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1)

廉價玩具 豬豬丁 11956 字 6個月前

升入高三後,班級的體育課改為兩個班一起上,節省時間,也好安排後續課程。

男生人多,自由活動時間湊在一起便喜歡上場打球,也好活動活動筋骨。

司遙原本跟張承宜和另外幾名女生壓操場,她們剛練完投籃,又跑了兩百米小測,出了一身汗,得散步緩緩勁。

吳迪忽然從跑道那頭蹦出來,懷裡抱著個籃球,氣喘籲籲:“打、打起來了,你們快去看看!”

司遙跟張承宜面面相覷,顧不得繼續擦汗,忙跟著吳迪跑去籃球場。

吳迪本來就很浮誇,說話從來咋呼,等到司遙跑到球場,並沒見著什麼山崩地裂的火爆場面,周慕臣靠坐在場欄邊,身旁圍了幾名平日關係交好的同學。

有人給他遞水,有人給他扇風,他脖子上掛了條小毛巾,眼下怒視著前方不遠,像隻憋著怒意的大獅子。

他彆扭地曲著腿,小腿肚敷了個冰袋,見司遙走近,下意識想站起身,無奈又悶了聲長長的“哎”,隻得老實坐在地上。

她蹙眉打量著周慕臣,一時沒開口,循著旁人略帶敵意的目光望遠,隻見球場對面,眼鏡男陪著簡尋站在場邊,他手忙腳亂地接過一位女同學遞來的半張紙,震手抖開,拿到簡尋面前。

簡尋低聲道謝,拿著半點紙抬手擦在眉角。

她一怔,才察覺他臉上掛了彩。

“怎麼啦?”司遙微微彎腰,盯著那冰袋,沒瞧出周慕臣有什麼大毛病。

他撇了撇嘴,不願開口。

身邊的好哥們積極充當發言人:“那轉學生心高氣傲,被斷球反身就撞上來。我靠打球還是打人?真是打鄉下野球打慣了。”

他是隔壁班的,跟周慕臣和司遙是初中同學,彼此關係不錯。

吳迪在旁欲言又止,抬眼看了看神色意外的司遙,扁扁嘴,不說話。

“撞哪了?”司遙指了指他的小腿,像在確認。

周慕臣:“腳崴了,歇一歇就好,我沒事。”

他咧嘴衝司遙笑著,好似很享受她對他的關心。

誰料司遙問:“他撞你,為什麼反倒受了傷?”

她直起身,又朝簡尋望去。

他額角的創口仍沒止血,可那破破爛爛的半張紙並不頂用,簡尋把染滿血漬的紙團揉在掌心,面無表情地抬眸看了司遙一眼。

她心底泛起層層疊疊的漣漪,想問問原因,也想知道他傷勢如何。她起了這個念頭,步子已提前邁了出去,行動比想法更誠實。

周慕臣沒喊住她,蹙眉望著她走遠的背影。

司遙走得越近,總算看清楚簡尋臉上的傷痕。

破了一道斜長的口子,從眉頭到額角,此刻傷口兩側微微泛起乾涸的痂,可更深的創面仍在往外沁血。

她愣了愣,隻覺畫面觸目驚心,似乎要比周慕臣更嚴重。

她忙從褲兜裡翻出尚未開封的柔紙巾,也沒覺得不妥當,抽出一張便往他額角按去。她想替他擦去血痕,往前靠近,胳膊奮力伸直,仰起下巴,他往後退了一步。

司遙一瞬錯愕,臉頰稍稍染粉,即刻間停下了這不應有的親近。

紙巾遞過去,簡尋接過,低聲說:“謝謝。”

他囫圇擦了幾遍,用去兩張紙巾,這才有止血的跡象。

眼鏡男在旁提了個非常有建設性的意見:“簡尋,你還是去校醫室看看吧,彆搞得要縫針就麻煩了。”

司遙恍然醒悟,也說:“對,你快去,要我跟你一起麼?”

簡尋好似有刹那晃神,眸色稍閃,耷拉著眼望向司遙,神情有絲古怪。

半晌,他冷冷道:“不用,你去看周慕臣腿斷了沒有。”

他撩起唇角,揚展極為不齒的弧度,發出一聲冷嗤,語氣裡滿是嘲諷,轉身便走。

司遙順著他的話端下意識朝周慕臣望了眼,四五個人圍攏著對他噓寒問暖,有男有女,遞水的送紙巾的蹲下來查看傷勢的……心底有些無奈,至於麼?

