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一見鐘情腦袋上長花。
他看腦子上多兩個洞還差不多。
裴汀對自家這個弟弟再熟悉不過。
極度潔癖,眼睛長在頭頂上,巴不得天天抱著架子鼓和吉他睡覺,能在琴室待上一整天。聽那群發高中研學時大巴位置不夠,差點沒爬上車頂。
這樣的人一見鐘情?
簡直是要人笑掉大牙。
裴汀對著病床上的裴曜憐憫道:“裴曜,沒人腦袋上會長花,你昨天一見鐘情的對象要麼是你做夢夢到,要麼是人臨死前的走馬觀花。”
秘書咳了咳,小聲提醒道:“裴總,裴小少爺隻是輕度花粉過敏,還沒到瀕死的地步。”
裴汀哦了一聲,摸著下巴沉吟片刻篤定道:“那就是腦子出了問題。”
秘書:“……”
十分鐘後。
裴汀翹著腿,一手搭在沙發沿,一手拿著蘋果,啃著蘋果看著秘書勸裴曜形容昨晚男生的樣貌。
秘書輕聲細語柔聲道:“裴總讓您同我說清楚昨晚那男生的大致樣子,過幾天把人給您找出來。”
裴曜一開始不樂意說,秘書勸了好一會,病床上的青年才漸漸鬆動了些,舔了舔唇,薄唇抿起,低聲道:“黑頭發,長得很白……”
秘書嗯應了一聲,望著裴曜,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裴曜也同他對望,甚至還有點莫名其妙。
秘書:“……沒了嗎?”
裴曜:“沒了。”
當時心跳快得都要爆表了,耳邊全是震耳欲聾的心跳聲,哪裡還記得其他東西。
秘書:“……”他深吸一口氣,擠出一個笑,“要不您再想想?黑發長得白的人,在金闕舍太多了。”
裴曜想了想,整個人向後靠了一下,咳了咳,不大自然,像是有點不好意思,偏著頭,壓低聲音道:“眼睛很圓很亮算嗎?像星星一樣。”
秘書:“……”
沙發上的裴汀笑得肩膀一聳一聳的,嘴裡的蘋果嚼了五分鐘都沒咽下去,大腿都快被自己掐青了。
真是一場土得酣暢淋漓的形容。
怎麼能那麼土。
他裴汀活了快三十年,從沒想過有一天能從這個裴曜這位大少爺口中聽到這種土得掉渣的話。
誰能想到染了一頭淺灰色頭發,耳朵上打了三個洞,脾氣又冷又硬的裴曜有一天會純情得跟個高中生一樣說對方眼睛像星星。
跟被下了降頭一樣。
裴汀笑得快喘不過氣,好半天才咽下口中的蘋果,忍著笑對秘書道:“找,聯係金闕舍那邊的人,調監控也要把那什麼星星找出來。”
裴曜瞧見沙發上的人笑得肩膀一聳一聳的模樣,眉頭皺起,面色不善道:“笑什麼笑,滾,不用你找。”
本來就像星星。
有什麼好笑的。
———
“據知情人報道,頂流裴曜昨夜因花粉過敏進醫院,出現渾身紅疹、呼吸不暢等狀況……”
花卉店,幽采趴在操作台上,對著手機上重複播報新聞視頻有些困惑。
展示架上開花的小流氓盆栽努力伸著腦袋:“哥,這視頻都重複播五分鐘了!”
幽采關掉視頻,不太明白為什麼那晚同是油菜花的裴曜會暈過去。
花粉過敏又是什麼?
展示架的綠植盆栽探頭探腦,聽到視頻裡的新聞激情討論。
劍蘭:“什麼是花粉過敏?”
小鈴蘭:“就是嫌我們開花開得臭啦——”
瞧見它們就捂鼻子打噴嚏,一個勁地用手扇風,可不就是嫌棄他們臭。
一旁的幽采:“……”
所以是因為他開花很臭?直接把人給臭暈了嗎?
趴在櫃台上的青年神色迷惘,隨後又搖搖頭,覺得不太可能。
大家都是油菜花,開花不都一個樣。
總不能裴曜自己開花的時候還能自己被臭暈過去吧。
這麼一想,幽采有了點慰藉。結果一扭頭就看到冰櫃醒花桶裡的玫瑰大打出手,原因是嫌棄對方開花開得太騷包,熏得自己頭疼。
膝蓋上宛如中了一劍的幽采:“……”
他想起那晚上自己沒忍住腦袋上冒出的一排小黃花,一抖一抖的模樣指不定在對方眼裡就是騷包得不行。
幽采有些沮喪。
他自小生長在山間,修煉不到家,偶爾情緒激動腦袋上冒花這個毛病一直都有。幽采知道這個毛病不太好,但沒想到會將裴曜冒犯到兩眼一黑,暈過去。
玻璃門懸掛的風鈴晃動,發出清脆的響聲。
一個中年男人夾著腋下包,環視了一圈花卉店,瞧上去有些窩窩囊囊,卻極力昂著頭,努力表現出雷厲風行的模樣。
操作台上的幽采直起身子,露出一個笑:“歡迎光臨,請問有什麼需要的嗎?”
中年男人手肘撐在操作台面,倚靠著操作台:“係我呀。”
幽采:“???”
中年男人:“我係狂哥啊。”
幽采有點迷茫,遲疑道:“狂、狂哥?”
