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藏地·羌姆舞2(1 / 1)

羅布林卡內,豔陽高照,花團錦簇,過林卡的人們載歌載舞,處處都透著熱鬨歡樂的節日氛圍。

這種情況下,一定不會有人想到,此刻靠近園區中部位置的一個豪華營帳內,竟擺放著一具屍體。

藏地並不流行土葬,這具屍體也沒有用棺材放置,而是直接放在了一塊布上。

並且這張布並不是簡單的布,而居然是一幅巨型唐卡。

所謂唐卡,是一種用彩緞裝裱後的卷軸畫,這是藏族文化中的一種特殊繪畫藝術形式。

畫的顏料非常特彆,包括金銀、珍珠瑪瑙、孔雀石珊瑚等等。

畫的內容則通常以描繪佛教世界為主,具有濃厚的宗教色彩。

這個營帳內用來放屍體的唐卡呈長方形裝,約莫有一人高。

唐卡被隨意地攤開來鋪到了地上,上面畫著佛教典故裡六道輪回的示意圖,包括了修羅道、天神道、人間道、餓鬼道、地獄道、畜生道。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佛像在畫布之中,他雙目微垂,盯著手裡的一個圓球。而這圓球畫的便是輪回裡的六道。

這張唐卡整體看起來既莊嚴又神聖,它本應該被懸掛起來仔細供奉著,現在卻成了一塊裹屍布般的存在……

這在普通藏族人眼裡,是極為褻瀆佛祖的不敬行為。

可是唐卡旁邊坐在榻上的人卻泰然自若,好似並不覺得自己做了不當的事。

此人臉部黝黑,輪廓深邃,看不出具體的年齡,說三十歲可以,說四十歲好像也可以。

他慢悠悠地喝著酥油茶,看起來從容有度,不怒自威。

此人便是帕卓了。

至於唐卡上的那具屍體,她生得頗美,很是有點雌雄莫辯的味道。

按理,她生活在日曬充足、風沙大的高原地區,皮膚應該會比較粗糙,可她的皮膚卻十分細膩白皙,並且居然一點高原紅都沒有。

這具屍體是赤|裸的,不過看起來就像初生兒一樣純粹自然,倒是絲毫不會給人任何情|色之感。

唯一讓人有些不適的是——她的腹部高高隆起,像是懷有身孕。

冷不防間,屍體的腹部似乎動了一動,就好像那裡面有活物似的。

這就讓這具屍體給人的感覺更加不適了。

屍體的皮膚已有些發灰,看起來死亡時間不長,但也確實是死透了。可它那赤|裸隆起的肚皮卻很鮮活。

這種對比格外詭異,不免讓人汗毛豎起。

過了一會兒,有人低著頭走進來,全程沒有看唐卡上的那具屍體。

不過從屍體旁邊經過的時候,他的表情十分的自然,像是早已對此司空見慣。

及至帕卓跟前,這人道:“剛和那位名叫桑珠的降神師取得了聯係。他們馬上就會過來。我這邊……”

來人是陪在帕卓身邊的管家,名叫達瓦。

帕卓瞥一眼達瓦,開口說道:“到時候你們全都退下。不

要讓任何人靠近這裡。對了,我父親呢?他沒事兒吧?”

達瓦當即道:“他由卓瑪帶著在外面玩耍呢。他剛才……在外面的小路上玩耍,被一個沒長眼的漢人撞得摔了一跤,萬幸沒有受傷。

“我會好好教訓卓瑪一頓的。她該把老爺仔細看顧好才是!”

帕卓把茶碗往桌案上一放。“行了。讓卓瑪看好他,帶他遠離這裡就夠了。記住了,誰也彆來擾亂我和降神師的溝通!”

下屬離開了,帳子內就隻剩帕卓一人。

他感到有些累,於是又從保溫瓶裡給自己倒了些酥油茶喝。

過了一會兒,他聽到達瓦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你們是誰?”

“你們不能來這裡!”

“搞什麼名堂?!”

“攝影機放下!誰準你們拍這些了?”

