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1 / 1)

第二章安慰——這孩子是小豬嗎?

老大成績不如老二好,這是林家上下都知道的事。

但對完答案,估分竟然足足比老二少了一半,這是誰也沒想到的。

林福生夫婦一時間不知道該高興老二考得好,還是擔心老大該怎麼辦。

家裡的氛圍一時間有些沉悶。

邱秀珍把午飯端進屋給不能起身的林福生,飯桌上隻有林家三兄弟用飯。

林澤遠坐在高腳竹椅上,剛好能夠著飯桌。他不愛讓大人喂飯,自己抓著勺子舀著吃,一邊吃一邊偷看沉默寡言的大哥。

他已經從家人的言談和表現中得知,高考和填誌願對兩個哥哥來說是極為重要的事。

就好像他前世各大宗門遴選弟子的大比,比試的表現,關係著哥哥們最終入哪個大宗門為徒,修習哪一道。

隻是他大哥這次沒發揮好,恐怕與“大宗門”無緣了。

可惜他早已不是前世赫赫有名的澤元仙尊,幫不了大哥。

想到這,他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埋頭吃飯的老大聽見聲立刻抬頭看向他:“怎麼了?”

林澤遠看著明明心情不好還不忘關心自己的大哥,心底微微一酸,把自己飯碗往前一推,指著桌上的菜說:“大多(哥),我要雞蛋。”

“哦哦。”老大連忙幫他夾了一筷子炒雞蛋,又給他分成小塊,“慢點吃,還要什麼和大哥說。”

“嗯嗯。”

臥室裡,邱秀珍和林福生聽著外邊的動靜,不約而同歎了口氣。

“你說老大這分數,能上大專嗎?”邱秀珍問。

林福生想了想:“填誌願的事我們又不懂,不如……找隔壁的霍工兩口子問問?”

邱秀珍眼前一亮:“行,我下午去問問小敏。”

*

午休後,林福生感覺腰比上午好了些,人能起身活動活動,但背還挺不太直,也不太能使勁。

他還是放心不下地裡,午後最熱的時段過去後,讓老大騎自行車載著自己去田裡轉一圈。

邱秀珍不放心他,讓老二也跟著去。

等他們爺仨出了門,邱秀珍抱著剛睡醒午覺的林澤遠,去隔壁霍家串門。

霍東嶽和林福生一樣上工去了,家裡隻有王敏敏在。後者還在上大學,這會兒正好放暑假。邱秀珍要不是因為小兒子生病請了兩天假,這時候也要去上班。

霍家客廳一角鋪了草席,上頭散著霍平野的玩具,後者就在席子上玩。

林澤遠還打著小哈欠,就被邱秀珍放在了草席上。

“阿遠在這兒和小野玩一會兒。”

睡眼惺忪的奶團子點頭,淚眼朦朧地看向草席另一邊的霍平野。

霍平野把上好發條的鐵皮老鼠放出去,撞在林澤遠小腿上,問他:“林酥酥好了?”

“唔,好點了。”林澤遠一手揉著眼睛,一手抓著鐵皮老鼠轉了個向,鐵皮老鼠便又嗡嗡地跑回霍平野身邊。

他上午剛退燒,身體疲懶,午覺沒睡夠,索性倒下去躺在草席上,蜷縮起身體,眼皮緩慢地眨著,又昏昏欲睡。

霍平野:“……”

這孩子是小豬嗎?怎麼這麼能睡?

他推了推“小豬”:“喂,起來。”

“小豬”揮開他的手:“不。”

“起來。”

“呼呼呼……”

霍平野:“……”

他搖搖頭,歎了口氣,起身跑進自己的房間,撈起床上的小被子,拖拖拽拽地抱出來。

同為兩歲幼崽,他雖然身體結實一些,但也隻是幼崽,夏天的薄被對他來說還是重了點,短短幾步路就讓他累得氣喘籲籲、踉踉蹌蹌。

另一邊正和邱秀珍聊天的王敏敏注意到他的舉動,忙問:“你拿被子乾嘛?”

