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假哭的速度前所未有(1 / 1)

什麼叫儘人事聽天命?

現在就是了,她還故意掐著嗓子說話,頭也低著,就期盼這長老認不出來。

早知道吃顆幻顏丹了,大意了。

聽雁大氣都不敢喘,她都磕頭認錯了,長老應該不至於那麼不近人情……吧。

但是,這長老怎麼不說話呢?

聽雁開始回憶這三個月裡聽到的各種八卦,戒律堂是有三位長老輪流坐鎮的,一位呢,是流霞峰的柳長老,他好吃,常笑眯眯的,體型略圓潤,據說經常撐裂腰帶。還有一位呢,是碧泉峰的沐長老,那是一位常年白裙的仙氣飄飄的女劍修。

顯然現在這位守株待兔的長老不可能是那兩位。

那麼,他隻可能是滄海峰的陸焚陸長老了,據不知名師姐說,陸長老身形修長,面容俊秀,人還特彆感性,動不動就會流淚,連吃兩頓青菜都會哭的那種劍修。

八成這位就是陸長老了。

陸長老是那樣多愁善感,見到她都跪地求饒了應該會繞她這一次。

實在不饒那她也沒辦法了,隻能報出昆山巫族的名頭讓阿娘丟人了。

希望爹娘的名頭有點用。

不然她還有一些護身法寶,不知道受罰時能不能佩戴,或者說,能不能瞞過長老佩戴……

等了半天,聽雁聽到陸長老終於出聲,卻是一聲輕笑。

好吧,她跪得太快,確實還蠻好笑的吧。

聽雁使勁把臉磕在地上,保持膽小人設。

月光落在兜帽下露出來的小半張臉上,蒼白的臉色,淡青色的血管都隱約可見,他的鬢發被吹拂在臉頰一側,那雙黑眸比寒月更淡漠。

璽衡垂眸打量跪在前面的少女,伸手輕輕揩去唇角剛才未來得及擦去的血跡。

最後,他的視線落在少女右手腕的手鐲上,眯了眯眼。

那是一隻看起來很普通的銀手鐲,上面甚至連一顆寶石都沒有鑲嵌,可璽衡活了很多年了,一眼就認出來那是什麼。

流梭環,可穿行任意法陣結界。

好東西。

能令他接下來事半功倍的好東西。

璽衡重新將目光落在少女身上,她將額頭磕在地上,看不到臉,隻能看到她一頭濃密堆徹如雲的烏發用發帶綁了個雙髻,以及修長白皙的好像一擰就會斷的脖頸。

她身上穿著外門弟子統一發放的弟子服,平平無奇。

甚至還在發抖,好像很害怕。

璽衡唇角翹了翹。

他稍稍站直了一些,胸腹間血氣再次上湧,他壓抑著體內流竄的靈力,啟唇:“外門弟子不得隨意進入內門,何故深夜擅闖護山大陣?”

聽雁聽到頭頂上方那道淡漠得一點沒有人情味的聲音時就懷疑不知名師姐的消息有假了,這不像是淚失禁的陸長老的聲音,像是修無情道一言不合就要捅你一刀的那種劍修聲音。

也是,陸長老再怎麼感性、愛哭,身為戒律堂正在巡查的長老肯定要有點威儀的。

不知道坦白從寬這一套在這裡管不管用……

“稟陸長老,弟子一向敬佩景仰璽師兄,聽聞他曆練歸來卻命在旦夕很是擔心,無奈弟子身處外門無法探望璽師兄。於是弟子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試一試晚上悄悄潛入內門去探望璽師兄,卻沒想到剛過來內門山腳下就遇到了長老,長老,弟子真的知錯了,求長老繞過弟子一回!”

說到最後,聽雁掐著的嗓音尾音都帶著哽咽的哭腔。

她帶了一點小心機,要是他不是陸長老,應該會否認。

花蔓在後面跪在地上心想不愧是她家主人,胡說八道的本事更高了一點,假哭的速度前所未有。

璽衡聽到自己的名字頓了頓,很快皺緊眉頭,重新打量地上哽咽哭泣的柔弱少女,淡淡道:“內山外圍設有護山大陣,你如何闖入?!”

聽雁:……

所以他肯定是要逼問出能擅闖護山大陣的法寶,又不壓著她去戒律堂,必定是想她私下賄賂了。

做戒律堂長老難道不需要接受道德考察嗎?

聽雁偷偷撇了撇嘴,但開口的聲音帶著迷茫和無措:“原來內山外還有護山大陣呀?長老,我不知道。”

那拿捏得恰到好處的茫然讓花蔓忍不住誇讚主人的智慧。

“你身上戴了什麼邪器竟能破除護山大陣,速速上交!”

頭頂上方那道聲音緩慢而威嚴,帶著強者的壓迫。

聽雁:……

聽雁內心在做垂死掙紮,總不能爹娘給她的護身法寶出門用一次就給彆人吧?!