再回頭,隻能掠見早已走遠的簡尋,還是那道孤孤單單的身影。

她輕歎,捏了捏半空的紙巾袋。

眼鏡男在旁嘀咕:“技不如人就硬搶,三打一被人斷了球,面子上過不去肘擊傷人還有理了,也不知到底誰丟臉……”

司遙不看球,也不懂專業術語,但聽著眼鏡男的低誹,雲裡霧裡卻似摸著些苗頭。

這麼看來,周慕臣身邊的狗腿絕對偏幫太過。

她遠遠看了看球場那頭,對張承宜作了個手勢,好閨蜜心領神會,從另一邊拐出球場,兩人挽著手走回教室。

“你很不對勁噢!”張承宜撞了撞她的腰,“不會真有情況吧?”

司遙嘟囔:“沒有。好歹承了他的情,我關心同學也不行?流血可大可小,吳迪又說得那麼誇張,我還以為他們真打架了呢……”

張承宜忽然假咳了幾聲,湊近她耳畔,“我聽吳迪說,周慕臣成績被連壓兩回,球場上還被他搶風頭,一時氣不過,有點惡意撞人的意思……簡尋臉上的傷是隔壁班那男生弄出來的,要不是他反應快躲開了,差一點點就撞到眼眶。你想想看那傷口的力度,萬一真……”

她沒再說下去,也不敢隨意揣測莫名的惡意,畢竟,他們之間又有什麼過節?或許隻是男生在籃球場上一時上頭罷了。

司遙怔了怔,很難將周慕臣與“心胸狹隘”聯係到一起。

他以前也並非次次穩坐年級第一,就算不是簡尋,也有可能是彆人,下次努力再考好些便是。何況成績起伏實在尋常,又何必要這麼較真?

又聽張承宜說得有板有眼,驚心動魄,不免也有些後怕。

體育課還剩十來分鐘,她跟張承宜回了教室,又找了個借口出門,直奔生活區。

校醫室在飯堂隔壁,一棟單獨的宿舍樓的底層。房間寬敞明亮,推門便是看診台,擺了聽診器和簡單的醫療用品,可校醫並不在屋裡。

司遙略微遲疑地站在門邊,朝裡怯生生地問:“請問老師在嗎?”

無人應答,隻有老式掛壁空調在旁發出低嗚。

她往裡走了幾步,才發現桌上擺了個臨時外出的牌子。

就在司遙打算離開之際,裡頭的簾幕忽然被人扯開。

她回頭,與他視線相逢。

簡尋坐在病床,額角傷口處理到一半,上了藥,但還未包紮。

司遙當即眉眼舒展,忙笑著走上前,關切地問:“已經止血了吧?”

簡尋的眼底閃過一絲意外,他原本疏淡的臉色已有波瀾,難得,這些細微的變化發生在同一天,間隔時間這樣短。

他沉靜地打量著莫名其妙追來的小姑娘,斜陽透過房間明亮的窗戶灑在她瓷白的面上,流光溢彩,白到有些角度近乎透色,眼睛圓潤明亮,飽滿的唇瓣和秀致的鼻尖,像個被保護得極好的娃娃。

而她特地來看他傷勢如何。

他指間捏著一塊醫用無菌敷貼,準備揚手貼在傷口上。

司遙注意到他的動作,忙說:“我幫你!”

她眨了眨眼,彎起嘴角對他笑。

“你還能看見自己臉上的傷麼?”她給的理由無懈可擊,簡尋也沒打算跟她爭。

他鬆弛地垂著長臂,穿著寬鬆的藍白校服,裹著高中男生特有的青春而略顯健實的身體線條,覆蓋格外好看的薄薄一層肌肉,周身洋溢著年輕年少的氣息。

頭發修剪得不長不短,符合學校標準,有幾縷碎發擋在額前,簡尋眸色深深地望著她,司遙心無旁騖。

她伸出一根食指,替他輕輕撩開碎發,隨後接過他手裡的無菌敷料,撕開複合紙,小心翼翼地覆蓋傷口。

簡尋吃痛,下意識皺了皺眉,並沒有躲開。

司遙目光下落,緊張地望著他:“碰到傷口了嗎?”

他搖頭,眼眸遽然抬起,兩人視線交彙,司遙覺著自己呼吸都滯緩了一秒,不是被嚇著了,而是,被他的濃墨深刻的眉眼晃了一下。

學生時代大家循規蹈矩,穿一樣的校服,留著相似的發型,沒有打扮格外出挑的渠道,小心機小細節,隻能是錦上添花,不能扭轉一個人本來的樣貌。

所以,像簡尋這樣出類拔萃的好模樣,便尤顯得過目難忘。

他眸底清亮,流淌著日光照在水中的斑斕粼光,透著些冷,此刻看向她,增添了些許溫和之意。

他從病床落地,自然而然地避開了稍稍距離,循著那異物感明顯的敷料往上,循著邊緣再度按壓貼緊。

司遙抿了抿唇,也往後退了幾步。

簡尋去水池洗手,冷不防問她:“你男朋友腿斷了麼?”