話音剛落,霍平野踩到自己的鐵皮老鼠,腳下一個不穩——嘭的一聲,連人帶被摔在了林澤遠身上。

酣睡正香的林澤遠:“……嗷!”

他一般不哭,除非忍不住。

尤其是被霍平野這個小胖子泰山壓頂砸中胸口,還磕到鼻梁的時候,他瞬間疼得眼淚汪汪,大哭起來。

“嗚嗚嗷嗷!嗚嗚嗚!”

你死定了!霍平野!

霍平野:“……”

*

“彆哭鳥。”霍平野湊在抽抽噎噎的林澤遠身邊,小聲安慰,“我發四,我隻是想給你蓋被幾,不是故意的。”

剛止住哭的林澤遠眼睛紅紅的,狠狠瞪他一眼,又連忙止住動作,用手捂住了鼻梁。

雖然邱秀珍幫他揉了好一會兒,但鼻梁還是有些紅腫,臉上稍微做點表情就疼得慌。

林澤遠彆開臉,忍著疼,輕輕地吸了吸鼻子,心裡又記了霍平野一筆。

霍平野:“……”

他是不是真的和林澤遠八字不合啊?

蒼天作證!

他真的隻是想給這隻貪睡的“小豬”蓋被子!

*

傍晚,林福生和老大老二從田裡回來,見林澤遠鼻梁上青了一塊,頓時一驚。

“阿遠這是怎麼了?”

邱秀珍把白天在霍家的事說了,“好在骨頭沒事,已經擦了豬油,沒那麼腫了。”

因鼻梁靠近眼睛,抹紅花油怕小孩揉進眼睛裡,隻能按鄉下的土辦法,擦點豬油。

林家老二道:“怎麼又是霍家那小胖子?阿遠每次和他湊一塊都沒好事。”

林福生白了他一眼:“彆瞎說,人孩子也不是故意的,讓人聽見像什麼樣?”

話雖這麼說,他瞧著小兒子那模樣也心疼得緊,伸手想碰一碰他鼻梁,又怕自己指頭粗糙,弄疼了他。

最後指使大兒子:“老大,再拿點豬油過來給阿遠擦擦。”

老大“哎”了聲,跑進廚房。

老二本想說擦豬油其實沒啥用,但見家裡人著急,心想有個心理作用也不錯,於是也沒勸阻。

擦了豬油,林澤遠聳了聳鼻尖,微微皺眉,不太喜歡這個油膩膩的感覺和味道。

但他知道自己生來體弱,多虧父母精心養育才平安長大,兩個哥哥也十分疼惜他,所以與家人的關心相比,這點小小的不便他完全可以忍受。

忙碌了一天,大家都有些累,洗漱完就各自回了房間。

林家分的房就兩室一廳,一間臥室放了兩張單人床,老大老二住著。另一間臥室林福生夫婦住著,林澤遠的小床也擱在裡面。

儘管他提過想把小床搬到哥哥們屋裡睡,但林福生夫婦既擔心他年紀太小,夜裡需要人照看,又擔心他會打擾到老大老二休息,所以沒同意。

此刻,洗漱過後的林澤遠像個香噴噴的奶團子,趴在父母的大床上,認真“檢查”林父的腰。

林父趴在床上,配合道:“嗯……這裡不疼,這裡也不疼。”

邱秀珍檢查了門窗,關了客廳的燈,最後一個進屋。天熱,她沒關臥室門,隻是把紗門合上防蚊蟲。

林福生撐著胳膊起身看向她,壓低聲音問:“填誌願的事,霍工那口子怎麼說?”

