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天命、氣運與金手指22 不識抬舉。……(1 / 1)

“我口渴了、去喝點水……”

推開劉餘摟過來的手, 曲千蔻下了床。劉餘睡得迷迷糊糊,見曲千蔻滿額是汗,隻當她是熱醒的, 也沒有強讓曲千蔻留下。

曲千蔻去廚房舀了一瓢水來喝。她喝得太急太快, 一時間被嗆得咳嗽了起來。

清風城乃一國國都, 地價自然比彆處高上不少。曲千蔻與劉餘帶著兩個孩子搬到這裡後買不起地皮,隻得租了一間不帶院子的小屋。

小屋不過巴掌大點兒地方,不僅沒有茅房, 廚房更是就在兩個孩子的隔壁。曲千蔻就是捂著嘴巴,她的咳嗽聲也吵醒了大兒子劉冀。

“母親?”

劉冀怯生生地從外頭探了個頭進廚房, 待她看見曲千蔻確在其中,連忙走進廚房, 還記得掩上了房門。

廚房狹窄, 一個成年人站在裡頭都快轉不了身。劉冀這麼一進來, 曲千蔻想出去也得讓劉冀先出去。

“冀兒……”

兒子輕撫自己背脊的動作並不能讓曲千蔻在實質上好受些,可作為一個母親, 曲千蔻很難不為兒子的熨帖感動。

隻是她剛要誇讚劉冀, 便從劉冀那張稚氣未脫的小臉上看到了夢中那個傲慢青年的影子。這讓曲千蔻又一次想起自己夢中看到的情形。

“母親是做了噩夢嗎?”

劉冀看著就十一、二歲大, 他被曲千蔻養得唇紅齒白,平日裡又總是一副懂事的模樣,因此經常被誇像是王母座下金童,靈氣逼人、俊秀可愛。

往日曲千蔻也是這麼認為的。

然而這一刻, 被劉冀用手撫摸背脊的這一刻, 曲千蔻整個人差點兒沒有當場蹦起來。

幼時她少抱著劉餘安慰,給劉餘梳頭,給劉餘洗腳。她沒想過自己的這些行為會為劉餘帶來何種心思。

到了教養劉冀,她更是一腔慈母心腸。唯一的糾結也不過是瞧著劉冀那張比劉餘長得更像他生父的臉, 告訴自己劉冀和劉垣不一樣。她不該因為厭惡劉垣就苛待劉冀。孩子是無罪的,不是嗎?

但在知道這孩子長大後會變成個想取父而代之的青年後,她就沒法忍受這孩子親昵撫摸她身上任何一寸的動作了。

不,曲千蔻,那隻是個夢!那隻是個夢啊!

劉冀是你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你難道還不清楚他的個性有多乖多好多懂事嗎?你怎麼、怎麼能認定他今後就是會變成那種會對養母產生邪念的壞種呢?

還是說……你在懷疑他是發現了你的“旺夫命”,這才想要當你的丈夫?

曲千蔻被袖子掩在下面的手靜靜地摳在了一起。右手指甲一下子在左手背上留下一道血痕。

“是呢……母親做了個很糟糕的夢。”

那真的隻是夢嗎?夢中的畫面、聲音都那麼真實,就連觸感和痛感也——

如果那不是夢,那又是什麼呢?

曲千蔻想起了自己睡前修煉的事情,也想起了自己手握的那塊靈石的來源。

這一刻,葉棠那說不出是魔性還是神性的笑容像漣漪一樣泛開在她的腦中。

是那位貴人故意讓她做夢的嗎?可她怎麼知道她的生平,如何知曉她的過去?她與她今日隻是第一次見面呀?

還是說早在今天之前,那位貴人就調查過她了?她上那艘飛舟,就是為了接近她、把靈石給她,讓她做這麼一個可怕的夢?

不對……那位貴人沒有這麼做的理由。

她不過是個築基期的修士。她的境界之微末,與那貴人少說差了有六、七個大境界。那貴人能拿她來乾嘛?她就是連給她當天材地寶的資格都沒有啊!

再說讓她做這種夢,那位貴人能得到什麼好處?倒是她給她的靈石那樣大一塊,已經抵得她平時好幾個月才能攢下的份額了。

“母親?”

見曲千蔻又陷入沉思,劉冀忍不住跳起來,在曲千蔻的眼前揮了揮手臂。

“啊……”

曲千蔻回過神來,劉冀卻扁著嘴:“母親今天好生奇怪,果然是因為白日裡那客人吧?”

“什麼?”

想到曲千蔻在飛舟上一直朝著葉棠投去豔羨的眼神,劉冀握拳道:“母親放心!冀兒日後一定好好修煉,成為不遜色那位公子的人物!屆時冀兒一定會讓母親也穿上那樣華美的衣裙,渾身上下都戴滿五顏六色的珠寶!叫母親不必再豔羨其他女子!叫母親不用再在他人面前卑躬屈膝!”

“……”

曲千蔻呆滯了一會兒。

如果沒做那個夢,她想自己這會兒一定感動得緊,大概會摟著大兒子就啜泣起來,再把臉埋在他小小的肩膀上說:“母親等你!”

然而都怪那個夢,都怪那個該死的夢,現在她一點兒都不想哭,反而還想笑。

她不但不感動,反而有些生氣。

她豔羨的,是華美的衣裙首飾嗎?

