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1 / 1)

天窟是什麼?

天窟代表可怕的浩劫,將世界暴露給黑暗中的未知存在,讓遊蕩的貪婪之物尋著生靈氣息找過來,掠奪破壞。

就像在黑暗中高高舉起火把,能引來飛蟲,也能引來猛獸暗中窺伺。

與龍珠共鳴讓黎采玉得以短暫的控製萬年龍屍戰鬥,當他凝望那龐大的天窟,遮天蔽日,立即意識到自己並不是在做夢。那一瞬間,封印天窟的念頭無比強烈,而且要快,不能拖泥帶水,節外生枝。

“……”

黎采玉從黑暗中醒來,昏昏沉沉,腦袋很重,身體很重,沒有力氣。

他艱難睜開眼,眼前的畫面一片模糊,好像有人在動來動去,但看不清楚,晃得眼花,耳邊有聲音,但聽不真切,仿佛無意義的嘈雜聲交織到一起,讓他腦袋疼。

什麼都分辨不出來,意識猶如被拚命往下拉,往黑暗墜落。

他迷茫的睜著眼,目光呆滯,片刻後終於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絲毫不知道自己醒來又昏迷引起怎樣的騷動,兵荒馬亂。

再度蘇醒過來,黎采玉感覺渾身發軟,就像睡了很久很久的那種無力,微微酸痛。床邊坐著一個人,焦距逐漸清晰,看清楚赫然是雪如圭,長長的銀發用龍鱗醉月簪半挽著,裝飾簡單卻十分吸睛,一身素色衣衫,衣襟袖口有鱗紋滾邊,低調不失清貴。

視線撞上對方的目光,黎采玉愣住,腦子一片空白。

他張張嘴,什麼聲音都沒發出來,下意識抬手,想要為雪如圭擦拭淚水。

清冷孤傲的仙尊垂淚,一滴滴淚水猶如斷線的珠子滾落,眼睛睜著,一眨也不眨,銀色睫毛被打濕,眼眶發紅,破碎感迎面而來,讓黎采玉由衷產生無措感,慌張爬滿內心。

手抬到一半,落下來,掙紮著要坐起身。

在雪如圭的幫助下艱難坐起來,後背靠著枕頭,黎采玉喘了一口氣,久違的感覺到疲憊。

“彆哭。”他這樣說,抬手剛伸過去,被緊緊抓住,貼在對方面頰,溫熱的淚水落到指尖,不高的溫度,卻燙人,燙的黎采玉越發心慌,不知所措。

黎采玉試著轉移注意力,“我睡了多久?”

“兩年。”

他剛想說不久,可話湧到嘴邊,觸及雪如圭的神情,就變成:“抱歉,讓你擔心了。”

雪如圭面無表情,分明眼眶紅的厲害,淚水不斷落下,可他看起來就如同無動於衷的人偶,呆呆的,失去大部分反應力。

聞言隻輕輕應了一聲,再沒有其他反應,直愣愣看著黎采玉。

“圭圭?”黎采玉輕喚。

雪如圭眼神微動,沒有出聲。

“你還好嗎?”黎采玉問了一句,然後道:“要是生氣,你就打我吧。”

雪如圭微微低頭,垂下眼瞼,一動不動的呆坐著。

“圭圭?”

黎采玉心中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強烈,抬起另一隻手,捧住雪如圭面頰,讓他抬頭看自己,“圭圭,看我。”

雪如圭迷茫的看他,這個反應格外有既視感。

麻木……是的,就是麻木,忍耐到極點後,無可奈何,就變成這樣。

黎采玉給他擦眼淚,越擦越多,直到門邊傳來腳步聲,隨後驚呼:“師尊?!”

一下子打破室內詭異氣氛。

黎采玉敏銳感覺到雪如圭似乎震了一震,呆滯如人偶的神色終於發生些許變化。

弟子吵嚷嚷的聲音響起,“師尊醒了!師尊醒了!!!”

興奮的跑開,去叫其他人。

“……二狗哥?”雪如圭開口,遲疑不定,小心翼翼。

“嗯。”

“二狗哥?”

“是我,我醒了。”黎采玉給出肯定回複。

雪如圭睜大眼睛,抬手在他面上摸索,仔細檢查,似乎在確定他是不是真的蘇醒過來,還是幻覺。動作越來越急促,也越來越焦躁,手指顫抖,整個人也漸漸顫抖起來,害怕,激動,生怕隻是一場夢。

“二狗哥?!”

“我醒了,真的醒了。”黎采玉耐心肯定。

下一秒,雪如圭撲進他懷裡,雙手用力抱住,臉埋在肩膀處。

黎采玉感覺到有溫熱液體打濕了衣服,反手抱住顫抖的身軀,輕輕拍打對方後背,感受到一顫一顫的呼吸跟哽咽,似乎這個時候雪如圭才真正活了過來,而不是渾渾噩噩的行屍走肉。

門外弟子已經聚集,隻是他們都沒有在這個時候闖進來,乖巧焦慮的守在外邊,把空間讓給兩個人。

“抱歉,讓你擔心了。”黎采玉又說道。

懷裡的人沒有回答,隻搖了搖頭,用力抱的更加緊。

過了一會兒,雪如圭便收拾好情緒,沒有耽擱太久,除了眼眶依舊紅紅的,明顯哭過,看起來情緒已經穩定。

守在門外的人也恰到好處輕輕咳嗽一聲,“在下長春子,打攪了。”

