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是南州了吧?”天機子撥弄著手中13個詭異符號的羅盤。
“應該快了。”
巫辭神色凝重,越來越警惕。
他們跟隨著饑民,沒有食物就上山打獵,這一路上都沒遇到什麼危險。
眼看南州就要到了,這群饑民在上一周目消失的原因還沒有發現,這讓他心裡越來越不踏實。
“勿要放鬆警惕,越到最後越要注意。”
“小道明白…”天機子將羅盤展示給巫辭,眉頭緊皺,“這群饑民的命數算不清,隻有天機顯示…他們必死無疑……救下他們會很難。”
巫辭看向多層的陣盤,最頂端的那條據說大概率代表天尊神眷的指針仍然指著第13個詭異符號正對著他的方向,下層的指針則淩亂分布卦象,天機不明,命數大凶。
他沒怎麼看《天饑經》裡面的輔助法術,但確實懂一些卦象,上一周目也從天機子那裡騙到了這個羅盤的觀測方式和天機一脈卜算方法,算出來的卦象也勉強算準確。
卦象說大凶,十死無生,就代表救下這些饑民很難,哪怕當即救下了,過一段時間,這些饑民也會因為其他的原因死亡。
“已經到了,這裡是南州的通濟渠,前面的雲澤城就是屬於南州的第一座城池,也是重要的一座。”
走在不遠處的父親忽然出聲:“城內的總兵陳浩然是我曾經的同窗舊友,我與他關係不是太好,但他也勉強是個正直之人,若是有需要,可報我的名字,假如你們與他說清楚原因與後果,他會幫你們的。”
“多謝父親告知。”巫辭頷首,轉頭對天機子道,“趁著饑民還沒進城,我先行一步去找陳總兵,拜托天機道友保護好饑民,假如遇到事就傳音給我。”
“好的。”天機子嚴肅地點點頭看著巫辭離開,忽然摸了摸腦袋,“唉?楚辭道友怎麼知天機道道門還能夠傳音?”
“嗯…我們的法術種類多很普遍,楚辭道友知道也很尋常!”他自己說服了自己,點點頭盯著饑民去了。
另一頭的巫辭越過城門口盤查進出居民的守衛徑直潛入了雲澤城,走在街上隨手順走了一個沒素質紈絝公子哥身上的錢袋。
沒過多久,他就換了一身青袍從成衣店走出來。
世人大多先敬羅裳後敬人,哪怕有例外,社會的主流規矩也都是這樣。
他原先那身逃難的麻衣過於不體面,穿著對人不尊敬,辦什麼事兒都不方便,瞧著還怪冷的,誰見了都得當小乞兒,更彆提讓人不輕視。
現在換了身青袍,加上修煉《天饑經》後身高也抽條了不少,哪怕這具身體是個八歲幼童,看起來也像個富貴人家的少年人。
古時的孩子知事早,放乾朝這個時候,這個模樣的年歲已經可以獨立做事了,一個人行走在街上也不突凸。
雲澤城剛過完年,家家戶戶沒撤的燈籠殘餘節日氣息,但店鋪都陸陸續續重新開門。
“包子!包子!剛出爐的嘞!3文錢一個!”
“餛飩面!40文一碗!”
……
這些小販叫賣的食物糧食的價格比外面貴上許多,想來是南州比其他地區富裕,民眾們習以為常,沒有任何意見…食物升騰的熱氣襯得南州對比外面鬨饑荒的地方像個世外桃源。
巫辭新奇地在街上晃蕩,目不斜視,努力不讓自己顯得那麼土狗進城,在買了兩袋糕點、逛了兩個茶樓、和若乾人等發動優秀的人際交往能力之後成功弄清了總兵陳浩然和雲澤城的具體狀況。
雲澤城現在正在征兵,而城內職位最高的總兵陳浩然在民眾口中風評甚佳,現在正在城北的軍營裡當值練兵,暮時歸家,家中親人隻有一妻一女。
一切消息聽起來都很正常,但正常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雲澤城那麼大,人多口雜,假如城外那些饑民上一周目到了這裡,消息就一定會在南州流傳,絕不可能一點消息都不留便離奇消失。
那些饑民消失的的因素還未出現,巫辭對一切都抱有警惕,甚至疑心雲澤城總兵陳浩然會有問題。
況且現在正值乾朝末年,乾帝昏庸,國庫的錢全部都拿去揮霍了,根本就沒有足夠的軍餉供養軍隊,雲澤城為何要征兵?又是哪來的軍餉讓新兵自願加入?
去軍營裡拜訪陳浩然不穩妥,還是先從其妻女入手吧。
“不穩妥?我們是他的妻女,為何會不穩妥!”雍容華貴的婦人憤怒地摔碎了茶杯,“憑什麼我們要離開!給那些彆院的女人騰位嗎!”
