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來信(1 / 1)

雖然趙軍主力潰敗得很突然,但趙國畢竟是軍事強國,很難因為一場勝負就一敗塗地。

當逃亡的趙軍抵達下一個關隘時,他們得到了充足的支援。哪怕主力軍損失慘重,也還有一拚之力。

這邊守城的將領是位大將,一下子就掌控住了局勢。

王翦大軍追擊截殺了不少趙軍,可仍有小半部隊成功入城了。秦軍被阻攔在城外,攻城器械還沒到、城中防守嚴密,一時之間倒是不好輕舉妄動了。

城中趙軍趁此機會趕緊安排好敗兵的相關事宜,開始為守城之戰做準備。

其實準備早就在做了,各個重要的城池和關隘都進入了備戰狀態,就是防止前線潰敗後敵軍朝夕間打到自己跟前來。

不過準備時間總是不嫌多的,更何況如今多了一批逃過來的士兵,還有的忙。

哪怕知道最好是趁著城中還沒收拾好之前就攻城,王翦也隻能選擇按兵不動。沒有攻城器械,打仗就是純靠人命在拚,他可不做這種虧本買賣。

所幸,秦國安插在趙軍中的細作也成功混進城了幾個。雖說指望不上他們派太多用場,好歹聊勝於無。

秦趙兩軍重新進入了對峙的狀態,雙方都在等秦國器械抵達城下。

在這段趙國準備的時間裡,王翦同樣沒閒著。他一邊整頓因為長途追擊而疲乏散亂的隊伍,一邊給各地送信彙報戰況。

不知道其他幾處的戰局情況如何,是否能抽出兵力來支援。

攻城戰時攻方人數越多,勝算越大。要是能從後面夾擊就更好了,說不準還能圍城,讓城內糧草消耗殆儘不得不投降。

戰時消息傳得再快,也需要一點時間,畢竟彼此之間隔得實在有些遠。

王翦在幾日後器械抵達時才收到回信。

除卻王翦這一路大軍之外,其他分兵壓境的秦軍那邊也爆發了激烈的戰鬥。他們那裡不如王翦這邊勢如破竹,局勢顯得焦灼了不少。

主要是那邊沒鬨出太多幺蛾子,即便打出了李牧已死的旗號,用處也沒這邊大。那頭的士兵多是其他將領的人馬,對李牧不至於盲目崇拜。

再加上人家主將還好端端待在軍營裡主持大局,有誰動搖軍心就直接斬殺了。一時之間震懾得士兵不敢心思浮動,士氣受到的影響不算很大。

秦將見狀及時調整了決策,選擇和這部分趙軍拖延。

反正王翦那邊勢如破竹,不出意外肯定能一路連勝下去。那麼他們也不一定非得著急彙合,相比之下拖住這些還算能打的趙軍,不給對方支援邯鄲的機會更要緊一些。

這是滅趙之戰,大家都分得清輕重。知道不能貪功冒進,而是要看整體戰局。

王上不是糊塗人,不會因為大家表面上功勞沒那麼多,就克扣他們的獎賞。

秦將老神在在,一點都不著急進取,底下的士兵就更無所謂了。反正他們隻要多殺點人,就能多賺點功勞,是否參與進重要城池的攻破並

不受影響。

說句難聽的,要是跑去攻城,結果城池率先投降了,士兵還虧了呢。這樣就不能繼續攢人頭了,偏偏他們的軍功全看人頭數。

大家都對現在的現狀很滿意。

隔三差五開打,殺對面幾人,拎著腦袋回來記錄功勳。休息一段時間,繼續出去拚殺。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多來幾輪,他們就能升職了。

乾勁十足的秦軍弄得趙國軍隊非常頭疼,秦國拖得起,他們趙國拖不起。秦國沒受災糧草充足,趙國糧草卻十分緊缺。

更何況聽聞王翦那邊形勢一片大好,趙將非常擔心對方一路打到邯鄲。秦軍不急著去支援,他們著急啊。

戰場上越是著急越會出錯,尤其是一旦倒黴碰見個出兵奇險的對手,就更容易翻車了。

李信抓住敵方在布陣上的疏漏,一舉擊潰了這路兵馬。而後他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孤軍深入趙地支援王翦!

