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斥八極逍遙遊(2)(1 / 1)

邊陲來客 一明覺書 8158 字 5個月前

不多時,對劍的弟子們已經站上了各方蓮台,不遠處的琉璃高樓上也掠下數個身影,分彆朝他們而來。

劍術對陣,內門弟子不可使用本命劍,隻能用普通的鐵劍,外門弟子倒是能用自己的佩劍,不過他們的劍也不過是初習劍術時山門中統一配發的,沒什麼太大的威力。

施應玄站在原地等了片刻,便看到一個身著紅衣的少年人抬步向她所在的蓮台走來,應該便是離諸道君的二弟子稷山,對方和她想象的著實有些不同,反而面容秀美,身量纖細,乍一看去不太像一個劍修。

稷山將自己的本命劍放至一旁,拿起一邊準備好的普通鐵劍掠上了蓮台,看著面前與自己對劍的師妹,露出一個頗為明豔的笑容。

施應玄持劍向其行了個同輩禮,道:“師兄。”

稷山點點頭,仍舊是笑著,抬手對著施應玄回禮,又道:“師妹小心。”

隨著台下一聲清脆的磬音響起,此次對劍正式開始。

很快,各方蓮台的打鬥聲漸次響起,但稷山還隻站在原地,抬手道:“師妹先吧。”

曆屆比試中,大多數的內門弟子其實都會放放水,畢竟此戰結果昭然,但也不好讓可能入門的師弟師妹們輸得太難看,還是得多給些表現的機會。

見他退讓,施應玄也沒有客氣,隻道:“多謝師兄。”言罷後便邁開雙腿,持劍朝他掠去。

劍術一門高深,或是直來直往,用最基礎招式一招製敵,又或是迂回縈繞,用精妙的技巧來反敗為勝,同一套劍術給不同的人練,也能練出不同的效果來,像是施應玄,她於碧雲深時先是隨讓塵劍君的大弟子朝庭師兄習劍,後來不再統一上課,她便開始在藏書閣中看書自己尋悟,各方影響下,導致她如今的劍招過於莽愣,技巧不足,力量有餘。

而這位稷山師兄……雖名為山,可用起招式來卻柔情似水,那柔韌不足的鐵劍在他手裡卻能彎折不斷,施應玄用劍尖抵至那鐵劍的劍脊,稷山隻用手掌貼至劍身,便以柔克剛地化解了她的招式。

那鐵劍回彈,施應玄也受力後撤,稷山緊接著持劍出招,往她項上揮來,施應玄忙彎腰後仰,清晰地看見那劍身輕微震顫,一道劍光從她眼前飛速劃過。

稷山仍是一張笑臉,身上的紅衣也襯得他格外明豔,但施應玄平靜無波,眼神隻凝在他手中劍身上,仔細凝神與他過了十來招,可漸漸地,她卻發現手中的所有力道都能被稷山巧妙的化解,好似往水面投了一顆石子,沒濺起一絲水花,反而直接沉了底。

就在施應玄越來越吃力的時候,稷山已經腳步輕盈地踩上了她的劍尖,手中鐵劍輕彎,正要朝她劃來,見狀,施應玄隻得泄力後撤,心中想著最後一搏,將劍橫揮而去,稷山似乎沒想到她能這麼果斷的泄力,且並未往上往下,而是直接橫行,一時間腳下沒了支點,身形一歪——

正待他想要收劍點地,支撐己身的時候,腰間卻突然圍上了一隻手,瞬間支住了他的身體,稷山看準時機,抓住腰間的手腕淩空翻過,將劍橫在了她的頸間。

“叮——”

磬音響起,頸間的劍也鬆了下來,稷山帶著笑意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多謝師妹施以援手,否則就差點輸給師妹了。”

施應玄搖搖頭,道:“若不是師兄放水,我可能支撐不住三招。”

稷山原本漫不經心的笑意中多了一份認真,道:“雖用劍有些莽,但腦子聰明,也算補足了。”

施應玄道:“多謝師兄。”

“不過,”他頓了頓,笑容有些莫名,道:“你跟彆人對劍的時候,也這麼摟彆人的腰?”