“後退!全部後退!!我要報警了啊!!!”

怎麼回事?

帕卓當即走出大帳,這便看到居然有許多人不管不顧地朝這邊闖了過來。

隻見為首的一名中年男子高舉著攝像機,緊跟在他身後的則是一個疑似盲人的漂亮男人,再後面有腰間彆著鼓疑似跳大神的,還有舉著蠟燭的女巫……

這幫人什麼情況?

平時不怎麼上網,也不看電視節目的帕卓難免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當然,除了莫名其妙之外,他還感到了極度的憤怒。

“你們是誰?彆來我的地盤!滾!”

朝一眾人憤怒地吼了這麼一句後,帕卓看向了自己的下屬達瓦,“把他們趕走!他們趕胡來,你馬上報警!”

“報警?你確定要這麼做嗎?”

開口的是一位看起來儒雅清傲的年輕人,他的腰間彆著一把匕首、還有一個羅盤,看起來像是一位術士。

帕卓瞪向他,隻聽他道:“你好,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司星北,師門算是茅山一脈的某個分支。不用否認,我算出你身後的帳子裡放著一具屍體。所以……你真的確定要叫警察嗎?”

帕卓勃然大怒,他握緊雙拳,臉漲得通紅,額頭上也冒出了青筋。

但他畢竟是家族裡位高權重的掌權者,不多時就將這些怒火暫時按捺了下去。

儘管表情依然憤怒,語氣也依然透著不悅,但他擺出了願意溝通的態度,當即開口道:“……這樣,我請諸位進帳喝茶。我們借一步說話。”

雖然說了這樣的話,帕卓卻並沒有把眾人直接請進那具放有屍體的主帳內,而是去到了旁邊的營帳中。

營帳中間擺了一長排的桌子,上面放著點心與水果。

帕卓請大家坐下,又讓達瓦為大家倒了茶。

“酥油茶喝不慣的話,這裡還有甜茶,等會兒會有人送過來。”帕卓如是道,“不過……諸位到底什麼來意,不妨直截了當地告訴我。”

“你好。我是林寶蘭,是一位製片人。關於我們的節目,你可能還不了解

。你可以看一段視頻——”

出口與帕卓交涉的是林寶蘭。

將節目組和選手們的情況大致介紹了一遍,她再道道:“說來也巧,咱們畢竟是個競技類的節目,所以我們為選手們準備了幾道測試題,讓他們發揮各自的本事,通過節目組的考驗,誰承想……

“當他們各自設了陣法、舉行了儀式後……硬是說這裡有屍體。我們就想過來看看情況。您看……您如果遇到什麼問題,是可以讓選手們去幫您看看的,他們都是個頂個的高手。

“那麼這位先生,關於這位屍體,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嗎?”

“不必。”帕卓陰沉著臉,大手一揮開口道,“諸位大老遠地來這裡一趟,我能和你們遇見,這就是佛祖說的緣分。我等會兒會在這裡設宴,就算是為大家接風洗塵了……

“但一切也就到此為止了。我沒有和你們深交的意思。我也沒有任何需要求助於你們的地方。另外——

“諸位可以去打聽一下我帕卓到底什麼來曆。我不想把話說得很難聽。但也請諸位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我想,你們是來這裡拍節目的……不是來送命的,對嗎?”

帕卓的意思很簡單。

節目組的人如果不管閒事,他就當他們是朋友,會設宴款待他們。

但如果他們想管閒事,自己會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帕卓不料,在他說完這番明顯透著威脅含義的話後,節目組那邊的一個長相漂亮的瞎子居然忽得站起來,“看”向了自己。

他那雙灰白色瞳仁明明沒有任何焦距,帕卓卻能從他的眼神裡感到某種震懾力,這讓他的手下意識一抖。

“你好,我叫沈明燭。帕卓先生,是否讓我們看這具屍體,這不是你能說了算的。畢竟……我有隔空取物的能力。”

隻聽沈明燭這般開口道,“我能讓隔壁營帳的屍體立刻轉移到這裡。”

“怎麼可能?你彆說笑了!”

