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1 / 1)

關尼尼 8889 字 6個月前

電話那頭的楊甘局顯然很不情願跟他通話,同他打完招呼就立馬跟幽采撒嬌道:“哥!我打完招呼了!我打完招呼了!”

那語氣,好似等待誇獎的小狗,尾巴都快搖成螺旋槳了。

裴曜冷笑,手邊的電話捏得哢哢響。

沒過多久,幽采的聲音重新出現在電話裡,嗓音帶著笑意說楊甘局有點害羞,希望他不要介意。

裴曜裝作不在意的模樣,嗓音沉穩道:“哦,沒事,我聽他管你叫哥,是你的表弟嗎?”

果不其然,幽采帶著點不好意思說:“不是的,我比它大一些,它管我叫哥叫習慣了。”

裴曜橫眉豎眼地冷笑,心想這一套他在娛樂圈裡見多了,經常能碰到不知道壓根不認識的小明星硬湊上來,一臉單純親熱地管他叫哥。

對著電話那頭的另一朵油菜花精,小流氓盆栽難得生出了點較勁的賭氣心思——幽采一門心思要找的油菜花精,瞧起來也不過如此。

它鉚足了勁在裴曜面前裝作炫耀,大聲同幽采說:“哥,前天琳姐誇我長得真好,說我長得壯實得不行,同那些病殃殃的簡直是天差地彆!哥,是不是這樣啊?”

身穿病服還坐在病床上的裴曜後槽牙都要咬碎了。

幽采低頭看操作台上生機勃勃的洋甘菊,葉片肥沃根係發達。他讚同地點了點頭,認真道:“確實是長得很壯實。”

琳姐是花卉店的另一名員工。

洋甘菊盆栽更加得意,神氣十足地在電話裡大聲誇耀自己長得多麼魁梧壯實,日後若是有了形定然是雄姿英發的大高個。

身高將近一米九背肌寬厚肩寬腿長常年泡在健身房拳擊館的裴曜陰惻惻一笑,露出森白牙齒。

毛都沒長齊說話還要夾著嗓子裝清純可愛男高的死狐狸精在他面前秀肌肉?

露出森白牙齒的裴曜宛若一頭伺機狩獵的大白鯊,微笑道:“哦,小楊那麼壯實,看來平時也有鍛煉?”

“平時一周鍛煉幾次?體脂率多少?臂圍練到了多少?平時一般硬拉多少公斤?”

“我一般硬拉一百六十公斤到兩百公斤,你呢?”

連人帶盆不到七斤的洋甘菊沉默,片刻後強撐著鎮定嘴硬道:“什麼硬不硬拉不拉的,我命硬不用拉!”

伺機的大白鯊疾速突襲,飛掠而上露出一記必殺技。

裴曜微笑:“哦,不知道硬拉啊?沒關係,以後要練的時候可以來聖鼎健身房找我,很容易找到我的,找身高一米□□臂圍四十五體脂率百分之十二的人就行。”

連根帶葉還沒有六十厘米的洋甘菊猝然大叫一聲,像隻憤怒的土撥鼠。

十分鐘後。

掛斷電話後的洋甘菊嚎啕大哭,一會說自己長不高,一會又說自己瘦得厲害,幽采笨拙地安慰道:“沒事,琳姐不是說你很壯實嗎?”

洋甘菊哽咽道:“哥,他真的有一米九嗎?”

蹲在地上的幽采遲疑道:“有吧,他看上去好大一隻的。”

洋甘菊哭得更大聲了。

它開的花小小一朵,平日裡成天對幽采說自己開了好大好大的花,其實都是吹牛的,但長得壯實這點確實是店裡人和植物皆知的。

如今唯一的一個優點也被人比了下去,洋甘菊嚎啕大哭,傷心欲絕。

另一頭,病床上的裴曜簡直要得意死,半晌後又假惺惺地給幽采發去消息,問小楊剛才突然大叫了一聲,問小楊還好嗎。

幽采發了一條語音,老實地說:“它現在不太好,哭得好大聲。”

短短幾秒的語音,除了幽采乾淨清朗略帶苦惱的聲音,還有若隱若現的嚎啕哭聲。

裴曜嘴巴都快翹上天了,心想這愛撒嬌的楊甘局也不過如此。但是沒過幾秒,他又徒然警惕起來。

他拿起手機重複講音頻播了好幾遍,試圖聽出楊甘局的意圖——哪有正常人被說了幾句就嚎啕大哭的。

再說了,他也就說了自己多高多重臂圍多少,那楊甘局總不能是一米五的小矮子吧,又什麼好哭的。

警惕了半天的裴曜琢磨出了點意圖——苦肉計,故意哭得大聲讓幽采心疼呢!

