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送子弟來九虛宗都有心照不宣的默契,給後輩自己花銷的靈石不會超過一百下品靈石,意在讓他們鍛煉自力更生的能力,斷絕他們花錢買方便的可能,甚至花完還需要自己去掙。
管事長老沒說話,依然淡定地看著聽雁,擺出一副絕不會受賄的姿態。
區區一百,誰又出不起了。
聽雁擲地有聲:“我願意捐出一千上品靈石。”
這是她深思熟慮過後的一個數字。
肯定也有人想過花錢搶房這一招,內門弟子也臥虎藏龍,其中不乏世家子弟,肯定都很有錢,九虛宗又很會撈錢,連報名拿準飛證不去都得罰上品靈石呢!
出門前,阿爹給了她一筆錢,阿娘也給了她一筆錢,她還拿上了她的壓歲錢。
錢要用在刀刃上,比如此刻,她就覺得到了刀刃上了。
“哐當——!”
歪著身子坐在椅子裡的管事長老一下子滑倒在地。
一千上品靈石,他想都不敢想!
管事長老一邊揣測這是哪家子弟,一邊重新爬起來,假裝淡定道:“先登記吧!”
聽雁一聽就有戲,忙拿著表填寫,寫完後就從乾坤袋裡取出一張可以在修仙界最大票號“豐和票號”兌換的玉牌遞過去:“長老,這張玉牌可以兌換。”
管事長老看都不看表,拿出一把銅製鑰匙輸入靈力激活,生怕她反悔一般遞過去,慈祥地說:“十九層壹捌號,孩子快去整理屋舍吧!”
琨履看到這,終於可以插嘴:“那我要住他們隔壁!”
管事長老很慈祥也很殘酷:“這一層其他屋舍都住滿了。”
琨履不滿,剛想嚷嚷著他也有錢,但忽然想起來自己拿所有錢買了考試的浮票,心裡罵修士陰險狡詐,隻能自己生悶氣,心想他要去和大君商量住一起!
等聽雁一行人,管事長老拿起風聽就把這令人激動的撈了一大筆的消息傳給諸位同僚,並透露給那些三五不時來打架的崽子們。
不出半刻鐘的時間,九虛宗上下都知道舍館新來的小師妹斥巨資隻為獲得入住璽師兄隔壁的資格。
又過半刻鐘,消息已經扭曲成“小師妹慕戀璽師兄多年,璽師兄自知身體病弱,忍痛拒絕,小師妹哭著斥一千上品靈石隻為陪伴左右”。
九虛宗各風聽之間傳文不斷——
“真是令人感動的愛情故事,所以新來的小師妹叫什麼?”
“巫聽雁,保真,我師父說的!”
“姓巫?昆山巫族?雖然昆山巫族如今沒落許多,子弟也不常在外走,但依然是當世大族!北屠南謝,東巫族,西司馬,竟然是昆山巫族嗎?”
“這我當然知道!但巫族很少出世,一時沒想起來,巫師妹會是昆山巫族嗎?”
“很有可能!”
“哎,說起巫族,我聽家裡長輩說過,巫族很邪門,他們極少定情締結婚約的,因此子嗣單薄,族群沒落。”
“我也聽說過,據說因為一旦定情締結姻緣,一方死另一方同時殉情,這麼嚴苛的族規,當然子嗣單薄了。”
“所以,是甚少動情的昆山巫女慕戀上了璽師兄嗎?”
“好虐!所以小師妹抱著隨時嘎的心思嗎?!璽師兄那身體……”
不止如此,風聽最大論壇仙壇也開始有各種八卦貼一茬又一茬地冒,比如——
【扒一扒璽師兄令新入門師妹一擲千金的秘訣】
【巫師妹為何那樣對璽師兄一見鐘情?】
【讓我們來賭一賭璽師兄會接受巫師妹狂熱求愛嗎?】
璽衡掛在腰間的風聽不停閃爍,從未有一刻這樣過。
夜色下,他結束了今日在試飛崖的直日,正往舍館回去,心內盤算著今晚要做的事,眉頭緊鎖著拿起風聽打開第一條傳文:
“師兄,巫師妹作為劍修以及昆山巫女為了你做到這種地步是真愛!”
