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他死的太好了(1 / 1)

車轅滾滾,偶爾遇到石子顛簸。葉輕悠的心就似輪轂,嚇得一抽又一痛。

她一直縮在馬車角落,頷首低垂,哪怕視線隻有自己的一雙小蓮藕繡鞋,也能感到那氣場冰冷的男人在盯著她。

車內小案上的煮茶在汩汩冒泡,氤氳熱氣緩緩飄出,讓葉輕悠的額頭凝了水珠,順著面頰一滴一滴的落下。

她沒想到會在紅青賭坊遇見尹文釗,更沒想到被尹文釗追逐之時會遇見更大的致命危險洛寧王!

這不能用冤家路窄來形容,或許是她自作自受,早晚都會有天收……

“葉輕悠。”

馬車停下時,宇文宴突然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民女在。”葉輕悠連忙規矩的盤膝坐好,不敢抬頭。

他端詳半晌,“狐假虎威的感覺,舒服麼?”

他語氣淡漠,聽不出喜怒。

葉輕悠狠狠咽了下唾沫,“多謝殿下,感覺很好。”

她哪敢說個“不”字?更不敢不認。

“你倒是敢說實話。”宇文宴薄唇一抿,嘴角上翹如弦。

葉輕悠輕道,“民女怕死,不敢不說實話。”

“所以連句寒暄的謝字都不說?”宇文宴又問。

葉輕悠抿了下唇,明知他在說殺了胡岩春的事,可她真的謝不出。

胡岩春現在死,她一萬兩的欠條要不回,也沒有能逼尹文釗和離的把柄,裡外裡都虧大了!

但她哪敢說?她還不想死。

她呆呆的看向宇文宴,眸中怨懟、委屈和恐懼交織,就似一隻被欺負又不敢發作的貓兒。

“過來。”宇文宴輕喚。

葉輕悠不敢抗拒,隻能稍稍的靠近些。

他大手抓過她的袖子,拿帕子纏住她剛剛咬出血的手,“用本王的威名保了四次命,你倒先有委屈了……”

帕子纏好,他敲了兩下車壁。

陳堅撩起了車簾,攙扶著葉輕悠下車了。

馬車就這麼離開。

多一個字沒有。

葉輕悠心驚膽戰,卻不敢在街上停留。她繞過小道,直奔尹家西南角門,春棠就在這裡等著她。

她等的心急如焚,看到葉輕悠時“哇”的一聲就哭了!

“嗚嗚嗚嗚,奴婢真的被嚇死了,奴婢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娘子了!”

“彆怕,也彆哭,咱們先回院子再說話。”

若無其事的回到小院,葉輕悠立即衣裳脫了,“給我拿一身同色不同花式的衣裳換,這件馬上點火燒了!”

春棠連忙去找,也悄聲說起二人分彆後的事,“……奴婢一直都在那裡等您,然後有個人來見奴婢,讓奴婢回家。奴婢原本不肯走,誰知他是乾什麼的?”

“可那人拿了洛寧王府的令牌,還讓奴婢彆添亂,奴婢後來不走也不行,他說再不答應就把奴婢打暈扔回去……”

春棠用帕子抹著臉上淚痕,“奴婢並沒想拋下您,可又怕真被打暈後被帶了彆處去。奴婢已經想好,一個時辰您不回來,奴婢就立即去找夏櫻姐姐開您給的錦囊了。”

葉輕悠蹙眉,“找你的人長什麼樣?”

春棠仔細回憶,“瘦瘦高高,小眼睛,年紀二十七八,他手上拿了一把雕工特彆好看的刀,看上去就不是俗人,也不是府衙的普通衙役。”

葉輕悠心中有數,這應該是洛寧王身邊的那位副將。

原來那時他們就已經在了?

“錦囊呢?”

“奴婢一直貼身放著。”

春棠連忙轉過身,從肚兜內側拿出來。

葉輕悠拿過手中就與衣裳一起扔到了火盆中。

“如果將軍和外人問起,就說咱們逛了幾家店鋪,最後在金垚當鋪訂了東西,要過些日子再去拿。”

“奴婢記得了,娘子您到底遇上了什麼事?”春棠十分擔心,因為葉輕悠的臉色似白紙般,更是平靜的可怕。

葉輕悠沒有告訴春棠見到了洛寧王,“不是不信你,是你不知道更好,你隻需記得將軍在馬車上睡著了,咱們不敢叫醒他,隻能在路上雇了馬車去其他鋪子買東西。”

春棠的膽子很小。

真把遇見的事情說了,她神思不定,一看就容易露餡了。

春棠有些急,“奴婢總得知道大概吧?奴婢真的擔心您!”

“胡岩春死了。”葉輕悠僅僅說了這一件事。

春棠連忙捂上耳朵,“不聽了,奴婢不聽了。”她沒有那麼強悍的承受力,“死的好,死的太好了,娘子您終於出氣了!”

葉輕悠也不再說話,她需要時間緩緩。

她盯著火盆蹦起的火星,陷入沉思迷茫。今天的經曆太離奇,她那時大腦空白,雖害怕卻並無戰栗。

此時再仔細回憶,就連嘴唇都在發抖,特彆是透過車簾看到胡岩春被一刀斃命時的震撼,她不敢驚叫出聲,就連手指都快咬掉。

她把手上的絹帕摘下來,那是洛寧王的物件,她換上萬壽堂的藥布帶。

門外突然響起:“娘子?葉娘子您回來了嗎?”

孫婆子匆匆跑來,看到葉輕悠時鬆一口氣。

葉輕悠故作平靜,“我這會兒都快餓死了,媽媽今天怎麼沒送飯過來?”

“您回來了?老奴以為您出去了,會在外面用飯菜。梁媽媽找您去說話,老奴還說您不在家。”孫婆子忙道。

“梁媽媽找我?說了什麼事情嗎?”葉輕悠心底一緊。

孫婆子搖頭,“老奴不知。”

“行吧,我現在過去。”葉輕悠剛要出門,就見梁媽媽坐了小廝的抬杆兒過來了。

“媽媽怎麼自己來了?有事我過去說多好。”葉輕悠忙迎出去,眼神示意春棠把火盆拿到角落中。

春棠悄咪咪的行事,梁媽媽從抬杆兒下來就進院子。

“娘子這是燒什麼呢?也不是祭祀的年月,可彆走了水才好。”她看向角落汩汩冒煙,春棠已經躲到房後。

“今天給那丫頭買了幾件舊東西,怕犯了先人忌諱,回來趕緊讓她燒點物件敬一敬,免得被挑理就不好了。”葉輕悠語氣溫和,似聊著家常。

這理由也合情合理,一般買了舊物回來是要做這番準備的。

“媽媽急著找我何事?”葉輕悠直接問道。

梁媽媽打量著她,“娘子可知道將軍的大舅父?”

“知道,但沒見過。”葉輕悠擰了一下手中帕子,臉色也沒有笑容了。

梁媽媽一直盯著她,“他死了。”

葉輕悠沉默。

梁媽媽見她不說話,“娘子沒什麼說的嗎?”

她接到公主府的消息,讓她立即盯住葉輕悠,更要看她裙子花紋。

葉輕悠沉了沉神色,突然抬頭直視,“他死的罪有應得,他死的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