四個弟子先進門,然後讓出路來給最後面的人,對方坦然邁步,走到黎采玉的床前,抬手行禮,“失禮了。”

在床沿一側坐下,仔細打量黎采玉神色,“勞煩伸手讓我把一下脈。”

黎采玉眨下眼,乖乖伸出手,默默打量對方。

名喚長春子的男修氣質溫和,如沐春風,眼角眉梢都有一種彆樣的韻味,毫無戾氣。明顯有修為在身,氣息清明通暢,與修仙界最為常見的修士類型仿佛來自兩個世界,一眼就能感覺出其中巨大的差彆。

常年打打殺殺的修士渾身總會有種似有若無的戾氣,或者鋒利氣場,此人身上完全沒有,乾淨的不可思議。

身上是淡淡的藥香味,還有香草的氣味。

黎采玉下意識吸一口,感覺蠻好聞的,分辨了一下,沒認出是什麼藥草。

對方唇邊微微勾起,脾氣溫和的詢問:“道友現在感覺身體如何?可還有哪裡不適?頭疼嗎?”

黎采玉:“身體有點發軟,沒力氣,腦袋發沉,其他的還好。”

長春子頷首:“道友的恢複力極強,既然蘇醒過來,且感覺良好,證明已經沒有大問題,剩下的就是修養。為了確保痊愈,我會繼續暫住朱雀台,觀察一陣子。若有其他不適的地方,可以告訴我。”

黎采玉毫不猶豫,“圭圭看起來有些奇怪,勞煩長春子道友給他看看。”

說著示意雪如圭。

長春子一怔,看了看雪如圭,委婉道:“心病還須心藥醫。我雖懂點醫術,可有的事情實在無能為力。”

他頓了頓,勸慰:“道友蘇醒過來對雪道友而言就是最大的良藥,不必操之過急,先把自己的身體養好,他才有望恢複。”

說著,神色變得奇怪起來,似是糾結,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猶猶豫豫。

黎采玉乾脆問:“有什麼事?”

長春子不好意思的一笑,掏出一份請帖迫不及待遞過去,滿眼希冀渴望,熱情中還透著克製,“請道友收下這份論道大會的請帖!”

“?????”

黎采玉肉眼可見的迷茫,看了看請帖,又看了看長春子,沒有伸手去接。

長春子更加不好意思,“我知道太操之過急了點,至少要等道友痊愈,但我已經忍了兩年,好不容易等到道友蘇醒,實在忍不住!這場論道大會還請道友務必要賞臉參加,我等同道修士已經翹首以盼等了兩年,就等著道友蘇醒,開這場論道大會!”

“???????????”

黎采玉更加迷茫,迎著長春子熱情希冀的目光,將眼神轉向弟子們。

“……”

“……”

“……”

“……”

還是長春子自己開口解釋:“道友可能有所不知,我們鴻蒙仙府修的是自在造化道,跟那些修貪狼道的人不一樣。道友為補天窟義無反顧,在下欽佩不已,可恨當時不在場,不能將惹出滔天大禍又反手坑害道友的貪狼道修士痛打一頓。”

“這些毒瘤一直都是如此猖狂,雖修的是仙法,但隻追求力量,從不修心,整日裡到處打打殺殺,今天為了搶奪機緣大打出手,明天又為了掠奪資源互相殘殺,時常攪得修仙界烏煙瘴氣。”

“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自在造化道跟這些貪狼道向來是走不到一塊去,相看兩厭。平日裡他們最愛鬨,這裡吵,那裡跳,不得不說生命力是真的頑強,弟子一茬一茬的收,然後一茬一茬的死,人數多了總會出些厲害了不起的弟子,耀武揚威,指手畫腳,仿佛修仙界都是他們的天下。”

“映心海天窟一事也是他們惹出來的禍,背後門派勢力還想為了此事問罪於朱雀台,實在恬不知恥!”

“有我在,就不能叫這些混賬混淆黑白搬弄是非,當即聯係同道修士聯手把他們壓了下去。貪狼道修士自己窩裡橫我們不管,反正都是他們自己在打自己人,但想以莫須有的罪名強行降罪於我道修士,沒門!”

長春子再次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所以大家現在都很想跟道友論道,與道友交流修煉心得。若非道友因為重傷一直昏迷不醒,前來討教的道友怕是要踩破朱雀台的門檻。所以商量了一下,拜托我給道友送這份帖子,隻要道友同意,什麼時候都能開!”

最後一句格外斬釘截鐵,鏗鏘有力。

終於聽明白了一點,但有更多的迷惑出現。

黎采玉艱難問:“你們想跟我討論什麼?”

長春子聲明:“在下絕不是有意窺探道友秘密,隻是作為大夫被請過來為道友診治,必定是要檢查身體狀況才能對症下藥。”

他輕輕咳嗽一聲,即將說到重點處,眼睛發亮,以嚴肅正經的學術探討精神發出聲音:“關於降白虎,造化道的道友時常采用銘刻守宮砂的方式作為輔助,但我發現道友的方法似乎更加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