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門醫生的服務很迅速，阿布下單不到五分鐘，門口係統就投出了機器人醫生的身影。

“訂單號XSGH7819873，醫生羅伯特為您服務。”機器人醫生禮貌地站在門外。

芽仔聞著味就過去了，他似乎明白投屏到空中的影像是虛幻的，隻是好奇地看了幾眼，連碰都不碰，全然不像其餘貓咪那樣愚蠢，徑直朝著門走去。

走到門邊，他甩甩尾巴，拍拍門，又撒嬌般叫了聲，示意阿布趕緊開門。

門後，機器人醫生身形矮胖，渾身潔白乾淨，光潔的頭顱上還戴著一圈花環，手藝粗糙，應該是患者戴上的。兩眼是大大的彎。無論是身材還是體表的裝飾，都儘量凸顯無害的特征。

“客戶您好，我是醫生羅伯特。”

芽仔已經湊過去仔細嗅聞了。

他一邊嗅著，一邊困惑地皺眉。

好奇怪的大個子。

不過矮矮胖胖的，看著真好玩！

像是個不倒翁。

芽仔從記憶裡抓出了這麼個形容詞。

“喵。”

好想戳一戳啊。

阿布卻知道，眼前和藹可親的醫生並不像外表那樣溫和無害。

每個機器人醫生都身材矮胖，大大的肚子裡裝了各類藥物和醫療器具，以便上門看診時能直接為患者對症下藥，其中不乏一些昂貴藥物。

因此這項服務剛剛在加納聯盟推廣時，不少走邪路的人就動了歪心思，或是跟蹤蹲點或是虛假下單，試圖搶劫機器人肚中的藥品，拿去黑市販賣。

無一例外被看似無害的機器人製裁，其中不乏因為手段惡劣，而被機器人當場擊斃的例子。

阿布對市面上能夠查詢到的大部分器械都如數家珍，朱令集團研發的醫療機器人配備的是最先進的防衛係統，這種係統價值連城，連軍部使用時都心疼得不得了。

卻被朱令集團拿去武裝機器人。

何等的豪橫與敗家。

上門醫療服務就算定價再高，要收回研發機器人的成本也是難上加難的。

羅伯特的月牙眼突然瞪圓，亮起澄黃的信號燈。

“寶寶，不要淘氣哦。”

它挪動笨拙的身軀，試圖避開腳邊小貓的抓撓。

幼崽看著就對形狀怪異的機器人很感興趣，謹慎嗅聞過後，便揚起尾巴圍著機器人打圈，喵喵叫著，最後演變成動手去撓。

貓咪那種弱小的攻擊顯然無法破壞羅伯特的表層，於是芽仔隻能鬱悶地看著爪子在上面一滑而下。

羅伯特再一次重複：“寶寶，不要淘氣哦。”

聲音柔和，還在肚子上放起動畫片，試圖吸引幼崽的注意。

然而現在除了它本身外，芽仔對其他東西根本不感興趣。

機器人吃癟了，小心翼翼地挪動，試圖避開貓咪的無禮動作。

阿布本該抓住小貓，幫助羅伯特。可看機器人無可奈何的樣子，他居然品嘗出了幾分趣味，於是沒有第一時間上前製止。

這貓，要是不對他惡作劇，看著還挺有趣的。

信號燈閃爍，變為亮黃色。

“寶寶。”羅伯特的右手掌突然脫離短胖的手臂，一下抓住芽仔的後背，貓咪“喵”得炸毛了。抓住目標，右手掌緩慢回到原位，輕輕轉動，把飛機耳的貓咪捧到正中央，“不要淘氣哦。”

羅伯特閃閃信號燈，又變為月牙眼。

“喵嗷！”貓咪的聲音變得又大又尖，在羅伯特掌中小步跑動，想要跳下去，卻被機器人靈活的手指攔住，它才情不甘意不願地看向阿布，“喵嗷~”

“這時候想到我了？”阿布挑眉。

一遇到要用他的時候，就變成這樣了。

相處不到一天，阿布已經差不多摸清這記仇小貓的性格。

用實力演繹什麼叫欺軟怕硬。

要用阿布的時候就對他撒嬌賣乖，用完了迅速冷臉離開，走之前還要給他一爪子。

現在他玩脫了，下不來，當然要求助阿布。

阿布抿唇忍住笑意，當沒看見一樣，和羅伯特交談起來。

“醫生，這是我昨晚撿回來的寵物，請你檢查一下它有沒有疾病。”

“好的。”