璽衡眉頭皺緊了,飛在半空的長劍都滯空頓住,紅唇輕抿。
怎麼又是巫聽雁?!
好煩!她又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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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雁到十九層壹捌號時,隔壁壹玖的燈還是暗的,另外一邊壹柒也是暗的。
她充滿新奇地打量了一下寢舍內部,這是一間單人間,裡面擺設很質樸,都是竹製的。
花蔓蹦蹦跳跳在裡面四處打探,她是藤妖,喜歡陽光月華,先衝去窗邊摸摸這摸摸那。
等她一走,跟著過來的琨履就憋不住了,湊到聽雁身邊,不滿道:“師姐,你和大君的事我都知道了,在我面前,你們就不用裝不熟了吧!好像我是個外人似的,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就是巫聽雁!?”
聽雁:……那我和反派現在確實不熟,哪裡來的裝不熟啊?!
但以後還要和琨履一起做反派小弟呢,遲早要熟的,現在最好是讓這琨履以為她和璽衡熟得不能更熟,將來好套消息 ,於是她湊過去小聲道:“都是你家大君讓我這麼做的。”
琨履一聽聽雁這麼說,不滿立刻消失一半,又追問:“那當初你為什麼騙我說你還沒找到大君,還讓我夜探內門?”
聽雁鄭重其事:“這是大君對你的考驗,看你有沒有豁出去的勇氣,顯然,你通過了他的考核,你看,大君甚至都為了你替考了,你怎麼能算外人呢?隻是你懂的,我們魔在外面得謹慎一點,我才入門,怎麼也不能和大君表現太熟,否則不是容易讓人看出蹊蹺?”
琨履被七繞八繞,本就腦溝壑淺的腦子有些亂,但他很認同聽雁最後一句話,“我明白了。”
“大君為了我們魔族殫精竭慮,每天吐血三升,咱們這點誤會不好讓他多思慮,所以我和你說的這些,你就不必和大君說了。”聽雁繼續語重心長。
琨履想到親眼見過大君吐血,心情一下沉重了下來:“我知道了。”
“那你先回自己寢舍看看吧,今天好好睡一覺,不要讓大君擔心我們,有什麼明天早上再說。”聽雁又拍了拍他肩膀道。
於是琨履邁著沉重的步伐站上劍,離開了十九層。
等他一走,聽雁就在竹床上癱了下來,招呼著花蔓:“快快,好花蔓,給我弄點熱水,我要好好泡個澡,累死了。”
“我這就替主人弄來!”花蔓陪著聽雁一起長大,當然知曉她的習慣,即便有淨塵珠和清潔術,主人還是喜歡泡澡的。
舍館裡有連接山中溫泉的竹管可接水,管事長老說過。
等聽雁坐進隨身帶的浴桶裡,被溫熱泉水浸泡著全身時,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舒服啊!
“咦,主人,你這兒的巫紋怎麼變深了啊?”花蔓搬了個小板凳坐在浴桶旁,剛舀起一勺熱水,目光便頓在聽雁心口處。
聽雁“啊?”了一聲,低頭去看。
每個昆山巫族人自生下來起,心口處便有紫色雷紋印記,稱為巫紋,這種印記,和巫族傳說有關,而隻有定情締結婚契的巫族人,巫紋才會逐漸淡去。
聽雁果真看到自己的巫紋變深了,她回憶著巫族代代相傳的秘密,眉頭皺緊了,一時也茫然不解,怎麼的這巫紋還能變深的?
不過這巫紋隻和族人定情婚契相關,聽雁沒放在心上,隨口道:“可能這裡光線暗,好啦,彆忙活了,快去吸月華啊!”