司遙的臉霍一下漲紅,神色布滿錯愕、驚訝,把頭搖得跟撥浪鼓那般:“他、他不是!”

簡尋轉眸覷她,悶出聲哼笑:“不是就不是,你急什麼?”

司遙被噎了一下,登時不知該說什麼,呆愣愣地望著簡尋,他已將紙巾扔進垃圾桶,提步往外走。

高大的身影橫在前面,她慢吞吞跟在他身後,語氣迷糊:“我跟他,還有張承宜,都是從小認識的朋友,就是這樣而已。”

司遙沒有意識到,她根本不需要跟他解釋。

簡尋眼眸稍斂,唇邊撩起極淺的弧度,複歸平靜。

兩人結伴走回教學樓,周邊的有各式各樣的目光飄來,而簡尋如若無睹,兜開椅子坐下,徐徐翻書。

司遙先去了趟英語老師那兒,最終決定不參加英語辯論,老師也不勉強,隻說尊重她的選擇。

等到她回到教室,上課鈴響,周慕臣擠在嘴邊的話被壓回了肚子裡。

最後一節課本是自習,李天銘空出時間,特地來四班改為答疑,同學們一時間正襟危坐,不敢散漫。

放學後,司遙跟張承宜去了飯堂,周慕臣今天不在學校晚修,打球又崴了腳,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作陪,隻得怏怏不樂地出了校門。

司遙有意多留些時間給簡尋英語答疑,她提高了做題速度,也儘量不那麼主動問數學題。

簡尋察覺到她的小心思,嘴上沒說什麼。

晚修結束,今天又稍稍遲了一些,倒不是簡尋有意拖延,而是司遙改變策略後,她發現自己並不能如預期那般掐著時間完成任務。

這頗有些令人哭笑不得的無奈,連累簡尋陪她一起拖堂,不多不少,遲了半個小時。

教室裡已沒有其他同學的身影,兩人默契地背了書包,關燈,離開教學樓。

林蔭道落滿黃澄澄的路燈,司遙踏著光點往前,簡尋一如既往地沉默。

還沒走出多遠,司遙接到老媽的電話,學院召開臨時會議,她沒辦法來學校。

而司嘉年這幾日在外市出差,今晚司遙得自己回家。

她掛了電話,並沒有因為小意外發惱,從容地低頭點開導航軟件查路線,從二中回她所住的小區不算近,地鐵得轉兩條線,出站還要步行五分鐘。

簡尋瞥了一她眼,忽然問:“司遙,三明治在哪裡能買到?”

司遙的注意力瞬間被他拖了出來,兩人並肩走出校門,對面商場的巨幕廣告正巧切換成某部電影海報,深海的太空背景,刺目的光源投到馬路對面,映在二人青澀的面龐。

司遙指了指商場的方向:“你餓了麼?我帶你去,正好我也有些餓了。”

簡尋輕輕地點頭。

兩人鑽進商場負一層,臨近閉店,人煙稀渺,兩個穿著校服的高中生在其中格外顯眼。

沿路有不少店員略帶玩味地打量過來,眼神古怪揶揄,不說話,隱隱笑,仿佛聯想到許多關於青蔥時代的愛情故事。

司遙停在面包店前,收銀台的年輕男生在做清潔,裡頭的烘焙房已撤了場,能選的商品不多。

還有一份三明治,司遙喜歡的芝士堿水包已售罄,她退而求其次,買了包牛乳吐司當早餐,又選了幾款新品。

她端著一托盤的東西走到收銀台,簡尋跟著她,收銀員猶豫了幾秒,開口:“會員手機號報一下,一共是……”

他下巴點了點顯示屏。

司遙理所當然要買單,畢竟她貪吃好新鮮,挑選的商品多。

誰知一隻大掌豁然格在她面前,簡尋已把錢遞了出去。

收銀員笑著接過,慢悠悠地收銀打單找零。

司遙瞧著那串三位數字,心底有些不安樂。她無意刺傷簡尋的自尊心,可,她也知曉簡尋的生活費應當沒那麼寬裕。

三位數的花銷,足夠在學校飯堂吃一周的套餐。

簡尋提著紙袋,見司遙臉色有些古怪,隻說:“走啊。”

