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天命、氣運與金手指19 禮尚往來。……(1 / 1)

“是否有人來過、是否有人對我說了些什麼, 這重要麼?”

李媼撫摸女兒的發頂,青女也將女兒拉到旁邊坐下。

“重要的難道不是我決定如何去做?”

說來也是可笑,在得到前兩世的記憶以前, 李媼一直都覺得自己很正確,自己的判斷完美無缺。縱使她的人生裡時不時就會出現那麼幾件氣得她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的事情, 她會生氣、會憤怒、會嫉妒也會不甘, 但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去改變。

因為,她的母親,她的母親的母親……她認識的所有女性長輩都是這麼過來的。她不能“一個人搞特殊”。

就連得到自己的兩世記憶、看到了女兒兩世的不幸之後, 李媼的憤怒也隻持續了短短的數十秒——即便她有心改變女兒的命運, 可她又能做些什麼?

女子總不能一輩子在家裡不嫁人吧?女兒的婚姻不聽夫君的那聽她的?可她若是她為女兒選擇的夫婿也讓女兒不滿呢?

婚姻本就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對她來說再好的女婿, 在女兒眼中或許也是不足的。她總不能放著女兒自己去選夫婿吧?

還有生子,女人哪兒有不生子的呢?為了牢牢抓住夫君的心,生孩子是必要的。像她,她就是因為隻願意生一個孩子,這才會鬨得他夫君外出一趟就十幾年不歸,再歸家時不僅帶了個妾回來,還帶了個妾的孩子……

李媼煩惱至極, 越想越是頭痛,她乾脆質疑起那將她前世記憶塞入她腦中的大能意欲為何。

人就是這樣。當觸及到的問題是一些長久以來都沒人敢去解決的問題時,就會下意識地逃避當那個吃螃蟹的人,轉而去質疑把問題擺到台面上、讓自己不得不直面問題的人——質疑他人可比解決問題本身容易多了。

但那位大能隨後丟給她一句振聾發聵的話語:“從來如此, 便一定對麼?”

青女因為這句話眨了眨眼。說實話,她也認為有些“祖宗規矩”很蠻不講理,甚至可以說是胡攪蠻纏。可為了活得輕鬆一些,她選擇了不去當那個違背規矩的刺頭兒。

——她本沒有給人當妾的意思。於她而言, 她不過是與她當時有些好感的對象共度了一-夜。她不明白這一-夜過後她怎麼就成了誰誰誰的“人”,從而丟掉了自己是一個獨立個體的權利。

但那人告訴她:她不與人成家就和人共度一-夜,這是非常可恥、肮臟且會被人戳著脊梁骨指責的行為。她隻是個散修,背後既沒有仙門也沒有家族,本就容易被人欺負。她“不貞”的-名聲傳揚出去,更是會招來無數人上門找茬兒。

可她若是嫁給了他,他們不僅可以長長久久的在一起。他們若是有了孩子,孩子也能擁有更好的成長環境。日後孩子長大,就有銀家當靠山,不論是在家中還是出門在外,都沒那麼容易被人欺負了去。

青女無所謂被人打上門來,她的天性就是喜歡與人切磋的。但她不想自己的孩子同她小時候一樣,餓了不是啃野草就是跟在獸群後面撿點獸群不要的腐肉吃。她雖然可以教孩子狩獵,可是她也隻能教孩子狩獵。

一想到她的孩子和她一樣不能像外面來的那些人那般“文雅”地談吐,看懂那些蟲子亂爬似的“文字”,最後隻能和她一起被那些人的指指點點地嘲笑,她就氣得想把拔起幾棵樹來掄那些人嘲笑她孩子的人頭上。

然而天地之大,她又能為自己的孩子掄爆幾個人的腦袋呢?

就這樣,她成了那個人的“妾”。等她弄明白“妾”是怎樣的東西,“妾生的”幾個字有多大的殺傷力,她的女兒都已經開始學習文字了。

青女後悔過,後悔完又覺得“來不及”了。

等得到了自己兩世的記憶,青女才恍然理解到一件事:對於不行動的人而言,沒有什麼是“來得及”的。“來得及”不過是懦弱之人、膽怯之人給自己找的借口。

“就讓那些人來罵我‘篡權惡婦’吧。我不怕的。”

掐訣為女兒治好手上的紅痕,青女笑道:“為了我兒,我什麼都做得到。”

篡權惡婦!?

銀家家主被青女的話嚇了老大一跳。無他,他意識到自己的妻妾沒有站在自己一邊,而是投向了自己的兩個女兒……

“等等……!”

顧不得在女子的面前低頭是否有損形象,銀家家主堆出笑臉,哄騙道:“這樣不好吧?你們、你們會被天下人譴責的。不如這樣、不如這樣你們看好不好,我還是掛著銀家家主這個名頭,實權全部給你們——”

銀音與李媼,銀沙與青女,兩對母女同時一對視線,隨後四人都笑開了。

“為什麼我以前會沒發現他是這種人呢?”

李媼歎息:“虛榮、自大,又欺軟怕硬,自私自利,卻又喜歡站在道德的高處用道德來綁架他人。”

銀音聳聳肩。她被“正道中人”真刀真槍地追殺過。事到如今,她還會怕被人說幾句難聽話?