花蔓一聽這個,眼睛都亮了,放下手裡東西,蹦到窗台邊,化作藤蔓扒拉著窗台,轉眼功夫就被月華靈力弄得暈暈乎乎,和喝醉了似的。
聽雁也舒服極了。
天菩薩,不愧是擁有十八條靈脈的九虛宗內門,靈氣與外門不可比呀!
舒服泡了會兒,估摸著這會兒的時間,璽衡也該直日回來了吧!
聽雁嘗試在心裡呼喚了一下書靈,想問問最近的時間線反派會不會搞什麼事,書靈總是掉線,也不知道這會兒聯係不聯係得上,算了她還在泡澡,等泡完澡再……
“吾剛要喚你,這兩天反派當有大動作,他將前往九虛禁地再次嘗試揭開封印,你須助他一臂之力。”
書靈古板的聲音忽然就響起。
聽雁嚇了一跳,下意識捂住胸口,強忍住想要尖叫的心情,立刻在心裡質問:“你沒看到我在泡澡嗎?!不對!你能看到我泡澡嗎?!”
書靈:“……吾不能。”
聽雁稍稍鬆了口氣,對於書靈說的話,態度懈怠:“你看啊,我都還沒和反派發展成生死相交呢,這麼快幫著他揭開封印不太好吧,他一定會懷疑我的意圖,然後就把我嘎了。”
書靈嚴肅:“勿要質疑吾!等封印揭開,修仙界震蕩,魔氣侵染修仙界,靈氣變渾濁,眾人在九虛宗掌門帶領下齊心協力,終於在魔氣震蕩之下,秘地出世,屆時仙盟會找到多處秘地,眾弟子一同前往搜尋靈脈寶物。”
聽雁:……這邏輯聽著好像是沒太大問題,但我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切記吾所言!”
書靈根本也沒給聽雁機會說話,說完這句就再沒動靜。
聽雁:……這就是身不由己打工人嗎,好氣!
她起身穿了睡袍,坐在床榻邊擦頭發時,聽到屋舍外有劍入鞘的清脆聲響,緊接著是有人走過的聲音。
月夜下,對方步態輕盈,幾近無聲,偶有衣料摩擦發出的嘻嘻索索的聲音。
聽雁停下擦頭發的動作,忽然便感覺外邊廊下的動靜也停了下來。
她動作緩慢地繼續擦頭發,外面那人的聲音再次輕輕響起,很快,隔壁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是隔壁她老大璽衡回來了。
現在差不多是亥時了,也不知道書靈說的“這兩天反派當有大動作”具體是幾點,她又該什麼時候跑過去助他一臂之力,又以什麼理由呢?
也不知道書靈選中她是不是因為她覺醒了神力天賦的關係,封印要是一塊巨石,指不定她還能掄起鐵拳幫他一把。
要是封印要強悍靈力精妙術法來揭,那她就是吉祥物罷了。
難不成是今晚璽衡出門搞事時會突發疾病,暈眩吐血倒地不起,需要她把他救起來再去搞事?
所以說大哥,你身體差就先養身體啊!
那她應該偷偷跟在他後面?不行,那萬一被發現,憑著他們還不熟的關係,他就算乾不掉她,關係可就僵了。
還是趁他沒出門先給他送點保健身體的丹藥,先磕點藥補補身保證身體撐得住搞事再說?
聽雁頭發也不擦了,低頭翻自己的乾坤袋。
翻了會兒,她翻出來一瓶丹藥,又想了一下,視線忽然定在那張住床上,摸了摸下巴,伸手按了上去。
隔壁。
璽衡的注意力沒從風聽上移開過,他點開一條又一條各路師弟師妹們的傳文,眉頭越皺越緊,神色越來越古怪。
巫聽雁還是昆山巫族麼?
“哢噠哢噠哢噠——!”
這時,隔壁屋舍忽然傳來奇怪的聲音,在靜寂的夜裡很突兀。
璽衡朝發出聲音的方向乜了一眼。
“篤篤篤——”
很快,門外傳來敲門聲,十分急促。
璽衡抬起臉看向門口時,神色陰晴不定,起身站起時,滅了風聽的光。
哼,預料之外,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