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晚上8點。臨湖劇院。
《玄學真人秀》節目組所有需要進副本的成員都到了這裡。
選手們占據了觀眾席的頭兩排。
其中荀伯玉以及兩位跳大神的,這三人仍處於昏睡的狀態,對發生了什麼渾然不知。
其餘工作人員則各司其職,待在了自己該有的位置上。
化妝師和燈光師都死在了上個副本,節目組沒有招新的。燈光師由林寶蘭親自上陣。選手們的服裝問題,也是她一手抓的。附近古鎮正好有一個小型影樓,她去借了古風衣服給選手們換上。
至於化妝,則是江欣語硬著頭皮頂上的,按林寶蘭的意思,選手們都挺上相,弄得大差不差就行。
節目錄製尚未開始,副本也還沒有被觸發,沈明燭暫時還比較輕鬆。
不過此刻他皺眉抱著一個保溫杯坐著,表情顯得並不是非常愉快。
坐在他左手邊的是巫潯竹。
此刻他正舉著一個DV,將攝像頭對準了沈明燭的臉。
這種攝像頭的清晰度當然比不上專業的。但他們節目情況特殊,攝影師扛著大攝影機不方便,萬一真遇到鬼怪,跑都不好跑,也就隻有將就。
不僅巫潯竹,其餘攝影師們也都換成了便捷式的DV。
當然,這劇院裡有固定的幾個位置放置著專業攝像機,這會兒L它們從不同角度對準了戲台的方向。
此時,DV顯示屏上清晰地顯示出了沈明燭皺緊的眉頭。
見到這一幕,巫潯竹開口問他:“嫌苦?那也得喝。”
沈明燭:“……”
巫潯竹又道:“等這次出去,我送你一枚魂玉。”
“魂玉?養魂用的?”
“嗯。借千年魂玉養鬼,比血好多了。再說,你之前血液裡有喜媚的惡念,喂給火火其實不算妥當。用魂玉會好很多。”
“……貴嗎?”
“不貴。可以以物易物。”
“那麼,你想讓我用什麼換?”
“跟玉有關的就可以。反正都是玉。”
“唔,我就一個玉鐲,已經當掉了。”
“那就贖回來。我那三萬塊可以先不收。”
“……?”
兩人交談間,鄭方帶著宋宛走到了舞台上。
遊戲係統對節目的播放量有要求,所以該走的節目流程還得要走。
這會兒L,鄭方便以主持人的身份,與宋宛一起,對著所有選手、以及所有攝像頭,把這劇院發生了兩次火災的故事又說了一遍。
如今這劇院已經是第二次重建了,油漆味尚未散去,讓人聞著有些頭暈。
沈明燭一口喝掉有些苦的補血四物湯,然後坐在觀眾席上,聽著鄭方講這裡著火的故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覺,他竟隱隱聞見了焦糊的味道。就好像整座劇院又陷入了烈火之中。
“太陽落山後,在臨
湖劇院裡唱戲,差不多一場戲唱完,劇院就會起火,觀眾、台上的表演者、還有後台的工作人員,沒有一個人能存活。前兩次都是這樣……”
鄭方表情嚴肅地說道,“現在太陽早已落山,我們來到了臨湖劇院,等會兒L宋宛會親自表演木偶戲。所以,我們這裡也許也會起一場火。”
話到這裡,鄭方往觀眾席那邊望了一眼,看見林寶蘭對自己點了點頭,便再道:
“我們把劇院的所有窗戶都打開了,林總會一直守在大門口的位置,小江在後台負責操控音響,也會同步盯著後台的後門。總之,我們的工作人員會確保劇院的大門、後門,一直處於打開的狀態。
“另外,我們提前在這裡貼了足夠多的夜光安全導引。
“導引有兩種,一種是指向大門的,另一種是指向後門的。這樣一來,即便斷電,大家也知道該往哪個方向逃。
“重建後的劇院,用了大量的防火材料,兩次消防檢驗都是通過了的。我們節目組也準備了大量的滅火器。
“所以呢,按理來說,大家可以放心,起火了也不怕。隻不過前兩起火災畢竟古怪,到時候一旦有什麼萬一,就要看在場的高人們了!”