施應玄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解釋,隻得默默退開了半步。

平日裡和她對劍的除了碧雲深演武台的傀儡,便隻有令浮月或是張絎青,令浮月劍術有成,倒也罷了,但張絎青卻屬於那種劍術又爛又愛玩的,施應玄偶爾和他對招幾次,大部分時間不是想著怎麼打贏他,而是看著他彆讓他摔死。

好在稷山似乎隻是隨口說笑,沒有揪著不放,向台下抬了抬手,說:“去吧師妹。”

劍術比試已畢,輸贏自然是沒有任何意外的一邊倒,此刻大家已經下了蓮台,等待今年的結果。

唱到名字的上前去,於中庭行跪禮等待,若是有道君肯收你為徒,便會將本門符玉揮至你眼前,弟子擇一收下,便算禮成了。

身邊的人一個個走上前去,那位第一個上山的老者此番也跪在琉璃高樓之下,等了幾息,兩道符玉從上而下飛至她的眼前,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流著淚取下了其中一個。

耳側聽到幾句交談,俱是為其動容。

很快,師姐唱至施應玄,她抬步走上前去,屈膝跪下,沉默地等待著屬於自己的前路。

不多時,兩道符玉從各方而來,施應玄抬頭一看,兩道符玉形態各異,分彆代表了千端道君千昆玉及離諸道君微生複,不過還未等她擇定,又一道符玉從前方飛速掠至她的眼前,施應玄凝目一看,古樸的銘文鐫印其上,竟是她所期盼的凝山二字。

“居然是凝山道君?”

“凝山道君不是已經好久沒收徒了嗎?”

“凝山道君的師父可是近年來仙京道飛升的唯一一個人,有他做師父,長生大道何愁遙不可及?”

“她運氣也太好了……”

“……”

紛亂的議論聲從四面傳來,施應玄伸手拿下了那塊符玉,俯身下拜,道:“弟子願拜入道君門下。”

……

而此時此刻,琉璃高樓之上,蕭緹楨也對師父突然的出手感到一絲詫異,自十多年前師祖飛升之後,師父再也沒收過徒弟,雖說每年古陶洲拜師他都參加,但從未見他出手,今年竟收了施應玄為弟子。

平銜雲看起來也有些始料未及,對蕭緹楨道:“你和師父提過她了?”

“沒有啊。”蕭緹楨茫然地搖搖頭,這些年施應玄和他們偶有見面,但她也從未和他們說過想要拜誰為師,蕭緹楨知道她要參加古陶洲考校,便也從未在師父面前提及施應玄,怕屆時考試或有不公。

雖然施應玄此次考校表現地極為亮眼,但蕭緹楨倒是覺得她煉器更有天賦,就連千端道君都想收其為徒,沒想到師父居然出手了。

她側頭看了一眼師父的神色,卻見他平靜淡然,似乎並不覺得自己此行有什麼異樣。

平銜雲道:“那想必是師父自己看中她了,這麼看來,這小師妹與我們倒是有緣。”

蕭緹楨笑了笑,眼底卻藏著一絲莫名的擔憂。

……

拜師禮畢,今年古陶洲考校中共有十二名弟子得入內門,就連多年未曾收徒的凝山道君也收了第三位弟子,一時間施應玄的事跡也在外門廣為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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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內門符玉,施應玄便可自由上下古陶洲了,禮畢後,平銜雲親自來接她去往了凝山道君所在的懸燈落面見師父。

凝山道君風藏雨,聽聞年少時就是冠絕劍道的天才,他的師父載瀾更是近年來仙京道飛升的第一人,如今他也至還虛期修為,仙京道眾人紛紛押寶下一個飛升的就是他。

想拜在他門下的人數不勝數,施應玄不是最執著、天賦最高的那一個,但十餘年來從未收徒的風藏雨,今日卻收了她為徒,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就連施應玄自己,也沒想到此番能這麼順利的得償所願,跪至風藏雨面前的時候,她頗有些惴惴地問:“師父為何收我為徒?”

風藏雨面容仍似青年,眉目疏朗,身上莫名帶著讓人心安的平和,聽到施應玄的問題,他微微露出一個淺笑,說:“你我有緣未儘。”

就在施應玄還在為這句話疑惑的時候,風藏雨又道:“你劍道天賦不低,但煉器也算不錯,你今日所呈的那白緞,有名字嗎?”

