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她,皇太極面部線條好似都柔和了幾分,輕聲細語:“不必,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多禮。”
走近些,皇太極看到她臉色紅潤,白皙細膩的膚色透出淡淡的粉色,這才滿意。
暗自慶幸,她身子恢複得很好。
兩人慢慢地在庭院中走著,風吹雲動,樹葉緩緩飄落,飄到美人肩上。
皇太極極其自然地拂走落葉。
感受到皇太極慢慢靠近,男子氣息雄厚,海蘭珠頓時覺得空氣一下子變得曖昧起來。
“這幾天可還好?有沒有人讓你受委屈?”
海蘭珠搖頭,反問道:“大汗,聽聞您將烏拉那拉氏賜婚了,是為了我嗎?”
要是尋常男子,自然會順著海蘭珠的話說下去。
皇太極則不然,神色凝重:“從始至終,後宮爭鬥、朝政、爭儲都是一體。烏拉那拉氏若是因嫉妒之心害人,我可以看在往日的份上,廢其位份,留她在後宮度過晚年。”
“但是,我容不下她想要推豪格上位的野心。我才將將不惑之年,年富力壯,執掌大金千軍萬馬,蓄力待發,擴充大金疆土。”
“而烏拉那拉氏居然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肆意拉攏朝臣,意在舉薦豪格為繼承人。若不打壓一番,待大勢已成,怕是會危及江山穩定。”
聞言,海蘭珠鬆了一口氣,“大汗高瞻遠矚,走一步算百步,這些事情不必向我解釋這麼清楚。”
皇太極笑了笑,眼神深邃而又深情,仿佛有魔力一般,讓人不敢輕易直視,真怕會陷進去。
“無妨!你想要知道的,我都會如實以告。”
“那冰山雪蓮呢?我聽姑姑說大汗為了給我解藥性,甘願用了唯一的千年冰山雪蓮。”
皇太極有點嫌棄哲哲太多事了。
有些事情他不想讓海蘭珠知道,怕給她太大的心理負擔。
他希望,海蘭珠是真心實意地願意跟他在一起,而不是因為感激。
“冰山雪蓮再珍貴,也隻是死物而已,怎麼能比得上你的安危?”
“若是彆人呢?”
皇太極似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直視海蘭珠,低聲道:“你非要我說得這麼仔細嗎?我的心思,你還不明白嗎?”
聽了這話。
海蘭珠的眸子都彎成了月牙兒,笑靨如花。
還真是老房子著火,一發不可收拾。皇太極從來沒有想過,此生竟然能遇上這麼一個克星。
讓他欣喜若狂,讓他害怕恐懼,讓他俯首稱臣。
————
十月二十五日是皇太極的生辰,往年宮中都會慶祝一番,今年更為誇張,處處張燈結彩,氣氛十分熱鬨。
皇太極像是開了屏的孔雀一樣,想方設法地在心愛之人面前顯擺他的能力。
無獨有偶,皇太極有心照明月。
宮裡頭各位福晉都花儘心思好好打扮,個個都穿著美麗華貴的衣裳首飾,以期求得大汗恩寵。
沒有法子,自從海蘭珠格格進京以來,大汗這些天好似著了魔似的,一個勁地去那個狐媚子那裡獻寶,根本不曾叫人侍寢。
就連哲哲大福晉,都被大汗冷落了。
可偏偏烏拉那拉氏福晉的前車之鑒在此,嚇得各位福晉、庶福晉不敢去找海蘭珠的麻煩,隻能背地裡多多咒罵幾句。
娜木鐘更是極其敗壞,費勁好一番心力,不應該是海蘭珠那個賤人和多鐸搞在一起嗎?
如此一來,事情能按照她的計劃進行,海蘭珠就會成為多鐸的女人,進入多鐸的府邸,成為大汗的弟妹。
到了那時,大汗總不能強搶弟弟的女人?除非他不要自己的名聲了?
她雖然嫁給大汗的時間不長,卻也知道大汗桀驁不馴,從來不會為任何一個女人動真情。
況且大汗心有大誌,怎麼會為了一個女人引起兄弟鬩牆?