這個時候,那位名叫宋宛的操偶師,穿著一身旗袍走到了大家面前。
她生得美麗,像古畫卷裡走出來的溫婉如水的江南女子。
朝大家深深鞠了一躬,她有些不放心地看向鄭方。
“此行危險,感謝大家願意前來幫我。隻是……鄭導,也許我說這話有些冒犯,但我還是必須要說,留在這裡的人,一定要有真本事才行。另外,這些攝影師、還有你,你們就不要參與了。”
鄭方心說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趟這趟渾水。可事到如今,他已是身不由己。
擺擺手,鄭方勉強擠出一個微笑。
“放心吧宋師傅,我相信我的選手們。我頂著壓力與輿論辦這節目的第五季,就是想逆風翻盤嘛,我要告訴大家,我們節目絕對沒有弄虛作假!愛拚才會贏哈!”
聽完鄭方這番話,許多人不但沒有覺得輕鬆,反倒覺得更加害怕。
林寶蘭趕緊上前發表了一段安撫、鼓舞大家的話。
她穿著高跟鞋、白色小西裝,看起來鎮靜淡定、遊刃有餘,給人的感覺要比鄭方靠譜很多。
在這期間,宋宛走到了後台做最後的準備工作。
後台立著一尊神像,正是戲神田都元帥。
“求您保佑。”
宋宛對著神像拜了三拜,然後看向了坐在操作台後方的江欣語。
“有勞你了。白天我們彩排過幾次,應該沒問題?”
江欣語搖頭,衝她比了個放心的手勢。
“放心吧。我以前在學校廣播台乾過,交給我就是了!”
宋宛去到一邊,檢查起等會兒L會用到的木偶人。
江欣語看一眼她的背影,再看向了那位戲神。
隻見它穿著一身
金色鎧甲,額頭上畫著一隻螃蟹,長得倒是濃眉大眼的,但不知道為什麼竟顯出幾分可怖。
算了,大概是我太害怕的緣故。
擺擺頭,江欣語收回視線,不再朝那神像看一眼。
·
時間已走至8點40分。
準備妥當的宋宛用絲線牽著手裡的木偶上了台。
戲台上的她穿著一身黑衣,頭發盤了起來,沒有任何飾品,為的是儘可能讓觀眾隻關注戲台上真正的主角——木偶。
相比之下,木偶就要打扮得美豔許多。
它被雕刻成了一個女孩子,穿著漂亮的紅裙子,化著可愛的妝,在宋宛的操縱下邁著歡快的步子,不斷地朝觀眾招著手。
它的每一個舉手投足都太過生動,會讓人感覺它簡直是活人,並且是很有演技的活人。
木偶的演技,竟然超過了許多不成熟的新人演員。
這是在場大部分人的感受。
他們不由為此感到新奇。
“感謝諸位來看我演戲,我是孤帆遠影提線木偶戲團唯一的存活者,我叫宋宛。我身邊的這位偶人名叫宋芸生,今年已經十歲了。芸生就好像是我的孩子一般。希望她能引我找到真相。
“對於我們來說,戲比天大,不論我是出於什麼目的演的這場戲,隻要上了台,我就會儘全力將它演好。也許今晚什麼都不會發生,但我希望諸位看過我的表演後,也會覺得不虛此行。
“我和宋芸生共同演出的曲目是《醒》。這是我獨自編排的一出現代戲。希望大家能喜歡。”
燈光在此時熄滅,過了一會兒L,特彆的聚光燈亮了起來。
戲台的其餘地方皆是黑暗,聚光燈打出的光圓全都聚焦在了宋芸生一人身上。
“今天我要去上班啦!我挑了一件好漂亮的裙子!”
宋芸生一邊拍著手,一邊蹦蹦跳跳著朝前走去,看起來十分有朝氣。
當然,她並不會說話,她的聲音實際上是宋宛發出的。
宋宛平時說話的聲音很沉穩,略有些沙啞,還略有些滄桑。
然而這一刻,她的聲音輕快明媚、充滿童真,與她的本音沒有半點相似,叫人不得不感歎她的技藝之精湛。
觀眾席上,眾人一邊被木偶戲所牽動,期待著接下來的劇情發展,另一邊,他們又不情不自禁地害怕這出戲真的會引來某種邪祟。
是以大家觀看這出戲的心情格外複雜。
忽然之間,一件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劇院大門處忽然傳來了喧嘩聲。
什麼情況?