提到這事邱秀珍微頓,坐在床邊歎了口氣,“小敏說老二的分數上清河大學沒問題,老大的話,大專都難說。”

清河大學就在他們清河市,是全省最好的大學,在全國也排得上名號。隔壁的霍東嶽和王敏敏都是這個學校的大學生。

林福生一時喜憂參半,看了眼門外,低聲說:“其實預考的時候,老大的成績就有點勉強,還是老二給他補課才過的線。”

這兩年政策變了,要先通過預考才有資格參加高考。聽說有的省還是先填誌願再高考,他們省倒還好,可以考完對答案,自己估了分再填誌願。

“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該讓老大上高中,直接讀農校,畢業了正好分到場裡來上班。”林福生歎息道。

彆看他們這的農校是中專,但畢業也是包分配的。

邱秀珍沉默下來。

林澤遠對這個世界的許多規則還不太清楚,聽得懵懵懂懂,但他懂得看人。

大哥耿直忠厚,爽朗端方,看著比二哥木訥愚鈍些,也確實不是讀書的料子,但其實心明眼亮,自有一種大智若愚的睿智。

若是在前世的修真界,由他引薦到正直豁達的掌門師侄門下,未必不能有一番作為。

可惜,如今的他什麼也做不了。

“沒事,沒考上就沒考上。”沉默良久的邱秀珍開口道,“大不了我提前退休,讓老大接班。”

林澤遠和林福生一怔,詫異地看向她。

“媽,不用。”紗門外突然傳來老大的聲音。

他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門外,屋裡泛黃的燈光透過紗門灑在他臉上,半明半昧,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傳進屋裡的聲音卻清晰而堅定:“我想去當兵。”

*

過了兩天,林家老大老二去學校把誌願填了。

隔壁霍東嶽和王敏敏幫忙參謀,還打電話請教了清河大學的老師,最後老大填了本地和外省的幾個大專,老二填了清河大學和外省幾個高校。

填完誌願,老二又陪老大去征兵辦問了入伍的事。

回家後說起這事,老二:“今年上半年的征兵還沒結束,九月份入伍。”

老大:“我已經報名了,過兩天政審,下星期體檢。”

林福生和邱秀珍怔了下,雖然舍不得,但這兩天他們已經為這事兒商量過了,尊重老大的決定。

林福生:“……好,好,我和場裡說一下。”

他們一家的戶口都在清河灣農場,要是需要開證明蓋章,得經過場裡。

林澤遠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從母親懷裡下來,跑到大哥面前,依戀地抱住他的腿。

林家老大笑了下,撈起他抱在自己懷裡,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重活這輩子,林澤遠父母俱在,家庭美滿,除了隔壁霍家的小胖子時不時招人煩,似乎再也沒有彆的煩惱。

連這輩子可能沒法修煉都好像不那麼重要了。

可這兩天,他仿佛再次回到前世微末之時,重新陷入那種人微力薄、求助無門的無能為力之境,讓他像前世一般,甚至更加迫切地想要變強。

不過,他今生不再孤苦無依,而是有了牽掛,怕是……

修不了前世的無情道了。

不過,他猛然抬起頭,看向自己大哥。

“大多,你想學短題書嗎?”

老大一愣:“什麼書?”

“鍛、體、術。”林澤遠一字一句道,“就係……一種功呼!”

他仰起小臉自信道:“我教你!”

眾人一樂,老大笑道:“哎喲,我們家阿遠還會功夫啊?”

林澤遠:“……”

就知道沒人相信!

“不許笑!”他拍拍大哥的肩膀,一本正經地說,“明天開始,早點起nai!”

“練功!”

*

夜幕降臨,霍家客廳,霍平野坐在草席上,對著一堆玩具挑挑揀揀。

“小野,洗澡睡覺了。”

“哎。”霍平野應了一聲,把挑好的玩具撥到一邊,將父親給他做的發條老鼠也放了進去。

洗完澡躺在小床上,他還在苦惱。

阿遠已經兩天沒理他了,要怎麼哄啊?

人類幼崽,簡直就像前世的喪屍和疫苗一樣,應該被稱作“人類難題”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