銀沙快活地捧腹:“天下人的譴責……要是光譴責就有用,那還要修為做什麼?”

“你、你們——!!”

沒想到妻子與女兒們都會如此有恃無恐,銀家家主也不裝了。他咬牙切齒道:“你們真當我是個擺設!?沒了我,銀家要如何服眾!?那麼多的門客,那麼多與我們有生意往來的商號與世家……!!你以為他們會聽幾個女子的嗎?”

青女很直白地舉起了鬥大的拳頭:“聽不懂人話,那就打。拳頭是什麼意思,這些人總該明白的。”

刀耕火種的時代,男性比起女性確實有體力上、體格上的優勢。

可這裡是玉華上界,這裡是可以修真的世界。修為強悍與否和是不是有那根玩意兒沒有關係。畢竟修真又不是用那玩意兒來修。

既然如此,她們還有什麼必要去遵從那些從刀耕火種時代流傳下來的“規矩”?

老掉牙的落後規矩,是時候該與時俱進一下了。

……

“聽說壽嶺銀家換了家主呢!”

喬裝改扮過的葉棠與同樣身著鬥篷的宇文敬剛進鼓城就聽見街上有四、五個商人打扮的修士邊走邊說。

“那家隻有兩個女兒吧?新家主是誰?莫不是女兒的夫婿?是大女兒的夫婿還是小女兒的夫婿?”

“哎唷,你沒在玉簡上看到啊?銀家的新家主,是他家的兩個女兒!”

“什麼!?”

“說是兩個女兒綁了老父親,逼著他讓出了家主之位呢!”

“荒唐!兒子也就罷了!女娃兒怎麼能逼父親讓位於自己呢?那銀家家主的手下呢?門客呢?他們都不反對那兩個不孝女的嗎?”

“這個呀……聽說那銀家家主的妻妾也反了他,幫著女兒呢。門客手下都打不過她們。而且我還聽說啊……”

瘦高個兒的商人左右打量兩下,見沒人盯著自己,也沒人把神識探過來,這才對旁邊滿臉麻子的商人附耳道:“咱們城主不是派人去銀家求親去了嗎?”

“確實有這事兒!”

麻子臉點頭如搗蒜。

如今鼓城……不,整個玉華上界還有誰沒聽說過宇文家的家庭倫理劇?玉簡上專門總結這出家庭倫理劇的專欄就有足足五個!每一個專欄的側重點還都不一樣!

其中那個叫“風月有情”的專欄尤其好看,裡面講宇文家這出家庭倫理劇的真-相不是什麼父親宇文英覺得兒子和侍婢的身份不般配,這才想分開他們,而是宇文英自己不想放開那絕色侍婢,想讓那侍婢回到自己身邊,這才千方百計地阻礙自己兒子的姻緣!

第五十九回《英武父子雙龍搶珠》那叫一個香-豔,他現在想起來都是回味無窮……

“有傳聞說,大公子不滿意他老父親為他折騰的這門婚事,為了毀掉婚事他去了銀家,和銀家姐妹做了交易!於是這才有銀家拒絕宇文家的提親,銀家姐妹大著膽子逼她們父親讓出家主之位的事情!”

宇文敬聽見自己身側的葉棠發出了小小的“噗嗤”聲。

“!”

麻子臉一拍手:“合理!有大公子支持,也無怪乎那兩個女娃兒腰板敢挺這麼直了!”

無風不起浪,傳聞傳得這麼快,還如此合理,明顯是有人故意吹起了一股風,帶起了星星點點的浪花。

有動機,並且能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想到把銀家雙姝逼著她們父親讓出家主之位的,唯有銀家雙姝自己。

換而言之,被宇文家利用了兩世的兩女,這一世反過來利用了宇文家,利用了宇文敬。

葉棠並不覺著這有什麼不妥——利用了他人,那就要有被人利用回去的覺悟。再者宇文敬雖然病弱,卻不是柔弱可欺小百花。她可不相信前世今生宇文敬從頭到尾沒有利用過銀家雙姝。

身側的輕笑聲明顯了些。明白葉棠在笑些什麼的宇文敬略感窘迫。他的黑色龍尾一個沒憋住,竟是從鬥篷下面探了出來,像是想要捂住葉棠的嘴巴那樣在空中遊動。

“!?”

黑色的龍尾一出現,整條街道上就起了騷動。

先前八卦的商人們俱是一驚,隨後咬耳朵的二人連忙衝著宇文敬跪下,沒參與二人話題的另外幾個商人則瞅準人群朝著這邊彙聚而來的功夫,混入人群裡悄悄地溜了。看來是怕被殃及池魚。

“大、大公子……!小人我等沒有編排您的意思!”

本不想暴露自己的宇文敬在二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聲裡不得已拉下了兜帽,儘可能和氣地讓二人起身。

輕微的振動通過胸腔,擴散在空氣裡,知道葉棠又在自己背後笑自己的宇文敬朝著身後微嗔一眼。

不等他收回目光,他已瞧見內城那邊開了門,有宇文家的人正朝自己與葉棠這邊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