帕卓的第一反應當然是不相信。

可是在聽到沈明燭的話之後,他的腦海中本能地浮現出了那具屍體的模樣,以及它被這些人發現後可能會導致的後果。

帕卓的手抖了三下,心裡不由感到了幾分恐懼。

下一刻,他忽然發現營帳中間那排長桌上的珍饈美食皆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居然是放在隔壁唐卡上的那具屍體!

帕卓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不……不可能……這不可能!”

“嗯,她長得很漂亮。”

沈明燭微微歪著腦袋淡淡開口道。

他明明是個瞎子,卻好像親眼看到了那具屍體的模樣。

“她的臉色已經灰敗了,但能看出毛孔很細膩,全身上下沒有任何一點疤痕或者胎記,她的皮膚很完美,完美到像一個假人。

“她長相英氣,有些女生男相,整體看上去是雌雄莫辯的樣子。另外她……

“她腹部隆起,似乎是懷孕了。

“不僅是

我,現在大家都看到了這一幕,怎麼樣,帕卓先生,你還不相信,我有隔空取物的能力嗎?”

沈明燭的聲音忽然多了幾分震懾之力。

“我們這裡的攝像頭已經把屍體拍下來了,隨時可以放到網上去。

“你現在真的確定,你要直接趕我們走嗎?

“帕卓先生,這份因果我們已經介入。你是想複活一個死人,對嗎?我們可以幫你。請你相信我們。”

沈明燭說這話,儼然是在威脅對方了。

他收到了文字發來的、跟帕卓這個人相關的任務。

那些文字提示了他,帕卓這個人隻信藏族的降神師和還陽術。

對方的信仰明顯是從出生開始培養的,沈明燭知道自己很難說服對方,何況他也懶得說服。

隻有90分鐘的時間用來完成這一切,沈明燭思來想去,還是決定采取簡單粗暴的、坑蒙拐騙外加威脅的方式,強迫對方跟著自己的步驟走。

片刻之前,鄭方失魂落魄地回到營帳,在背著林寶蘭的情況下,把他疑似遇到了女兒的事,以及帕卓營帳所在的位置,先單獨告訴了沈明燭。

既然已經知道帕卓的具體位置了,沈明燭當即決定直接闖過來。

當然,在離開之前,他先派出了火火,讓她先去隔壁營帳探上一探。

火火看到了唐卡,以及唐卡上的屍體,折返到沈明燭身邊告訴了他,他也就什麼都知道了。

帕卓是信佛的藏族人,可他居然把供奉用的唐卡當做了裹屍布?

這實在是不同尋常。

沈明燭不免也對這個人好奇起來。

另外,沈明燭雖然懂得不少玄門秘法,但那多與鬼神之力有關。

隔空取物這種本領,他其實是不會的。

不過來藏地之前,他已經從先前收服的那諸多付喪神裡,找到了那個能讓恐懼具象化的付喪神——

那是一隻附著在一把檀木梳上的精怪。

大概是因為主人常用它梳頭,它常常接觸大腦皮層的關係,於是它能捕捉腦電波,並具象化腦電波裡所恐懼的事物。

在這梳子精的蠱惑下,入住瀾海酒店1413號房間的第一晚,沈明燭看到了阿菊人形,至於此時此刻的營帳內,帕卓則看到了一具屍體。

其實那具屍體還在隔壁好好地放著。

帕卓現在看到的隻是他的恐懼。

剛才沈明燭假稱自己會“隔空取物”,當然隻是為了誘導帕卓會產生相應的恐懼。

帕卓眼裡的“屍體”,是一種接近是幻覺的存在。

既然如此,這個幻覺隨時都會發生變化。

於是趕在它變化之前,沈明燭手掐法決做了個動作,開口道:“屍體馬上會消失。我會把它還到隔壁去。

“不過它已經被攝像機記錄下來了。帕卓先生,請你和我們合作。不然這個怪異的屍體,隨時會通過互聯網,被上萬人看見。”

沈明燭話

音剛落,帕卓黑著臉還沒來得及回應,營帳忽然被掀開了——

那是降神師桑珠帶著自己的兩位助手走了進來。

目光從沈明燭、山澨、司星北、薛凝等人一一滑過,桑珠一邊搖著手裡的轉經筒,一邊走到了帕卓的面前,用藏語開口道:

“帕卓先生,我來了。

“這裡似乎有許多從內地來的能人異士。請問先生這是何意?莫非……你不認為我能助你成事?”