施應玄道:“名喚回雪。”

那白緞是用永續蠶絲所煉,擁有自衍之力,即使割斷也能自己生長,但施應玄自認沒有把自衍之力發揮到極致,若是真的用於對戰,應該發揮不了太大的用處。

風藏雨點點頭,手掌向上一抬,她今日所煉的白緞便出現在了他手中。

他將其遞給施應玄,道:“我見千端道君頗為欣賞你,便托他為你重新改製此物,便當送你的見面禮了。”

施應玄忙伸手接過,隻見那細滑的白緞不複先前暗淡,絲絲縷縷中透著溢彩的流光,隱約可見驚世之美。

風藏雨道:“小楨已經前去中庭為你掛上命牌,此後你便是我懸燈落的三弟子了,待你的築基再夯實些,我會傳你內門心訣,內門修道或比外門更為枯燥,你近日先適應適應,凡事可問問你的師兄姐。”

施應玄點點頭,最後還是俯身下拜,認真地道了個謝。

……

出了屋舍,平銜雲仍在門口等她,施應玄走上前去,道:“師兄。”

平銜雲笑了笑,說:“當年救你回山,倒是沒想過你有一日能成為我的師妹。”

施應玄道:“我也沒想到師父會收我為徒,在碧雲深時總以為自己練得挺好了,沒想到一進內門,也沒在稷山師兄手底下過幾招。”

平銜雲道:“倒也不錯了,稷山練的含情劍是軟劍,專門克你這莽愣的打法,你還能還他一招已是不易。”

二人邊走邊說,一路走到山門口,平銜雲又問她打算住哪,施應玄道:“既從學舍搬出,我便住蘋洲外好了,左右離師姐的平芳砌也很近。”

平銜雲道:“古陶洲內也有數千仙山,不若還是搬來內門吧?”

蘋洲外和平芳砌都位於內外門的交界處,但不同的是一個位於外門邊緣,一個位於內門邊緣,雖然隔得近,但那淺淺一道山澗也是很多人一輩子也越不過去的天塹。

施應玄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繚亂的星盤,道:“此景雖恢弘瑰麗,但蘋洲外也是彆有意趣,況且在那我能靜心,倒是比挪新地方好些。”

平銜雲見她堅持,便也沒勉強,道:“既你決定了,便也由你,這兩日便搬吧,”眼見快走出山門,平銜雲想了想又叮囑道:“自十餘年前師祖飛升,師父便多有閉關,待人接物也不似從前那般,你可要想清楚了?”

施應玄點點頭,說:“我練劍時曾細細讀過師父所寫的幾本劍道論,所思所想皆是我所向,即便師父不能手把手教我,但待在師父身邊,總是能有所裨益的。”

平銜雲笑了笑,說:“劍道一術,修行還是多靠自身,你有此心也好,以後若有不懂的,也可來找師兄。”

施應玄行了個禮,說:“多謝師兄。”

……

和平銜雲道彆後,施應玄獨自一人下了山,雖然隻有短短一日,但上山和下山的心境已然天壤之彆,她的心中也久違地感覺到一絲輕鬆和期待。

她沒有禦劍,一步步用腳走下了山,快走到山腳處,施應玄遠遠望見月光下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不知等了自己多久。

“阿玄!”他見著施應玄,幾步跨上來走到她身邊,一把抱住了她,說:“我就知道你會從這裡下來。”

施應玄摸了摸他的腦袋,主動拉起他的手,說:“走吧,回去收拾東西。”

“好!”張絎青應了一聲,用力回握她的手,跟著她一步一步往前走。

少年少女的背影在月光下拉出兩道長長的影子,親密無間地並在一起,隱約的話語被風吹著傳來。

“阿玄以後我們就可以一起在內門啦,你高不高興?”

“阿玄,你是不是住蘋洲外?”

“當然是因為我早就猜到了啊。”

“阿玄,蘋洲外這麼多峰,你能不能分我一個?”

“那我們在竹樓外圍一個院子好不好?還可以種點吃的,每次下山好麻煩啊。”

“再種一顆桂花樹怎麼樣?我可以學學怎麼做桂花米糯。”

“阿玄,你覺得你今日對戰的師兄怎麼樣?”

“我都看見你摟他腰了!”

“好嘛,那他腰細還是我腰細?”

“阿玄,乾嘛走這麼快啊!”

“阿玄,為什麼不牽我了!”

“阿玄,等等我!”

“施應玄!”

“施應玄!討厭你!不給你畫儲物符了!你自己慢慢搬吧!”

“……我畫還不行嗎,你打得我好痛。”

“你先幫我揉揉我再畫。”

“阿玄嗚嗚嗚你對我太壞了……”

“阿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