那這也太敗家了。

但她轉念一想,能讓她不受傷害不就是護身法寶的意義所在嗎?

反正乾坤袋裡還有許多法寶,不差這一件了。

“稟、稟長老,不會是我右手腕上戴的鐲子吧,嗚嗚,我娘說那是黑市買來給我護身的,原來竟是邪器嗎?這邪器會害我嗎,長老救救我!”

聽雁帶著哭腔用力拔下鐲子,害怕得想丟,又緊張兮兮地雙手捧著直起身往前送。

反正一副嚇傻了的樣子。

趁著這個時機,她抬起頭偷偷去看這位不要臉沒收弟子法器的陸長老。

可惜鬥篷兜帽實在寬大,月色下,他的臉被遮了大半,實在看不清。

聽雁正想再抬頭一些去看,便察覺到對方那淡漠的目光再次移過來。

大概是一種類似小動物對危險的本能,她立刻低下了頭。

於是她的餘光隻看到了一隻骨節分明又白得像羊脂白玉的手輕盈地落下,輕觸過她的掌心拿起那隻鐲子。

怎麼保養的,劍修手上連老繭都沒有嗎?

還有,他的手好冷啊。

手中的流梭環還帶著少女身上溫熱的體溫,隱隱還有她身上那種氣味。

璽衡拿在手裡慢吞吞把玩了兩下,再次打量面前的少女。

殺意從他眼底漫出,他看著她的目光仿佛看著死物一般。

寬大的鬥篷下,另一隻手悄然抬起。

“弟子還有一事,長老可否帶弟子前去探望璽師兄?”

少女顫巍巍的聲音在夜色下比黃鶯還要清脆悅耳,她的語氣小心翼翼又帶著期盼,“如果、如果長老不能帶弟子前去探望的話,可不可以替弟子將這枚靈藥贈給璽師兄?”

璽衡抬起的手頓了頓,看著少女掏出一枚靈藥雙手奉上。

用了數十種極品靈草煉製而成的頂級治傷靈藥在夜色下散發出瑩潤綠光,藥香味瞬間彌漫在四周。

空氣凝滯了一瞬。

聽雁心跳很快,她剛才有一種不太妙的危險感,下意識就覺得必須說點什麼。

現在她完全不想去什麼雲仙峰了,她已經足夠努力了,這靈藥就是說明她剛才沒說假話的有力鐵證。

但很快,那種緊繃的拉扯頭皮一般的危險感散去了,那一瞬,聽雁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感覺錯了。

陸長老冰涼的手指再次輕觸她的掌心,取走了那枚靈藥。

聽雁又等了會兒,等著長老示下,也不太敢動。

璽衡捏緊靈藥,又瞥了一眼地上的少女,不輕不重地哼笑一聲。

“還不回去?”

“就回去了就回去了,我就是在想天氣冷,長老下次多穿點衣服巡夜吧!”

“……”

……

聽雁有些腿軟,和花蔓燈都沒敢點,一路抹黑互相攙扶著回去後就立刻躺在了床上,並嘗試在心裡呼喚書靈。

但書靈沒有任何反應,甩手掌櫃說的就是它這樣的。

也不知道那陸長老回去後會不會把九命丹給璽衡吃,那是下山前她特地去昆山藥廬那兒找五叔要的,一共就三顆,極其珍貴,五叔拍著胸脯對她說就算她斷氣了,吃下這藥都能立刻活蹦亂跳。

當時五叔說完就被她爹揍了一頓,說他嘴裡沒個好話,五叔立刻改口說那靈藥就是治傷特彆好用,修複血肉筋骨有奇效。

反正她現在希望五叔說的都是真的。

隻是她現在十分懷疑以陸長老的道德品性會不會直接昧下靈藥自己吃。

東想西想,快睡著時,聽雁聽到花蔓憋了一晚上的話終於問了出來:“主人,璽衡大師兄就是主人看上的俊俏劍修嗎?”

“我就是考察考察,也不一定就是他了,咱們女孩子就是要多做一點準備,等咱們進了內門,那不是隨便挑?”

聽雁早就想好了對自己詭異行為的解釋,語氣略狂放。

如果真的要找個俊俏回去給娘做女婿,那怎麼也不能是個惡賊反派吧?

花蔓身為聽雁最忠誠的狗腿子,自認為已經十分了解主人了,她在腦海裡自動把這話翻譯了一下——我就是不好意思承認,璽衡師兄都是內門聽起來最厲害的師兄了,那當然就是他了,我都把保命靈藥分給他一顆了!

聽雁說完沒聽到花蔓慣常的應聲附和,忍不住偏頭掃了她一眼,平常她都打地鋪睡在她床下。

結果就看到花蔓化作原形花藤小樹,正在努力開花。

“……你乾嘛呢?”