這位名叫桑珠的降神師帶著兩位助手走進屋內之後,又有一個人走了進來。

他拎著一個頗大的保溫瓶,過來給每個人倒起了甜茶。

“這是甜茶。喝不慣酥油茶的可以喝這個,是用牛奶和紅茶製成的。”

也不知道為什麼,剛一聽到他的聲音,沈明燭就感覺了幾分熟悉。

留意著那位降神師跟帕卓的談話的同時,沈明燭開口道:“麻煩你了,我喝不來酥油茶,想喝甜茶。”

“好。就來。稍等。”

這人走到沈明燭的身邊,為他倒上了一杯茶。

在他離開前,沈明燭叫住他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紮西頓珠,是這家的仆人。”來人很溫順地開口。

這個時候沈明燭聞到了他身上濃濃的酥油的氣味。

可除此之外,他的身上還傳來了一股若有若無的,混合著木質香和檀香的特殊氣味。

沈明燭叫住那人,沒讓他走。

與此同時他仔仔細細地又聞了一遍。

他幾乎能夠確定,這是一種獨一無二的氣味——

因為這是他師父自行研製出來的那種熏香的味道!

那種熏香有驅鬼、強身的功效,是五穀散人為他自己、為沈明燭所特意研製的,普天之下沒有其他人會有這個配方。

為何……為何這個人身上,竟有師父的氣息與味道?

不、不僅如此。

他給我的感覺太過熟悉……

他好像就是我的師父!

沈明燭的心狠狠一跳。

同一時刻,隔壁營帳內。

火火和一隻白狐去到了唐卡上那具美麗的屍體旁邊。

之前火火對於這屍體隻是匆匆一瞥,這會兒才來得及仔細觀看。

她感到有些害怕,於是離狐狸近了一些。

目光瞥過屍體的眉毛、眼睛、嘴唇、脖頸、胸膛……最後火火的目光落在了屍體的腹部上。

她的目光有些發癡,她忍不住想——

媽媽就是從這個地方把我生出來的嗎?

可是生我的媽媽殺了我。

後來對我好的媽媽是其他的媽媽……

嗯,我才不要想最初的那個媽媽了……

火火正出神,發現眼前那隆起的赤|裸肚皮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往裡扯了一下似的,竟忽然陷下去了一小塊。

然而沒過多久,塌下去的一小塊又快速鼓了起來,以至於圓滾滾的肚皮上多了一塊小孩拳頭大小的凸起。

“哈哈哈,嘻嘻嘻。”

火火似乎聽到了小孩子笑的聲音。

她認為這不是自己的錯覺,因為她看到肚皮上忽然鼓起的那塊皮膚上,居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屬於小孩子的手掌印!

這……這肚皮裡面住著一個活嬰兒嗎?

火火嚇了一大跳,趕緊後退了幾步。

她眨了一下眼睛,再朝那肚皮看去的時候,發現手掌印和鼓起來的那部分已經全都消失了,腹部又恢複成了她最初見到時那樣。

她不由感到,剛才有個調皮的小孩想鬨一鬨媽媽,於是在媽媽肚子裡的他伸手推了一下,也就讓媽媽的肚皮鼓出了一個手掌印。

鬨過一次,媽媽疼了,他也累了,於是暫時把手收了回去。

是這樣嗎?

我可得趕快回去把這事兒告訴爸爸。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那肚皮竟又有了變化——

那渾圓肚皮的皮膚突然變成了青黑色,上面出現了許許多多奇怪的紋路,那紋路一小片一小片的,就像是……就像是蛇的鱗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