他安排步兵收拾殘局後閉關守城保持住優勢,自己帶領騎兵快馬加鞭趕往王翦那邊。一路上繞開守衛森嚴的重城,成功抵達了目標城池的後方。

因為隻是一小隊騎兵,根本不起眼。在偌大的趙國國土上,有意避開旁人的話,想要不被發現也不是特彆難。

尤其李信他還有作弊器。

李信從懷裡珍惜地掏出一張地圖,仔細對照了一番。

確定了:

“就是這裡!王老將軍大軍肯定在不遠處,來個人去給將軍報信!”

親衛好奇地多瞅了一眼那張地圖,他早就想問了,這麼詳細的趙國輿圖,將軍是從哪裡搞到的。

他倒是記得李氏一族曾經在趙國為官,但那個時候距離現在都過去很久了。而且他們家那會兒當的也不是武將吧,手裡應該沒有輿圖才是。

況且還是這麼詳細的輿圖!

先秦時期的輿圖還是相對抽象的,能流傳出去的,大多不會特彆詳細。畫得詳細的基本都是國家機密,一般人根本搞不到。

當然,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其實各國手裡也沒有太詳細的地圖。製圖水平擺在那裡,想畫好點也有心無力。

李信手中的這個就不一樣了,居然連哪裡有小道都標注得清清楚楚,整體畫風也很獨特。

“看什麼看?”

李信寶貝地將輿圖卷好塞回懷裡,生怕弄壞了。這可是長公子私底下悄悄給他的,彆人都沒有,他可愛惜呢。

這一路上,多虧了這張地圖。否則他們也不能這麼順利地找過來,還能準確躲開沿路的趙人。

傻憨憨如李信當然不會去思考公子是從哪裡弄到的這等地圖,不像彆的將領會去找扶蘇試探。而且這種標注了小路的地圖給彆人也發揮不出最大的用途,正適合擅長奇襲的李信使用。

扶蘇不得不慶幸自己有過目不忘之能,否則讓他光憑回憶就畫出分毫不差的地圖,那也太難為他了。

現在倒是便宜了大秦。

為一個曾經當過天下共主的秦皇,扶蘇手裡能人輩出。不僅製圖水平早已經過了多次改良,還曾派出充足的人手走遍九州所有地界。

這些人在扶蘇的授意下,做出了自古以來最詳儘、最還原的全境輿圖。而這一世的扶蘇,就靠著過目不忘的能力儘數描摹了出來。

有了這份輿圖輔助,攻伐難度大大降低。各國自以為捏在手裡的王牌,其實秦國早就清楚了。

完整版的趙國地圖王翦手裡也有一份,不過是通過秦王政得到的。他倒不知道地圖來自長公子,隻以為是王上的手段。

當然,扶蘇給的是幾十年後的地圖版本。放到如今,會有些許的出入。

不然之前王翦也不用抓住逃兵詢問小道了,自己看地圖就知道該從哪兒走。

這會兒王翦正在查看各地的回信。

他對左右道:

“看來其他軍隊短期內是無法過來彙合了,既如此,便不必再等。正巧器械今日抵達,可以直接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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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翦:?

不是說好沒有支援的嗎?李信怎麼來了?彆不是丟下大軍和敵人繼續僵持,自己莽撞地帶著騎兵亂跑吧?

王翦趕緊詢問詳細的情況,得知李信是打敗了敵人之後才跑的,這才鬆一口氣。

其實李信大軍那邊很快就會有新的趙國部隊迎擊抵抗,不過李信這小子也有點聰明。搶下城池之後立刻轉攻為守,讓步兵守城不出。

就趙國如今的援軍實力,守城戰打起來基本不可能翻車。所以主將跑了問題也不大,城裡留守的副將足夠主持大局了。

王翦笑罵了一聲臭小子,思索片刻,讓傳訊兵再去給李信那頭報信。

來都來了,那就配合著一起攻城吧。他準備讓李信他們從後方奇襲,嚇趙人一跳。

傳訊兵出去了。

王翦接著琢磨輿圖。

正常的攻城戰比較耗時,一時半刻出不了結果。所以他隻要靜靜等待就行,戰場上任何的局勢變化都會有人第一時間報過來。

王翦有條不紊地下達指令,什麼時候出擊,什麼時候收兵,一點也不著急。

隻是一直沒看見守城的趙軍有腹背受敵後軍心不穩、分兵抵抗的跡象,讓王翦十分疑惑。

李信在乾什麼?