平時沒有人敢靠近的臨湖劇院居然來了人?
戲台上,宋宛一愣,暫時停止了手裡的動作。
通過絲線懸於她手中的木偶也不動了,像是在一瞬間從活人變成了失去生氣的屍體。
噠噠噠的數個腳步聲從大門方向傳了過來。
緊接著響起的是年輕
人們聒噪的聲音:()
喲,撞上了嘿!有木偶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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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又不是來看戲的!”
“說好了啊,我們要在這裡待一夜,誰跑了,誰就是慫貨!”
“可是我們決定過來的時候,不知道這裡有人唱木偶戲啊!你們沒聽說過嗎?在這裡唱戲,會引發大火,劇院裡所有人都會死!”
“你慫的話,趕緊走!真是笑死人了,你看人家玫玫都不怕!”
“我才不慫!……行啊,誰怕誰!我們就在這裡待一夜!”
來的人是三男一女,他們穿著校服,看起來都是16歲、17歲的樣子,應該是附近學校的高中生。
他們翹了晚自習過來,為的是比賽“誰不慫”。
觀眾席上,司星北皺起眉來,面部表情頗為淩厲。
他很看不慣這種上趕著找死的行為,也很反感這群一點禮貌都沒有的高中生。
大門附近,林寶蘭趕緊踩著高跟鞋朝他們走去。
“同學們,我們在錄節目,跟你們商量一下,你們今晚先不要待在這裡……你們有沒有喜歡的明星?我送你們簽名照好不好?”
沈明燭把這一切動靜聽在耳裡。
他那雙灰白色的瞳仁沒有焦距,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整個人透出一種漠然的態度。
他知道一切都晚了——
他的眼前又出現了文字:
【副本名稱:《木偶戲》】
【副本狀態:已開啟】
現在這四個學生無疑也卷入了副本。
與其讓他們亂跑,不如把他們留在眼皮子底下看住了。
思及於此,沈明燭迅速把文字同步給了鄭方與江欣語。
緊接著他就聽到了鄭方朝大門方向跑去的聲音。
鄭方顯然也明白事情的嚴重性,這會兒L跑過去,為的是讓那四個學生留下。
不料那幾個叛逆的孩子居然被林寶蘭說服了,先一步離開了這裡。
鄭方一邊對老婆說服人的能力感到佩服,一邊又難免擔心,當即把自己的疑慮說了出來。
林寶蘭一聽,也有些為難。
“如果‘副本’真的開啟了,那麼離開劇院去找他們的人,要有點真本事才行。可選手們又得留在劇院這邊才算穩妥……”
這個時候站起來的是巫潯竹。
“你當心點。不要太衝動。”
巫潯竹對身邊的沈明燭說完這話,把DV交給旁邊的攝影師,起身走向了劇院大門處。
“鄭導,林總,不用擔心。我去把他們帶回來。”
如此,巫潯竹離開,鄭方和林寶蘭面色凝重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過了一會兒L,戲台上的木偶戲繼續上演。
宋宛不愧相當有舞台經驗,很快就調整好了狀態。
在她肢體的操縱下,木偶宋芸生重新變得鮮活起來。
“今天要去上班了,我真的好開心
() 啊!”
“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了!”
“我認真考試,好好學習,拚命進步……現在終於可以過上自食其力的生活啦!”
宋芸生快樂地朝一處寫字樓走去,半道上卻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的裙子染上了汙漬,這讓她傷心地哭了起來。
“嗚嗚嗚……怎麼辦……現在回家換裙子的話,我肯定會遲到的!”
“可我不想遲到啊!不行……我決不能遲到!!!”
宋芸生很迅速地爬了起來,左右觀望了一下。
“我得找個賣裙子的商店!我要重新買一條裙子!”
似乎是看到了心儀的賣衣服的店面,宋芸生的肢體語言變得輕快起來。
她趕緊蹲下來,試圖撿起自己落在地上的包,然後走向那家服裝店。
可就在這個時候,她發現自己沒有辦法拎起那隻包。
——她看見自己的手掌斷了。
手掌斷了,為何我感覺不到疼痛呢?