裴曜使勁清了清嗓子,用儘畢生功力偽裝出驟然氣息不足的低落嗓音,給幽采發了一條語音,說自己好像又吃壞東西了,在醫院有些難受。

大白鯊哇地一下在海底長大嘴,讓源源不斷流動的水流衝刷掉捕獵成功的血腥味,最後哢嚓一下閉緊嘴,試圖偽裝成人畜無害急需救援的可愛海豚。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幽采有些擔憂地問他是不是長蟲了,需不需要驅蟲。

裴曜低頭望了一眼自己的肚子,以為幽采說的蛔蟲,立馬說自己沒長蟲子,說完又裝成氣息不足的低落嗓音跟幽采說自己吃吃藥打打針就好了。

於是裴汀一走進病房門,就看到醫生口中生龍活虎看上去一拳能打死兩頭牛的裴曜在努力裝出一副氣遊若絲的樣子發語音。

裴汀:“……”

有病。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就看到剛才還說話病殃殃的裴曜瞥著他,問他來做什麼。

裴汀是為了裴曜的幻聽而來。他坐在沙發上,問裴曜這些天為什麼會出現幻聽。

裴曜說沒什麼問題,應該是兩年前車禍留下的後遺症,過幾天就消失了。

裴汀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腦子出了問題。”

裴曜:“……”

知道幻聽沒什麼大礙後,裴汀便說:“明後天出院吧,醫生說沒什麼大礙了。”

從他進門後就眼皮就沒掀起來的裴曜蹭地一下扭頭,警惕道:“出院?什麼出院?誰說要出院?”

他一下就倒在病床上,扶著額頭冷靜道:“這院出不了,我頭疼,你叫醫生再給我好好檢查檢查。”

裴汀:“……”

他緩緩道:“你都快住了一個多月了,再不出院你信不信媽媽後天就能殺回來,將你照顧得無微不至像寶寶一樣。”

裴汀微笑著特地加重了後面幾個字,裴曜一下沉默下來,打了個寒顫。

鄧欣女士,也就是裴母,一個熱衷於將所以小輩當做寶寶一樣對待的慈愛長輩,包括不限於將發燒的孩子塞到沙發上,裹上天藍色小毯,憂心忡忡地將其看做寶寶一樣照顧。

上次將近三十歲的裴汀被塞到沙發上,向來在公司裡叱吒風雲的大總裁蓋著小毯子,腳上穿著足以將人熱死的毛線襪,腦袋上帶著滑稽的毛絨帽,鼻子裡塞著一團紙巾,腿還長出沙發一截安然地懸在半空中。

鄧欣女士則是在屋子裡像隻花蝴蝶一樣飛來飛去,指揮裴父烹飪十全大補湯。

裴汀微笑:“出院還是讓媽媽回來把你照顧,你自己選吧。”

兩分鐘後,裴曜心不甘情不願地道:“出院,明天就出。”

————

裴曜出院後最遺憾的當屬蘇安。

晚上七點。

他一邊單手磕著瓜子一邊感歎:“裴老師出院了,我在圈子裡唯一的人脈也就沒了,想打聽點什麼事,真是難上加難啊。”

幽采哢嚓哢嚓給他削蘋果。

蘇安吐出瓜子皮,繼續感慨:“不過能加上裴老師的微信,也算是意外之喜,逢年過節的還能跟裴老師打個招呼。”

幽采唰唰唰地給他洗著葡萄。

蘇安看了一眼自己的石膏,恨鐵不成鋼地感慨:“要是我這手早點好,我就跟裴老師一起出院,指不定還能蹭上個熱搜。”

幽采咵察咵察地給他剝瓜子。

蘇安有些納悶,扭頭道:“裴老師出院了,你不難過嗎?”

兩人都不在一個圈子,除了能在醫院碰上面,幽采哪裡還能跟裴曜這個新朋友見面?

幽采有些困惑:“為什麼要難過?我們每天都在聊天呀。”

“蘇哥,你們不聊天嗎?”

蘇安:“……”

天殺的,借他八個膽子,他也不敢私底下找裴曜聊天啊。

他悻悻然哦哦了兩聲,用叉子插上果盤裡的水果,試圖用水果堵住自己的嘴,沒過多久就將水果吃得精光。

幽采確實每天都在跟裴曜聊天。

裴曜似乎對他送的那盆小盆栽很上心,每天早上都會發一張小盆栽的照片,跟他彙報小盆栽的近況。

今天是小盆栽好像高了一點,明天是小盆栽好像冒出了點嫩芽,就連盆栽多喝了兩口水都要事無巨細地告訴幽采。

幽采對此很欣慰。

在他看來,裴曜這朵油菜花精什麼都好,長得也很壯實。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滿是鋼筋混泥土的城裡生活得太久,裴曜對大自然好像沒有那麼親近了。

失去對大自然的親近,這對植物來說相當於是喪失了一部分的本能,這也許就是裴曜長久地陷入瓶頸期的原因之一。

如今裴曜慢慢地同植物與大自然親近起來,說不定哪一天就突破了瓶頸,真正好起來。

病床上的蘇安猝然發出一聲尖叫。

幽采淡定地探出腦袋,掏出手機,摁了兩下,嚴肅問道:“誰又在微博罵你了?”