想到這,娜木鐘更是氣憤,尤其是看到大汗和海蘭珠並肩而來,嫉妒之火越燒越旺。
“給大汗請安!”
皇太極心情極好,示意眾人起身。
看到海蘭珠和大汗站在一塊,一對璧人,仿佛彆人再也插不進去,哲哲眼神迅速閃過一絲陰霾。
皇太極好似隨意地讓海蘭珠坐在他的右手邊,哲哲則是在左側,三人並坐。
底下的大玉兒眨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天真無邪地說道:“大汗,你和姐姐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姐姐來了也這麼久了,大汗若是還不給姐姐一個名分,我這個當妹妹的第一個不依!”
哲哲端莊大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是啊!大汗,玉兒說得對。海蘭珠雖然是喪夫,但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兒家。這樣無名無分地待在宮裡,妾身怕海蘭珠會受委屈。”
另一側的大臣們心底裡紛紛稱讚哲哲大福晉賢惠,真是難得的賢妻。
大汗真是好福氣,有哲哲這樣坐守後方的賢內助,又有美若天仙的海蘭珠格格和乖巧可人的玉福晉相伴,享儘天下男人之福啊!
多鐸則是懶得理會多爾袞擔憂的眼神,也不願抬頭去看那朝思暮想的人兒。一個勁地自顧自喝著悶酒。
然而,皇太極卻沒有按照眾人所想的去做,反而說道:“不急,海蘭珠格格年紀輕輕,婚姻大事,是該好好思量。”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儘在不言中。
眾人不禁感歎,海蘭珠格格隻是坐在那裡,什麼話都沒說,卻讓六宮粉黛都黯淡無光。
宴席過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皇太極和海蘭珠兩人一同離去。
娜木鐘嗤笑:“大福晉,您這算盤怕是要落空了。我可是聽說大汗往年生辰後都會去你宮裡,現在今時不同往日了。”
“慎言!大汗的決定豈容你多言!大汗愛惜海蘭珠,便是看重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哲哲百般強調,也是在提醒自己。
“夏蟲不可語冰。”
娜木鐘扶了扶頭上的步搖,趾高氣昂地走了。
————
這邊,皇太極帶著海蘭珠。兩人一步一步地登上了鳳凰樓。
月色朦朧,高台上涼風習習。
“大汗帶我來這做什麼?”
皇太極笑笑,極其自然地解下大氅,披在海蘭珠身上。
“天冷了,小心著涼!鳳凰樓是整個盛京城最高的建築,在這,全城風景都可儘收眼底。”
果然!
海蘭珠往下望去,今夜因著大汗的生辰,全城燈火通明,璀璨至極,各個街道人來人往,商家吆喝聲,嬉笑打鬨聲,好不熱鬨。
這時,天空中突然升起了孔明燈。
這是盛京的習俗。
每到大汗的生辰之日,盛京城裡每家每戶都會製作孔明燈,寫上自己的心願,然後呼朋引伴,一起去山上祈福,釋放孔明燈,以求來年。
皇太極癡癡地看著海蘭珠,好像要看清她的心。
“從前我是不信這些的,人定勝天,想要的隻能靠自己努力去爭取。可是自從你來到我身邊,我無時無刻不覺得這是長生天的恩賜,感謝長生天讓我遇見你。”
“是故,今日我特意讓人放了孔明燈,十全十美,祈求長生天讓你永遠陪著我。”
這一刻,大汗敞開心扉,想讓海蘭珠走進他心裡,生根發芽。
“大汗!”
海蘭珠呢喃細語:“我何德何能?得大汗如此厚愛!”
此時此刻,海蘭珠自憐自哀,一股悲傷的氣息籠罩著她。
飄飄然如遺世獨立,一刹那,皇太極驚慌極了,感覺她就像月中仙子一般,踏月而去,讓他再也抓不到。
“不!你值得!隻恨你我相遇太遲。若是知道我的生命中會出現一個你,我不會娶妻生子,隻願乾乾淨淨地等著你。”
當初多鐸的話尚在耳中。
皇太極無法改變過去,但是他能從今以後隻有一個妻子。
隻見他雙膝跪地,立下承諾:“我想要以一顆心,全心全意奉養你,你可願意收下?”