這句話宋芸生沒有說出來,但奇怪的是,觀眾們好像能從她的肢體語言裡直接讀出她此刻心裡的疑惑。
再下一刻,宋芸生的目光緩緩上移,停在一處不動了——
她看到自己的手腕處居然有一根線。
那根線原本是有些偏白的透明色,很難讓人看見。
可因為宋芸生摔倒的舉動,它沾上了灰塵,也就變得格外明顯了。
宋芸生呆呆地看了那條線很久。
明明隻是一具木偶,卻讓人錯覺能從她眼裡看到不可置信,以及巨大的傷心。
呆愣了一陣子後,宋芸生故意摔倒在地,再非常刻意地在布滿灰塵的地上打了好幾個滾。
這期間她是閉著眼的,像是有非常不願意面對的事。
可是過了一會兒L,她終究還是睜開了眼,不得不面對起眼前的一切——
她看見了許許多多的、沾滿灰塵的線,這些線連接著她的手指、手腕、腳趾、腳腕等等各處……沒有放過她身體的任何一處地方。
她抬抬手,連接著手的那些線動了動。
她扭扭腰,腰上絲線也動了動。
……
她意識到自己是被操控的。
她看似自由,卻始終困在牢裡,怎麼也得不到解脫。
“我以為我上班後能夠自食其力,我還好想賺錢給自己買漂亮裙子……”
“可原來,這些想法都是彆人強加給我的嗎?”
“彆人是誰?是誰在控製我?老天爺嗎?!”
“那麼……老天爺又是誰呢?”
宋芸生陡然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質問。
緊接著她抬起頭,不斷地、不斷地朝上看去。
哪怕拚儘全力,她也想知道控製著她的“老天爺”到底是誰。
就在這個時候,燈光忽然上移、擴大,照出了原本藏在陰影裡的宋宛的臉。
所有配樂都在這一刻消失了。
偶人宋芸生,與操縱者宋宛,就這麼在可怕的沉默中,在慘白的燈光下,迎來了有生以來第一次的四目相對。
人不可直視神,否則會崩潰,會精神失常。
因為有關造物主的真相遠超他的想象。
偶人也不可直視操偶師。
它同樣不能承受這樣的後果。
宋芸生先是呆立著不動,之後整個身體都不由自主地劇烈顫抖起來。
“嗚嗚嗚……”
她發出了哭泣聲。
可下一刻,她睜大眼睛發現,這聲音竟也是宋宛發出的。
——其實我什麼都不是。
——我沒有自己的思想,也沒有自己的聲音!
宋芸生倒在地上,輕輕閉上了眼睛。
她似乎陷入了至深的絕望。
她不再記掛弄臟的紅裙子,不再在意上班會不會遲到,也不再想著要賺多少錢……
她不屬於自己,她的一舉一動都被操控著,她的人生已徹底失去了意義……
任由宋芸生在寂靜與沉默中躺了很久很久,宋宛忽然蹲下來,目光溫柔地看向了她。
溫情的鋼琴曲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宋宛扶起宋芸生,握起她那摔壞的手掌檢查了一下,然後語氣柔和地用本音對她說起了話:
“不用擔心。我會把你的手修好的。到時候你又是完美的、獨一無二的……偶人。”
“偶人”這兩個字,被她這個“造物主”用溫柔的語氣說出來,反而顯得極其殘忍。
不知道是不是被這兩個字刺激到了,一直沒有動彈的宋芸生的身體突然劇烈地抖動了起來。
這一幕堪稱玄妙。
因為在觀眾的眼裡,宋宛的手指根本沒有動。
她到底是怎麼操控木偶的?