巫辭屈腿坐在總兵府的房梁上,靠著牆壁有一搭沒一搭的,一來就聽見了下面陳浩然妻女的談話。
“注意儀態體面,我教你的你總是不記得,非要像個市井婦人一樣粗俗,男人隻會越看越煩,”年紀不大的粉裙少女坐在下首漫不經心地端著茶碗抿了一口,儀態慵懶卻端莊,坐得端正秀雅,連頭上的金步搖都紋絲不動。
巫辭認識她,是上一周目在通濟渠見到的金甲將領旁邊那位金釵少女。
下方的婦人聽了少女的話,這才想起四下張望避免失言給其他人聽見,卻發現少女早已屏蔽了下人。
她鬆了一口氣連忙道,“好女兒,母親知道你最聰明,快想想辦法…我要是讓那些妾室上位,你又怎的會好過?”
“彆耍小聰明想扯上我了…滿腦子都想著怎麼看住男人,你能有個什麼出息?”粉裙少女冷哼一聲,終於道,“我前些日子為父親處理事物時瞧見了南州州主的信件,父親這是在為州主辦事呢,少去弄巧成拙,我讓你做什麼你隻管做就行了,勿要自作聰明。”
婦人不滿道,“南州州主又要你父親征兵又要招女人的,這是要乾什麼事?我們非得要走嗎?”
粉裙少女抬起頭,赫然露出一個嘲諷而詭異的笑容,“不走?你想活還是想死?”
“你…你什麼意思?”婦人已全然被嚇住了。
少女反問,“南州州主要謀反,你想跟著父親一起掉腦袋嗎?”她冷笑著說:“我們之間隻能走一個,要走的隻會是你。”
少女在婦人驚鄂的眼神中掐住她的脖頸,用命令的口吻低聲道,“嫁妝鋪子都賣掉,過兩天就假死脫身,你不是有個為你終身未娶又青梅竹馬的情郎嗎?編個緣由再騙一場,過去當他的妻子,重新換個身份。”
“他隻是個小官!你要我放棄總兵夫人的身份嗎?嫁給他如何享得榮華富貴?我是你母親!你不能這麼對我!難不成你要我在耗光了嫁妝以後像那些低賤的農婦一樣乾活!”婦人憤怒地尖聲驚叫著為自己抱不平,完全沒有想過女兒留下來是否要和丈夫一起謀反掉腦袋。
她尖叫完,看見女兒嘲諷的目光又恐懼地抖了一下,放軟了語氣,“還有你的婚事怎麼辦?如何嫁一個高門大戶?”
“你的腦袋隻會想到嫁人和靠男人?爛泥扶不上牆的廢物,若不是你是我母親,我還真不想管你。”
粉裙少女嗤笑,“蠢女人,老實聽我的,好好去你情郎那兒待著,假若州主和父親謀反成功我會給你遞消息,等我把你那情郎滅口了再與父親編個理由,自會接你回來繼續享受你的榮華富貴。
如若是謀反失敗,我會提前轉移父親的財產,夠你揮霍個幾輩子了。”
“好女兒,就知道你向著母親!”婦人喜形於色,終於假惺惺地開始關心女兒,“你不和我一起走嗎?那可得注意安全啊!”
少女譏諷一笑,“得了吧,你死我都不一定會死。”
……
南州州主的信件…謀反…
上一周目,南州州主是在八年後的時間段才起義,原來這麼早就開始謀劃了嗎?
巫辭從房梁跳下,避開巡邏的下人一路拐進了總兵陳浩然的書房。
書房一切都很正常,沒有找到私人信件和謀反相關之類的東西。
《天饑經》運轉,巫辭閉上眼睛,惡意血氣攜帶著神識以他為輻射點像超聲波一樣開始擴散。
書房地下是中空的。
下面有一個密室…並且,很大…含括了整總兵府!
巫辭半跪下身,敲了敲地面,強行掀開幾塊地磚後,終於在縫隙裡看見了地下密室。
堆積如山的金銀與製式武器兵甲,還有一群被關在監牢之中、身負鐐銬的少女!
她們身上,自帶陰時陰日的氣息。
這時,一個荒誕又可笑的念頭忽然在巫辭腦子裡冒出來。
在這亂世,為何隻有南州如此富裕?
其他赦封神靈都為所欲為,南州水府的河神又能好到哪兒去?而其卻一直沒什麼動靜,到八年之後才要求娶妻?
見到這些,巫辭似乎明白了……
上一周目的河神娶妻,並不是隻有他遇見的那一次,而是…年年如此!
南州州主,身為一州之主,卻為了不讓南州引起皇帝注意被發現自身企圖謀反,生生壓下了這條消息,在背地裡抓取陰時陰日出生的少女獻祭河神換取一時安寧。
若他是為了反抗皇帝的統治,為了結束這個亂世,為了天下民眾的未來積蓄力量,巫辭敬他理智,敬他是梟雄,敬他犧牲少數換取多數雖然殘忍,卻是合格的統治者……
假如他隻是為了自己的私欲,則…不可饒恕。
巫辭緩緩抽出書房展示架上的一把長劍。
作為工藝品的劍鋒未開,但劍刃銀亮。
靈氣灌注,使這把劍變得無比鋒利。
雲澤總兵陳浩然,為南州州主辦事,甚至幫助謀反,自然是其心腹,知道南州州主大多數的打算。
但,哪怕是要犧牲,也不能以這樣的待遇對這些無辜少女。
巫辭將劍放在膝上,微閉雙目,在書房靜坐,等待這個書房的主人回來,為犧牲者討一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