她埋頭跟上,小巧的身影幾乎被簡尋遮擋。

“簡尋,謝謝,我把錢還給你。”她琢磨了片刻,卸下書袋準備掏錢包。

他頓步,停在分岔路口,往左通往地鐵站。

“不用。”他抬指,乾脆地按住她的拉鏈,輕易將書包背帶拉回她肩頭。

他轉眸看了眼進站通道,回正視線,望著司遙說:“我送你回家。”

地鐵車廂晃晃悠悠,轉彎時更顯顛簸。

他們不算太走運,上車時沒有位置,還好人不多,便一起站在門邊角落。

司遙第一次坐地鐵已經是七八年前,田悅帶她坐了個來回。那是小學某次實踐課作業,老師要求學生觀察地鐵上的乘客,把這節車廂的乘客分門彆類寫一篇總結報告,目的為了鍛煉學生的觀察力和記敘能力。

在那之後,司遙鮮少地鐵出行,公交車倒是偶爾坐一坐,寬敞明亮,還能打量街景。

眼下,她扶著握杆,背著書包乖巧而安靜。簡尋站在她身旁,伸手抓著車頂的拉環,不動如山,長久維持著身體平衡。

可是再平穩,兩人也難免被慣性甩到一起,她貼近,鼻腔裡鑽進絲縷沐浴露的淡香,清新乾淨。

司遙心跳怦然,隻覺得有些乘客的目光難免落在他們身上。

本來麼,青春年少春心萌動,何況還是兩個樣貌格外出挑的學生仔,自然吸引更多注意力。

地鐵轉線,司遙有些迷糊,簡尋在前方帶路,她跟在身側寸步不離。

再坐了兩站,地鐵提示前方到站,司遙還沒反應過來,簡尋已送了拉環,輕拍她的肩膀:“到了,下車。”

她一怔,忙背緊書包,腳步緩慢地跟上簡尋。

地鐵刹車迅猛,她一時不防,猛一個趔趄撲到他身後,臉蛋悶悶地磕在背上,雙手下意識地抱穩能維持平衡的人物。

結實而流暢的肌肉,浮熱的體溫透過校服傳到她的肌膚,染紅了她小小的臉。

地鐵停下,同站下車的乘客頻頻回頭,肆無忌憚地窺探著年輕人的風月八卦。

司遙的臉色泛著淡粉,低垂著腦袋:“謝、謝謝……”

好像也不該謝什麼,畢竟,簡尋被動承受她的衝擊,要不是他重心夠穩,隻怕兩個人要在車廂摔作一團。

他果然沒答話,提起紙袋瞟了眼,隻說:“哪個出站口?”

司遙回憶著路線,抬頭張望,指了右邊的方向。

她住的小區算不上窮奢極欲的黃金地盤,可也是市裡有名的富人區。

臨江而建的大平層,周邊商圈成熟,步行就能抵達CBD,沿線綠化好,也足夠安靜便利。

她跟簡尋出了地鐵口,可他並沒有止步的意圖,她當作不知道,不問,背著書包一路往家走。

直到二人停步在小區大門外,不得不開口說話。

“我……到了。”司遙眨眨眼,纖長濃密的睫毛在路燈下投落一道影子。

簡尋撐開紙袋,從裡面拿出三明治,再把袋子遞給她。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行車道忽而有車燈閃過。

兩人齊齊回頭,田悅緩緩駐車,探出個腦袋衝著司遙笑:“寶貝女回家啦?”

司遙平時沒覺得尷尬,冷不防聽老媽肉麻,忽然渾身不自在,忙點了點頭。

“原來你有同學是我們的鄰居呀?”田悅下意識做了判斷。

簡尋沒說話,司遙忙解釋:“沒有,媽媽。他叫簡尋,就是幫我提高數學成績的那位同學。”

田悅“噢”了一聲,拖音綿長,“簡尋同學,那個年級第一啊?”

她笑眯眯地看著簡尋,分外熱情:“要一起回家坐坐麼?我給你們買宵夜。”

她也尤其不見外。

“不了,謝謝阿姨。”他總算開口,“我走了,司遙。”

司遙隻來得及跟他說聲再見,連謝謝也是在微信後補上的,簡尋沒回複。

她坐上田悅的車,兩人一起從地庫坐電梯。

“不能影響學習噢!”田悅笑盈盈地瞥了她一眼,點到即止。

司遙杏眼微瞪,頭搖得跟撥浪鼓,從小到大都招架不住老母親的“熱情奔放”。

田悅跟司嘉年的學生時代,誰也沒比誰安分,對女兒的教育格外超前,隻要不影響學習和生活,保護好自己,其他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媽媽,你想哪裡去了。”

她嘟囔,也懶得辯解,握著毫無動靜的手機,鬼使神差點進了簡尋的微信頭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