捧著小貓咪的右手掌上突然冒出幾根細小的被絨毛包裹的線，呈現出淡淡的瑩黃色，散發出微微的光暈，一下吸引住了芽仔的注意力。

這是什麼？

戳戳。

再戳一下。

“喵。”芽仔發出興奮的聲音。

碰碰。

摸一下。

貓咪興奮得瞳孔放大，兩腳微並壓低身軀湊近了觀察其中一根。

感到身體裡某種奇怪的血脈正在複蘇。

正當這貓繃直身體下一秒要撲出的時候，安靜發光的細線忽然竄出好大一截，芽仔來不及躲避，被捆個正著。

機器人的一切動作都很輕柔，保持在一個能夠禁錮住芽仔，卻不會使他感受到難受的程度。

因此芽仔隻是不滿於被限製了行動，反而被機器人輕輕的撫摸弄得很舒服。

幾根細線把他捆成一個仿佛被捏住後脖頸提起來的造型，柔軟的腹部暴露在空氣中，四隻爪爪上的粉嫩肉墊觸手可及。

空餘的那隻手一邊輕柔地為幼崽按摩，一邊借此掃描探查幼崽的身體狀況。

芽仔舒服地眯起眼睛，尾巴愜意地一甩一甩。

這貓。

阿布及不可見地笑了下。

忍住伸手撓撓肚子的欲望。

羅伯特仔細地檢查頭部、四肢、腹部、脊椎和尾巴，隨著掃描，阿布這邊也在實時生成圖像，以便主人能夠了解情況。

掃描出圖像，相關的指標也跟著列在旁邊，長篇的數據和難懂的字符最後，還附有簡單易懂的報告。

這貓在野外待了那麼久，弄得一身臟，卻很幸運得保持極為健康的狀態，連營養不良也沒有。

身體也乾乾淨淨，沒有長虱子或者寄生蟲。

阿布反複查看數據和報告，暗自鬆了口氣。

“寶寶是很健康的崽崽呢。”

羅伯特似乎也很高興，月牙眼更彎。

它停止按摩，最後一個步驟是要安撫可能受驚的患者。

還沒等他動手，芽仔卻率先把屁股湊過去，不滿地叫著。

怎麼怎麼就停了！

正舒服著呢。

不要停不要停。

貓咪趾高氣揚地叫著，活像嘴一張就能命令彆人一樣，沒想到機器人通過他的肢體語言接收到類似指令，還真的繼續給他按摩。

就是這裡喵。

輕一點，不對不對，重一點。

不要太輕了！

小貓享受起價格高昂的服務，兩耳一顫一顫。

看著眼前的一幕，阿布：“……”

他該慶幸上門醫療服務是按次數計費，而不是小時麼。

多摸了十多分鐘，羅伯特終於不再慣著這貓。

“寶寶是個健康寶寶，很棒的寶寶。”

他重複了一遍報告的內容，還對一些指標作出更詳細的解釋。

“崽崽種族為貓，”機器人忽然頓住，卡了一下，“崽崽種族……”

就像是遇到不流暢的網絡一樣，重複說著一字一頓的話。

但阿布知道，機器人使用的是集團內部網絡，根本不會出現卡頓的問題。

“崽崽……”

那短短的一秒鐘，阿布平靜的心忽然狂跳起來，他還來不及仔細思考，身體已經下意識行動起來——

破解掉機器人的暗門網，打開暗門，暫停機器人的數據傳輸與檢索，使它保持安靜的狀態。

羅伯特內部的檢索畫面上，無數張貓的圖片和零零散散奇形怪狀的生物混雜在一起，可沒有一張與黑貓相似。

那隻黑貓，頭上有一對小小的、圓圓的，不容忽視的漆黑色的角。

阿布隻是短暫地看了一眼，接著就非常迅速地清理起機器人的檢索曆史，隨便用一隻黑貓的數據覆蓋掉。

全程用時不超過一分鐘。

羅伯特信號燈亮起，對著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側面的阿布說。

“謝謝你。”

機器人隻以為自己是遇到了機械生物最常見的信息卡頓，打算結束這次訂單之後好好休息幾天，清除冗餘的數據，加納人雖然沒有幫上什麼忙，但是好心想要幫他。

於是懂禮貌的機器人向阿布道謝。

阿布泰然自若：“不用謝，我也沒幫上什麼。”

腳邊傳來一陣輕柔的掃感，黑貓不知道什麼時候跳了下來，來到阿布身邊。

看那位置，應該是看到了阿布剛剛做的事。

那圓圓的眼睛盯著阿布，似乎在說：你在乾什麼壞事？

阿布輕輕勾了下唇，狂跳的心臟漸漸恢複平靜。

不出意外，今天晚上羅伯特就會把自己以往的冗餘數據清理一遍。

到時候數據庫內隻會留下一隻普通黑貓的檢測數據。

他雖然經常研究如何鑽係統漏洞，卻是第一次乾這種事。

一旦被發現，後果將是他難以承受的。

所以難免會緊張。

可是在芽仔仿佛譴責一樣的注視上，阿布心頭那點些許的緊張忽地消散，他一把抓起芽仔，幾下亂摸，把黑貓原本柔軟順滑的毛弄得亂七八糟。

兩腳獸又發什麼神經！

芽仔氣憤極了，狠狠給了阿布一口。

阿布也不惱，送走羅伯特，結束訂單，關上公寓門。

回到狹小的房間內，阿布靠著門。

黑貓以前但凡擁有過主人，都會在網絡上留下痕跡，更何況是額外長了一對角的畸形貓。

可羅伯特的檢索卻毫無結果，甚至在說到黑貓種族時，陷入了嚴重的卡頓。

隻可能說明一件事——

芽仔正炸毛，氣憤不已地試圖把淩亂的毛發舔順。阿布忽然抱起他，將他高舉到半空。

芽仔背著光，看到兩腳獸灰色的眼睛正微微發亮。

神經！

芽仔猛地一轉，給阿布一爪子，身體在半空中翻轉到最合適的姿態，輕飄飄落到地上。

落地後，芽仔忙不遞遠離阿布。

隻覺得兩腳獸今天真不對勁。

阿布沒攔他。

低聲自言自語。

“所以你沒有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