不愧是頂級大師。
宋宛一邊安撫般拍拍宋芸生的腦袋,一邊將小小的她抱在了懷裡,就像在安撫一個痛苦的、徹底失去理智的孩子。
抱著宋芸生,宋宛帶著她朝戲台的另一側走去。
可怕的事情就在這一刻發生了——
猝不及防間,宋芸生抬起那隻沒有被摔壞的手,拔出自己頭上的一個發釵,竟然直直捅向了宋宛的咽喉。
宋宛倒下了。鮮血狂飆而出。
台下有人忍不住發出驚呼。“這、這也太逼真了……”
隻能靠耳朵聽著這一切的沈明燭很難感知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他能感覺到身邊司星北的呼吸聲變得急促了。
下一刻,他聽見司星北霍然站起,揚聲道:“不對!好像真的出事了!這個木偶活了!!!”
音樂暫停了。慘白色的圓形聚光燈打在了戲台的最中央。
宋宛靜靜躺在血泊中,不動了。
她的兩隻手攤開在身體兩側,再也操控不了絲線。
用來
操控木偶的圓形竹棍從她的掌心滑落在地,那上面纏繞著染了血的絲線,它們一端連接著宋宛,另一端則連著宋芸生。
與創造出自己的“神()”迎來一次對視後,宋芸生選擇殺掉這個神?[(()”。
然而殺死這個“神”之後,她自己也死去了。
她確實被“神”操控著,但也因為“神”的存在而存在。
與自己的創造者同歸於儘,這恰恰是宋芸生想要的,抑或是她自己其實也並沒有料到這個結局呢?
沒有人知曉答案。
操偶師和偶人全都一動不動,閉上了眼睛。
這無疑是一出極其精彩的戲,結尾堪稱直擊人心。
然而司星北這話一出,所有人直接從震撼而變成了驚恐。
“走。我們上去看看。”
鄭方舉著DV跑上了戲台。
林寶蘭則迅速把整個劇院的大燈全都打了開來
此時隻聽“砰”得一聲響,那是巫潯竹進來了。
這聲響比剛才那幾個高中生鬨出來的動靜要大很多。
隻因巫潯竹不知道從何處搞來了一個頗大的三輪車,這會兒L是直接推著三輪車進來的。
推車上躺著四個人,正是那四個高中生。
看來巫潯竹懶得多費口舌,直接把他們四個弄暈了。
見到這一幕,鄭方無疑感到有些驚詫。
巫潯竹之前給他的感覺,是個溫潤如玉、有著偏偏風骨的君子。
他沒有想到,他的行事風格居然和沈明燭一樣,直來直去,太過簡單粗暴。
巫潯竹把三輪車推進劇院大門就不管了。
他往戲台上瞥了一眼,顯然已經知道情況不對勁,當即神色冷峻地大步走了上去。
很快他開口道:“宋宛確實是死了。至於這名叫宋芸生的偶人……”
巫潯竹朝那偶人看去,似是在考量著什麼。
過了一會兒L,他走到偶人面前朝她伸出手,似乎是想把她撿起來。
忽然之間,隻聽極其細微的“劈啪”一聲響,那似乎竟是火柴棍劃過火柴盒的聲音。
這聲音是從偶人附近傳來的!
應該是有人想把宋芸生這個偶人燒掉!
可根本無從得知是何人在何處劃火柴。
巫潯竹立刻看向台下。“給我一瓶水。”
他話還沒說完,薛凝已端著一瓶礦泉水衝了過來,看來是早有準備。
擰開瓶蓋,薛凝迅速把礦泉水往偶人身上撲去。
她自認處理得非常及時,應該不會出問題。
——甭管是藏在哪裡的邪祟想點火,能從它此刻的行為模式推測出的一個基本邏輯是,它需要借助火柴這種工具才能點火害人,它沒有強大到能隨便傷人。
既然如此,它應該沒那麼容易把打濕的木偶點燃才對。
可下一刻薛凝知道自己錯了。
偶人宋芸生身上那件濕透了
() 的紅裙子上,竟是赫然出現了一個小火星!
“不好。大家快撤!”
薛凝這一聲落下,眾人立刻拿出提前準備好的,能夠捂住口鼻的濕毛巾,並按提前商量好的逃生計劃行動起來。
轟得一聲響,宋芸生燃了起來。
巫潯竹和薛凝暫時沒有離開,而是一人拿起了一個放在戲台幕布旁邊的滅火器,對著木偶人就一通狂噴。
與此同時,劇院門口的林寶蘭操起一個喇叭喊道:“劇院門口的大門開著,沒問題,大家往我這裡來!我們都可以逃出去!