——李信部隊正在劫軍糧來著。

虎了吧唧的小將軍給王翦傳訊之後待不住,沒等到傳訊兵回來就先行動了。

可不能怪他不夠穩重,這不是運氣太好正巧碰見趙軍的運糧隊伍了嗎?他們一隊騎兵躲在山穀密林裡不起眼,就這麼被糧隊給忽略了。

四散開來警戒周圍的斥候發現糧隊,立刻就衝回來報信了。

送上門的糧草不搶白不搶,正好他們一行人輕裝簡行趕過來沒帶太多糧食,搶了還能肥一波自己人。

老天爺都把物資送到面前了,李信二話不說直接下令。

“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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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卻振振有詞:

“到時候的事情到時候再說,萬一還能吃呢?反正不耽誤什麼,我們找個好點的地方,保證趙人尋不回來就是了。”

他手裡有詳細地圖,就不信在附近找不到合適的地方。

親兵頭疼不已。

將軍啊,這忙著打仗呢,哪有空搞這些?太耽誤時間了!

傳訊兵就是這個時候找過來的,看著一車車的糧草,也是一呆。

李信見人回來大喜:

“你來得正好,快把糧草被劫的消息傳給王將軍。”

敵軍沒了糧草支援,攻城能更快。他這邊趕緊把東西藏好了,然後配合老將軍儘快拿下城池,這樣糧食八成能保全。

傳訊兵感覺自己和自己的馬都快跑斷腿了,但他還是咬牙應下,轉頭再回王翦大營。

坐鎮大後方的扶蘇可不知道前線這麼熱鬨,王翦和李信兩人湊在一起太廢傳訊兵的小命了。

他正捏著筆,絞儘腦汁地回憶各國的人口戶數。

這個數據還是相當重要的,可以估算出各國能征到的兵力多少。當初燕國刺秦獻上的不止有督亢之地的輿圖,還有記載了這些內容的卷軸。

但是時間過去太久了,扶蘇不太能想得起來這些。

如果要問他大秦一統之後,每年各地的人口戶數,他說不定還能答得出來。可是各國各地的,就不好說了。

畢竟扶蘇沒事為什麼要關注這個?六國早就被滅了。後續又經曆了遷移、戰亂、生死更替等等,情況早就大不相同。

扶蘇放下筆歎了口氣,覺得還是逼迫各國主動報告數據更省事一點。

王賁又溜達了過來。

不過他這次來不是純粹為了

閒聊,而是得到了鹹陽處的回信。其中有一封是指名給長公子的,他自然第一時間親自送來了。

扶蘇接過來看了看,是他親爹的字跡。

意識到裡面的內容可能不適合當著王賁的面看,扶蘇便做出了難為情的模樣,看了王賁一眼。

王賁秒懂,當即表示自己在外等候,公子可以隨時傳喚。

他心想王上給公子送的信裡應該沒寫什麼家國大事,而是私底下的父子交流。

王賁滿腦子琢磨著王上到底有沒有在信裡寫類似“寡人很掛念你”“獨自在外過得可好”這種關心兒子的體己話。

一邊覺得王上不是會說軟話的人,一邊又瘋狂腦補。抓心撓肝地好奇信中內容,臉上不由得帶出了一點微妙的笑容。

唉,王上畢竟也是人,當爹的哪有不記掛兒子的呢。像他,就很懷念自家的小崽子王離。

難得見到王上這麼有人情味的模樣。

事實上,信裡隻有一個憤怒老父親的斥責,對兒子不打招呼就亂跑的行為表達了十成十的不滿。

扶蘇不痛不癢地翻完,感慨一聲父親真彆扭。

他都抵達大營這麼久了,斥責信這才送過來,效率也太低了。

根據他的經驗,父親肯定已經不生氣了。隻是拉不下臉直說“為父原諒你了”,又實在想和兒子通信,所以才會在信裡寫這樣的內容。

實際上秦王政就是想聽兒子說軟話,主動認錯,好把這次的事情揭過去。

扶蘇作為一個體貼的兒子,當然不能叫父親為難。

他當即提筆回信,誠懇地道歉,請父親寬恕自己這一次。他保證回去之後都乖乖的,再也不亂跑了。

寫好後將信裝袋,交給了傳訊兵。想必父親得到了這個台階,應該能開心不少。

信還沒送出大營,扶蘇已經開始期待父親的下一次的來信了。

扶蘇將父親的親筆信妥善收好,這才傳王賁進來說話。

王賁看著長公子滿臉笑容的模樣,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果然,即便是王上那樣嚴肅的人,也是會關懷兒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