都說一段感情,應該是從真摯的告白開始的。
海蘭珠心想,是時候了。
她嬌弱地靠在皇太極的肩上:“我願意,但願大汗不要負我。”
皇太極愛惜地將她抱入懷中,如珠如寶,像是擁有了全世界。
“站在這鳳凰樓上,皇天後土作證,我愛新覺羅氏皇太極,願意一生一世真心真意相待博爾濟吉特海蘭珠,不離不棄。我願意與你共享大金江山,你想要的,我都會竭儘全力雙手奉上。”
“我會風風光光地辦一場盛大的婚禮,讓你母族人來送嫁。還要讓你從大清門入宮,萬裡紅妝,全程百姓都能見證我們的幸福。”
“大清門?”
海蘭珠極為震驚,要知道,按照宮中習俗,隻有大汗的正妻才有資格從大清門嫁入宮中。她……
“對!就是大清門。讓你嫁給我已經是受委屈了,其他地方我一定要做得儘善儘美。放心,一切都交給我,你就安安心心地待在這,不要離開我。”
月光如水,皎潔無暇的月光撒在兩人緊密相擁的身上,安逸美好。
————
翌日,一大早,清寧宮的宮人們都畢恭畢敬地做著自己手裡頭的事情,上下協調有序,沒有一絲慌亂。
“給大汗請安!”
瞧見皇太極來了,哲哲大半宿沒睡好的疲憊瞬間消失。
“坐吧!我今天來,是有些事情想要和你商量。”
哲哲眼底流轉一絲暗淡,她極為聰慧,知道大汗要納海蘭珠了。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也好,早點讓大汗得到,早點生下科爾沁的血脈。況且,得到的東西就不會那麼珍惜了。
“什麼?”
哲哲震驚不已,掩飾不住自己的臉色:“大汗竟然要海蘭珠從大清門入宮,於理不合,有違祖宗規矩。”
並且,她沒能說出口的是,當初她嫁給大汗的時候,大汗隻是四貝勒,自己又隻是側福晉,隻能委屈得坐上紅轎子進府,哪裡有這麼盛大的排場?
“規矩,不過是用來約束下位者罷了。”皇太極意氣風發地說道。
“不僅如此,我打算給海蘭珠東宮大福晉的位份,讓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全族備嫁。你的兄長宰桑布和、嫂嫂科爾沁次妃博禮和侄兒吳克善都進京來觀看成婚典禮。”
越說越起勁,皇太極滔滔不絕,恨不得將全天下的東西都捧到海蘭珠面前,尤嫌不足。
人的歡喜並不相通。
哲哲心裡氣得都快要發狂了,東宮大福晉,那她算什麼?
強忍著委屈,哲哲緩緩說道:“大汗,知道您看重妾身母族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知道您喜歡海蘭珠,妾身與有榮焉。可是,咱們滿族盛行一妻多妾,哪怕側福晉再有權勢,再受寵愛,也不是大福晉啊!”
說著,哲哲跪在地上,神情蕭索:“不知哲哲做錯了什麼?惹得大汗不滿,竟然要立東宮大福晉。這要置妾身於何地?”
皇太極扶起哲哲,關懷的動作還未暖心,卻又說出冰冷的言語。
“無妨!你是中宮大福晉,海蘭珠依然位居你之下。你之前不是希望海蘭珠入宮,和大玉兒一起,兩姐妹陪你作伴嗎?難道,是在騙我?”
“妾身沒有。”
氣氛凝滯。
皇太極卻不在意哲哲的心情,接著說道:“海蘭珠進了宮,之前的住處就有些不太妥當了,我決定讓人重修華清宮。華清宮位處東宮,與崇政殿相隔不遠,最是極好不過的位置。”
“華清宮。”皇太極念叨著,這個名字不好。
低頭沉思片刻,眼神一亮:“就叫關雎宮!”
話罷,皇太極興致衝衝地離去,想必是眼巴巴地去找海蘭珠賣弄了。
這時,哲哲才發覺自己渾身無力,癱靠著,手心都快被掐出血來了。
暗恨,引狼入室!引狼入室啊!
她決不能坐以待斃。
“紅袖,去請大玉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