“彆忘了帶上那三個昏迷的選手!”
說完這話,林寶蘭放下喇叭,先把旁邊那輛放著四個高中生的三輪車推了出去。
這期間,觀眾席處,鄭方、孔遊、向飛楊三人,各背著一個昏迷中的選手,帶著他們往劇院大門方向跑去。
沈明燭咬破手指召喚出靈靈,將血喂給她,又在她額頭上貼了一道符。
“去後台找小江姐姐,有了這道符,她能看見你,你讓她趕緊跑。”
隨後沈明燭握著盲杖站起來,他感到司星北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能跟上嗎?這裡椅子排得有點密,要當心。”
“你走前面,我能跟上。”
沈明燭迅速跟著司星北走在了與戲台平行的過道上,不過在即將轉身走向劇院大門的時候,他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此時此刻,戲台之上,濃烈的火舌已將宋芸生徹底包裹。
滅火器儼然沒有用,根本無法阻止這場不知從哪裡燒起來的火。
熊熊烈火將戲台包裹在內,那姿態竟顯得有些悲壯。
對於這一幕,沈明燭是看不見的。
他隻能看見一大片黑暗,以及在其中不斷晃動著的陰影。
然而忽然之間,他感到自己聽到了頗為淒切的唱戲的聲音——
“對景傷情處,引惹杜鵑為阮月下啼……”
唱詞是用閩南語唱的。
沈明燭很勉強才能辨認出其中的含義。
宋宛已死,無人會唱戲。
此時節目組這邊不會有人去播放音樂,也一定不敢有人上台唱戲,更何況節目組中沒有人會閩南語……
那麼,唱戲的人是誰?
這一幕是我看到的某個怨靈的能量場嗎?
又或者說……這是我的幻覺?
沈明燭剛想到這裡,忽然看見戲台方向出現了一個飄在半空中的偶人!
偶人穿著美豔至極的紅嫁衣,就那麼站在一片漆黑的世界中,是沈明燭現在能看見的唯一色彩。
她的肌膚似玉般剔透,也似雪般玲瓏,她的五官排布得恰到好處,美豔到不可方物。尤其是她的一雙眼睛,朦朦朧朧的,像桃花一般深情。
這樣的偶人,頭戴鳳冠,身披嫁衣,膚白若雪,似乎足以讓所有看見她的人都心神蕩漾,不由自主地想象——
如果她嫁的
人是我,這該有多好?
能造出這樣一個偶人,雕偶的師傅恐怕為投入了全部的心血。
至於那位常常陪伴著她演出的那位操偶師,應該也小心謹慎到了極致,才讓她始終這麼光彩照人,沒有沾染一點風塵。
對了,為何我隻看見了偶人?操偶師呢?
沈明燭不由自主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是想看得更仔細一些。
可他沒有看見任何絲線,就好像她並不是被操控著的偶人。
“怎麼了?沈明燭,我們要趕緊離開這裡。”
司星北催促起來。
沈明燭道:“師兄,戲台那邊不對勁。”
聞言,司星北倒也真的朝戲台上看了去,繼而發現了奇怪的一幕——
在發現滅火器對火焰無效後,薛凝和巫潯竹已雙雙跳下戲台。
然而就在他們離開的瞬間,戲台上的那場火居然離奇地消失了。
所有人都以為,這場火會擴散到整個劇院,就和曾經發生過的兩次悲劇一樣,把在場所有人都燒死。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火焰消失的瞬間,司星北看到了被燒成焦炭的宋芸生。
再下一刻,也不知道哪裡起了風,風一吹,這漆黑的焦炭便如風般消散。
宋芸生徹底在戲台上消失了。
這場火來得快去得也快,找不到來由,也查不到去向。
司星北不由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覺——
好像這場火,隻是為了帶走宋芸生這具木偶人。
“好奇怪……”
聽到司星北情不自禁地說出這三個字,沈明燭問他:“發生了什麼?”
司星北講述了戲台上發生的一幕,再問:“你呢?你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了一個穿著紅嫁衣的偶人。不過她的身上沒有絲線。”
說完這話,沈明燭再朝戲台上看去,卻發現那名嫁衣偶人已經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