“族長大人出門前讓我有點眼力見,要是主人看上誰了,就趕緊開花,主人好借花獻佛。”

“……睡吧,明天再開也不遲。”

“哦。”

木屋外一路跟來的璽衡:“……”

三息過後,他轉過身。

不過是一個看中他皮囊肖想他的傻子和她的傻子靈仆。

全然不知道自己逃過一劫的聽雁睡了一個好覺,第二天早上起來,慣例跟著其他師兄師姐去了自己的片區掃地。

花錢做九虛宗外門弟子的諸位家裡都不差錢,身邊大多有個靈仆,說是掃地,往往都是靈仆們乾活,大家則湊在一起吹牛。

有幾個師兄和師姐特彆努力,在外們弟子這個坑位上已經紮根許久,內門又有人,消息就特彆靈通。

“聽說了嗎?昨晚上九虛禁地的封印晃動了一下,今早上掌門帶著各長老趕去加固封印了,你們知道禁地裡封印著什麼嗎?”

聽雁總是那個最捧場的人,立刻就問:“是什麼啊?”

“據說是上古魔神的殘魂,要是裡面的東西出來的話,修仙界就要完了。”說話的師兄表情特彆凝重,十足為了修仙界安危深思熟慮的樣子,不知道的以為他是掌門之父。

“九虛宗怎麼會封印著這種東西?封印好端端的怎麼會晃動啊?”聽雁睜大眼睛,用清澈愚蠢的眼神看過去詢問。

其實她懂的,這就和傳聞裡學校都是建造在墓地上的傳聞一樣,靠陽氣壓製陰氣的。

道理大概都是一樣的。

師兄被她那清澈愚蠢的眼神取悅到了,侃侃而談:“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們九虛宗在五千多年前曾是古戰場,後來那場戰役活下來的尊者在此封印了上古魔物的殘魂及其一眾妖鬼魔眾,為了更好地維護修仙界安寧,便在此創建九虛宗,看守封印。”

聽雁:果然如此,太陽底下無新事。

九虛宗還比學校多了一個頭銜——監獄長。

“至於封印為何晃動……應當是年久失修吧。”師兄故作深沉地說道。

除了年久失修,也有可能是有人掘墳了,聽雁心裡暗暗想,但這種猜測會引起恐慌,而且她問出來會顯得不夠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她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

“那現在封印怎麼樣了?”另一個圓臉師兄擔心地問道。

今早九虛宗一切太平,料想封印肯定是加固好了的。

果然,聽雁聽到那師兄長呼出一口氣道:“自然是一切都好。”

大家跟著拍胸脯為宗門為修仙界感到慶幸。

聽雁也跟著拍胸脯,然後又好奇地問那位消息特彆靈通的師兄:“那璽師兄今天怎麼樣了?”

回答她的是另一位師姐:“這我知道,璽師兄情況有好轉,早上醒了過來了,真是大幸!”

聽雁聽到了想要聽到的消息,真的鬆了口氣。

陸長老到底沒昧下那顆靈藥啊,品德立刻高尚了起來。

師姐們就璽師兄醒來這個話題聊了半個時辰,從璽師兄有多麼俊美到璽師兄天賦多麼卓絕,甚至還聊到璽師兄未來會找什麼樣的道侶。

但半個時辰後,氣氛卻急轉急下。

因為有師兄看不過去,硬是插嘴了一句:“後天的考核,你們準備得怎麼樣了?”

提起考試,每個人都一臉菜色,氣氛也變得凝重沉默起來。

聽雁感同身受,要擱在從前,他們這一群人就叫留級生。

每個留級生都迫切地想要改變現在的狀態。

氣氛已經到這兒了,聽雁非常順理成章地說道:“我回去溫書了,這次一定要考核過關!”

她的表情很鄭重,甚至握緊了拳頭。

已經留級不知道幾年的師姐被她的不成功便成仁的氣勢鼓舞到,立刻點頭,“我也去!”

於是,聚在這片區的眾人都散了,各自回去複習。

值得一提的是,外門弟子的住處都是各自在山頭選地方搭建的,自費,所以各有千秋。

聽雁比較懶,小木屋是年久失修不知道誰留下的,屬於無名小屋,隻讓花蔓簡單打掃了一下就拎包入住了。

她回去的時候,花蔓已經完成了上午的掃大街工作回來了。

但是,她不像是往常一樣蹲在木屋門口做花藤小樹守著門,而是躲在木屋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後面,往木屋方向盯梢,皺著眉頭,神情緊張。

聽雁就也朝著木屋方向看去,看到木屋外有個高大少年正扒著窗撅著臀不知道在乾嘛。

她頓時也警惕起來,輕聲走到樹後,小聲問:“怎麼了?”

花蔓感受到主人氣息,忙壓低了聲音語氣凝重:“主人,這不知道哪裡來的傻子,行為詭異,我盯著呢。”

聽雁:“……”

不得了,能被花蔓稱之為傻子,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