讓她總忍不住去回想的,是那位貴人出手闊綽、而她隻能在她面前卑躬屈膝嗎?

為什麼她一定要等著兒子出人頭地來給自己華美的衣服、珍貴的珠寶,難道她不可能憑借自己的能力賺來這些東西嗎?現在在賺錢養家的人裡,可也有她一份啊!

還有啊,為什麼要將那位貴人穿戴豪華、出手闊綽歸功於她身邊的美-豔公子呢?那位貴人穿戴的東西,就不能是她自己掙來的東西?

但是,她要是把這些想法說出來,一定會有人罵她:“不識抬舉!”吧?還是說那些人會指著她的鼻子憤怒道:“孩子明明隻是一片好心,你乾嘛潑他冷水!?”

是的,她明白,冀兒隻是好心,冀兒是真的想對她好。

可是怎麼辦?她半分都不想領這好意。

這位這份好意太像是一個落魄公子對給了他一口吃的、救了他命的乞兒承諾:等他出人頭地,他一定會回來施舍乞兒。

那果然不是夢吧。

……貴人給她的,是比噩夢更可怕千百倍的“毒”與“詛咒”。

因為這“毒”,因為這“詛咒”,她無法再輕輕鬆鬆地去享受眼前的“幸福”,她再也不能當個知足無求、懂事認命,願意花一生來等待幸福降臨的女子。

她生了饑-渴,對名利的饑-渴。

她有了貪欲,駕臨在夫君與兒子上首的貪欲。

她心中膨脹出一種可怕的念頭:她不想等待,她不要施舍。她想要自己去攫取自己可以拿到手的一切……!

從這一刻開始,什麼貞靜賢淑統統與她無乾。

“母親?”

劉冀怯生生的。

他本以為自己拍胸口發下的誓言能得到母親的讚譽與認可,他沒想到他的話隻是讓他這位便宜母親陷入了更深、更深的沉思。

好在曲千蔻總算還是給了劉冀一些遲來的肯定。

她勾起唇角,輕撫劉冀的頭頂:“謝謝你,冀兒。”

劉冀放鬆下來,靦腆地接受母親的感謝。可在他偷眼朝著母親看去時,他隻見母親的眼中燃著一簇他從未見過的陌生火光。

那火光讓他母親的眼睛看起來像是黑夜裡的狼眼。

幽深,機狡,伺機而動。

且好戰。

……

雲婧拚命地踮起腳尖,想要拿到書架最上面一層的書。

這裡是碧風國效仿聚榮仙朝所建的大藏書閣,因為書閣所有的牆壁與書架上統統設了陣法,修為在這裡不起作用。雲婧想要拿書,要麼去搬個墊腳台來,要麼就隻能像這樣原始地踮起腳來,用手指去夠書的脊部。

雲婧不善言辭,很怕與人溝通,平時就是和人對上視線也要馬上低頭,要麼用深色的兜帽將自己的面容遮起。

要她找書閣的司書去拿墊腳台,她寧肯直接在原地踮腳、蹦躂。

好在踮腳不行,蹦躂總歸讓她的指尖勾到了書籍最下方、硬書殼兒與內頁間的縫隙。眼看著自己想看的書被自己從排列得整整齊齊的書本裡挪出一寸,雲婧喜極,又蹦了一次。

這一次,雲婧終於夠到了自己想拿的那本書。隻是,當那本書被她抽出來時,旁邊的書本也被帶著落了下來。

硬殼兒的書本極厚、極沉,尖角還特彆銳利。被這種東西當頭砸上一下都有暈厥的危險,就彆提即將拍雲婧臉上的是好幾本書了。

雲婧下意識地瑟縮抱頭,想象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

她連忙睜眼,隻見一紅衣女子正用兩手把那些書給摁回書架上。

若是女子出聲,雲婧隻怕下一秒就要暴露社恐的本性,當場逃離。神奇的是那女子隻是回頭朝她一笑,跟著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那樣從書架前走開了。

“……?”

雲婧愕然,忍不住在女子離開後偷偷轉過書架,想要看女子去了哪裡。

“你在找我?”

“——!!”

雲婧差點兒沒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把心臟都給吐出來。她回頭,隻見方才幫了她的女子言笑晏晏地站在那裡,雙手背在身後。

“我、我、我……”

“我”了半天沒“我”出個所以然來。雲婧羞紅了臉,最終丟下一句“謝謝!”便如離弦之箭一般飛躥了出去。

女子、葉棠也不攔著她。

她輕笑兩聲,視線轉回到雲婧方才想拿的書上。

這套書名為:《論機械力學在修真-世界的實踐與運用》

明明雲婧就是葉棠的目標,但葉棠沒有借走雲婧想看的第四卷,反倒是坐在一邊,翻開了第一卷開始了閱讀。

躥出去的雲婧其實沒有躥出很遠,她一直在遠處的書架後面徘徊,是不是像隻藏在樹後的小鬆鼠那樣露出個頭來。

差一點兒就拿到手的《論機械力學在修真-世界的實踐與運用》第四卷還在那裡。葉棠要是拿走了它,雲婧大可以沮喪地撤退,今天就這麼算了。偏偏——

看看書架,又看看旁邊坐著看書的葉棠。雲婧等了好久都沒等到葉棠離開,對書的渴望已經讓她向著放有《論機械力學在修真-世界的實踐與運用》的書架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