“我來跟他對線。”

每天在病床上閒出屁來的蘇安逛微博時常一驚一乍,尖叫後開始抓狂說自己又被罵了。

幽采對流程已經很熟記於心了。

誰知這次截然不同,吊著石膏的蘇安火急火燎地跳下床,尖叫道:“快快快,把我的行李箱拿過來,把我的戰衣出來!”

“對對,就箱底的那件名牌襯衣,天殺的,章年這個死綠茶要來探病!”

幽采稀裡糊塗也跟著忙起來,一邊幫著蘇安穿新襯衣,一邊撓了撓臉道:“蘇哥,襯衣的扣子好像有點扣不上。”

成天就在床上吃水果零食的蘇安又發出一聲尖銳爆鳴,憋紅了臉使勁吸肚子才將修身的襯衣扣子扣上。

他火急火燎指揮幽采拿東西,火速用一隻手在臉上拍拍打打寫寫畫畫,甚至還能一邊畫眉毛一邊咬牙切齒地說:“章年這個死綠茶,說什麼來探病,估計今晚又要跟老子合照,然後把老子P成自行車坐墊發微博。”

“前幾年我跟他一個團,吃了他不少虧,這次要是再把老子P得鬼迷日眼,老子把他頭打成自行車坐墊。”

半個小時後。

幽采微微歪著腦袋,望著病床上的蘇安,坐姿優雅,從容地翻閱著一本英文書籍,身旁是一個穿著時髦的男生,看上去笑吟吟的,還有個小酒窩,正熱情地跟蘇安打著招呼。

男生似乎很像個花蝴蝶,身上亮晶晶有很多顏色。

大型霸王花優雅地點了點頭:“好久不見。”

穿著打扮時髦的章年將花束放在床頭櫃,笑得花枝招展:“蘇哥,真是好久不見!”

“哎呀,我這半年通告多,經紀人把時間壓得太緊,沒時間來看蘇哥,急急忙忙趕來也就帶了束花,蘇哥不會介意吧?”

蘇安嘴角隱隱地抽了一下,沒等他說話,章年又繼續笑得花枝招展道:“瞧著我這什麼記性,蘇哥怎麼會計較呢,蘇哥快半年沒通告了,有那麼多空閒時間見朋友,哪裡會介意。”

“你說是吧,蘇哥。”

眼前人帶著假惺惺的關心,蘇安額頭上冒出幾根青筋,依舊裝出優雅的樣子從容不迫道:“不介意,我骨折這段時間,公司特地給我安排了護工照顧我,你什麼時候來探望我都不礙事,我這都有人。”

“幽采,切點水果給小章。”

好奇觀察著章年的幽采回過神,點了點頭說好,起身去找水果。

他在病房裡轉了一圈,也沒找到多餘的水果——蘇安愛吃水果,病房剩的水果剛才全做了果盤給蘇安吃沒了。

最後幽采在角落裡找到了兩根黃勝從農莊裡拎回來的黃金甘蔗。

病床前的兩人正硝煙彌漫,針鋒相對說個不停的時候,一抬頭就看見幽采拎著兩根甘蔗,杵在他們面前。

章年一下就笑出聲,眼神憐憫,結果還沒等他出言嘲諷,就看到眼前長得很漂亮的青年舉起一根甘蔗,目不轉睛盯著他,哢嚓一聲,粗壯的一根甘蔗硬生生被掰成了兩半。

過了幾秒,面容沉靜的青年舉著兩節甘蔗,忽然齜牙咧嘴一下,顯出一副很吃力的猙獰模樣盯著他。

章年:“……”

齜牙咧嘴的幽采慢慢收回表情,一下子變得沉穩起來——每次蘇安掰甘蔗的時候總是這樣很用力的樣子,想來正常的人類都應該是這樣掰甘蔗的。

他可不能被彆人看出不同尋常。

雖然晚了幾秒他才做出這幅表情,但應該沒什麼事。

幽采舉著一截甘蔗,友好地朝章年問道:“這麼多夠了嗎?夠的話我去削皮了。”

他覺得章年有點像亮晶晶的蝴蝶,所以有些好奇的友好。

章年有些頭皮發麻,望著力大無窮還猛然齜牙咧嘴似乎下一秒就能擰斷他脖子的幽采,顫顫巍巍道:“我覺得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