中年男人:“不對,喝烏昂狂,係狂哥啊。”
幽采沉默片刻,好一會才遲疑道:“黃哥?”
中年男人舒心地連連點頭,滿意得連說對,操著一口蹩腳的普通話問幽采還記不記得他,鯉魚精跟他之前提過他,在星光娛樂上班的黃鼠狼精。
幽采:“!!!”
他騰地一下就直起了腰,望著眼前的中年男人謹慎道:“你知道鯉魚精?”
中年男人:“雞到雞到,它去躍龍門了嘛。”
幽采頓時肅然起敬。能知道鯉魚精躍龍門的精怪,那肯定是鯉魚精信得過的精怪。
果不其然,中年男人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普通話不那麼蹩腳:“你是那個油菜發精吧?”
幽采欲言又止一會,還是小聲道:“黃哥,是油菜花。”
中年男人搓了搓手:“係呀,油菜發精嘛,鯉魚精跟我提過你,說你剛出山,想到娛樂圈找人,正巧我也在娛樂圈混,讓我多照顧你。”
中年男人說自己叫黃勝,本體是隻黃鼠狼,比幽采早幾年出山,前些日子才收到鯉魚精傳給他的信,同他說有個油菜花精最近出山,希望在外頭能多照拂一二。
說罷,黃勝夾著腋下包,打量著操作台前的幽采:“你看上去也不像油菜發精哦。”
長得倒是人裡人氣的。要不是鯉魚精給他發過照片,走在路上,黃勝估計都認不出眼前的人是個精怪。
幽采有些不好意思,片刻後,長長的藤蔓頂著幾片小葉子從豎起來,跟條尾巴一樣,對著黃勝友好地晃了晃。
黃勝拍著胸脯:“鯉魚精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小兄弟,出山以後有沒有找到工作?住的地方有沒有找到?”
“聽鯉魚精說你出山是為了找大明星裴曜,怎麼,如今找到了嗎?”
幽采老老實實地說自己隻見過裴曜一次,如今還是找不到裴曜。
黃勝一副早有預料的模樣,唏噓感歎道:“沒找到啊,不過也正常,裴曜嘛,這麼大一個明星,普通人想一面也是很難的。”
“不過你既然是我兄弟,鯉魚精又將你托付給我,狂哥自然是要出點力的……”
說到這,黃勝神神秘秘地朝幽采壓低聲音道:“狂哥這裡有個門路,能讓你見到裴曜,你看你要不要做?”
幽采謹慎道:“什麼門路?做了要坐牢嗎?”
黃勝:“哇,你還懂坐牢啊。”
幽采老實得很,尾巴一樣的藤蔓在半空中晃出個彎:“鯉哥說建國後不能成精,如今法治社會,不能隨隨便便亂來。”
領走前鯉魚精還給他一本華國憲法,讓他有事沒事多看看,彆到時候他得到牢裡面撈人。
黃勝振振有詞道:“你是我兄弟,我怎麼會讓你坐牢。我黃勝可不是這種人,我門路可是乾乾淨淨清清白白,要不是鯉哥托我關照你,尋常人可找不到這樣的門路。。”
“我是經紀人,你知道什麼叫經紀人嗎?就是明星身邊的人,我說一他們不敢說二,我讓他們往東他們不敢往西……”
幽采不明覺厲,露出個敬佩的神情,看著黃勝一口氣說了五分鐘,隨後矜持地望著他:“怎麼,要不要跟狂哥混?”
幽采神情敬佩,緊接著搖了搖頭,說自己還要看店,老板一天給一百呢。
黃勝:“……”
他將腋下的皮包換了一邊,沒忍住道:“你為了一天一百拒絕跟我混?”
幽采靦腆道:“那也不是,還有提成呢,我昨天提成二十三。”
黃勝:“……”
什麼狗屁二十三提成,他打車過來都花了三十三!
黃勝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椅子上苦口婆心地勸著面前的油菜花精:“你說你,長這樣一張臉,你不去娛樂圈混,你在這裡賣什麼花?”
“聽哥的,跟哥混,哥保準把你捧得大紅大紫,到時候什麼裴曜,還不是你想見就見!”
這油菜花精臉長得嘎嘎帶勁,自帶天賦狂吃長不胖,每天擱車後座開窗曬點太陽喝點肥料就能活下來。旁的藝人伺候起來比伺候自個親爹還難,但這油菜花精不高興塞個盆就能快活起來,好哄得不行。
飯不用管,工資不用開,每天三包肥料就能搞定,賊聽話,還因為生殖隔離絕對不會跟粉絲談戀愛。
這樣的人不挖回去,黃勝半夜睡覺都要爬起來捶胸頓足,罵自己有眼無珠。
對著幽采,黃勝吹得天花亂墜,忽悠的大餅畫得又大又圓,將幽采唬得一愣一愣的,好像下一秒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見到裴曜。
幽采開始有些心動,細小的藤蔓晃來晃去,“真的什麼不會都行嗎?”
黃勝:“行啊,怎麼不行,不會可以學的嘛,到時候給你找幾個老師,唱唱跳跳練上一陣子就好了。”
“到時候給你打造一個勤懇向上從零學起的養成係小愛豆人設,對了,你應該上過學吧?”
幽采有些茫然:“什麼上學?”
黃勝:“去學校上學啊,阿啵呲嘚懂不懂。”
幽采老實道:“不太懂。”
黃勝:“……”
很好。
不愧是跟鯉魚精混,也是一條九漏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