲月匆匆,時光飛逝,一眨眼的時間元壽已經四歲了,聰明伶俐,小小的人兒,整日捧著詩書搖頭晃腦地讀著。

這日,元壽剛從禦花園遊玩回來,一到關雎宮,就到處喊叫:“額娘,額娘,我回來了。”

許久,還是沒有聽見額娘回應。

元壽心生奇怪,這裡找找,那裡瞧瞧,內屋、書房也瞅了,還是沒看到額娘。

正當元壽焦急之際,他看見額娘躺在轉角的地面上,臉色白白的。

元壽匆忙跑過去,去推額娘的身子:“額娘,額娘你怎麼了?”

見額娘緊密雙眼。

他哇哇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淚,“烏芳姑姑,你快來,額娘,我要額娘醒來……”

烏芳急急忙忙趕到,神色大變。立即讓宮人小心抬著海蘭珠到床上。

很快,太醫院的一眾太醫也到了。

棘手的是,太醫們左看右看,細細診脈,還是沒發現皇後娘娘到底是因何昏倒。

沒有中毒,沒有任何症狀,隻是靜靜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這讓太醫們一時無從下手。

元壽人兒眼睛紅紅的,直直地看著額娘,小身子緊緊地靠著她,貼著她。

“我要額娘起來,阿瑪,阿瑪你在哪?”

烏芳立即派人送信到前線。可再快的馬力,來回都需要兩個月。

太醫們穩妥地開了許多藥,卻還是無濟於事。

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格格一天比一天消瘦,心中擔憂不已。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前線,皇太極剛打完一場勝戰,回了營帳看到從盛京傳來的急信,心裡咯噔一下。

他迅速地打開信。

信的內容很少,每一個字都觸目驚心。

“皇後娘娘無故昏迷,望速回。”

皇太極看著重若千鈞的信,焦急萬分,頓時吐了血。

“皇上。”

一旁的多鐸見皇上這般神色,湊過去看了一眼,頓時魂飛魄散。

皇太極強忍著內心的悲痛,“多鐸,蘭兒出事了,朕必須趕回盛京,這裡一切就交給你了。”

“是,微臣領命。”儘管他再擔心海蘭珠,卻知道現在這種情況,讓皇上回去是最好的選擇。

他能做的,便是為她守護好大清江山,祈禱她事事平安。

很快,皇太極帶著少許親衛迅速從鬆錦前線朝盛京飛奔去。

一路奔波跋涉,風餐露宿,日夜兼程,皇太極心中掛念著海蘭珠的安危,每時每刻都備受煎熬。

“蘭兒,你一定要等我回來。你答應過我,要和我白頭到老,絕不能食言。”

一個月的路程被皇太極趕成了半個月不到。

當他到了關雎宮的時候,多日未曾清洗,蓬頭垢面,衣衫破舊,差點被人當作刺客給抓了。

一進去,皇太極心懷忐忑,雙腳發軟,這會子有點不敢推開殿門。

生怕會看到自己不願看的景象。

然而,這時殿內燈火通明,傳來了細細的哭聲,還有元壽的嚎啕大哭。

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