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徐茵剝了幾片白菜葉子，切成絲和昨晚的剩飯煮了個菜泡飯，給程少瑾的那一碗，敲了顆雞蛋進去。
這雞蛋是徐大嫂大清早送過來的。
她昨晚回去後，和徐老大聊了半宿，兩口子難得意見一致：覺得小妹發達了，嫁了個海城人，公婆還都是電廠雙職工，婚後的日子指定很紅火。關鍵是小妹以後也是城裡人了，這一點讓他們羨慕不已。
“以後得對小妹客氣點，將來咱們大寶想做城裡人，還得靠他小姑拉拔呢！”
於是，徐大嫂忍著肉痛，把娘家兄弟送她的年貨——十顆雞蛋，拿了兩顆出來，萬分不舍地送到徐茵手上。
“小妹啊，這是我娘家兄弟送我們吃的雞蛋，你如今出嫁了，回娘家就是客人，我送兩顆給你，你和妹夫一人一顆補補身子。”
徐茵還沒來得及說點啥，徐大嫂就一溜煙跑回隔壁去了。
主要是裡屋還睡著個徐翠，她可舍不得拿第三顆雞蛋出來。
結果仍然被徐翠聽見了，哐啷一聲開門出來，追到屋簷東角，朝著隔壁陰陽怪氣地說：“要麼什麼都不拿，要麼就兩顆雞蛋，打算給誰吃呢？”
隔壁悄無聲息。
徐茵拋了拋手裡的雞蛋：“大姐你沒聽大嫂說嗎？這倆雞蛋是給我和少瑾補身子的。”
“你！”徐翠氣得扭頭找徐母訴委屈，“大嫂也太會看碟下菜了，見小妹嫁得好，就猛拍馬屁。”
徐茵聳聳肩：“要不怎麼說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呢？我第二次胎投得好，大嫂替我高興，不行啊？”
“……”
徐翠頓時有種失敗的婚姻被拿出來鞭屍的感覺，氣得摔了臉盆，臉也不洗、飯也不吃，嗚嗚地掩面哭著又跑回裡屋去了。
徐茵：“……”
怎麼這麼不禁懟呢？
徐母愁得直歎氣：“大過年的可不興吵，你就不能少說幾句。”
“是她先說我的。”徐茵攤攤手，順便分了一顆雞蛋給徐母，“這顆給我爹吃吧，他長年下地，多少補補。”
徐母嘴唇囁嚅了一下，沒再說什麼，接過雞蛋給老頭子做飯去了。
程少瑾見隻有他的碗裡有雞蛋，當即要夾給她。
徐茵拿手蓋住碗：“大嫂給你吃的，你彆夾來夾去了。”
他就用筷子夾成兩半，和她一人一半。
徐茵衝他笑笑：“一顆雞蛋還分啊？”
“我有的，你也得有。”
徐母看到這一幕，回到灶房，衝埋頭扒早飯的老頭子吐槽：“你看看女婿，再看看你，有什麼吃什麼，也不管是不是隻有你有。”
“……”
老婆子又怎麼了？
吃頓飯都不安生。
……
徐茵兩人吃過早飯，提出要走了。
徐母詫異之餘不免鬆了口氣：“怎麼不多住幾天？”
“還要去他家轉轉，路上要不少時間。”
聽她這麼說，徐母就沒再挽留。
徐茵來的時候，就一個小包袱，除卻口糧和一點年貨，包袱裡就沒多少東西了，挎在手上根本沒分量。
徐母張了張嘴，本想給她張羅點東西帶去。可一想到小女兒嫁得那麼遠，眼下又在北關墾荒，一年到頭回不了幾次家，回來也待不了多久，將來怕是指望不上，倒不如留給裡屋的大女兒。最終什麼也沒說，光手目送徐茵小倆口出門。
出了徐家，程少瑾立馬轉頭看自個媳婦兒。
原本他想給二老留點錢傍身的，媳婦兒說不用給，給了也留不住，以她娘的一貫做法，手裡有點錢就會貼補兒子。
“可難得來一趟，一點都不表示不好吧？”反正來之前他準備好紅紙包了。
徐茵想了想說：“那等會兒看情況，我娘要是讓咱們拎東西走，我們就把紅包給她。”
結果，丈母娘連顆白菜都沒給。
他不禁心疼媳婦兒，生活在這樣一個家庭，是個鐵人都會受傷的吧？
“心裡是不是很難受？”
他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背。
徐茵搖搖頭：“我難受啥？”
她是在想三個外甥的事。
倒不是後悔參加了墾荒隊，而是三胞胎被送養著實出乎她的意料。
本以為她走了，徐翠就會自己帶孩子，不會進城。沒想到低估了徐翠的執拗和狠心，竟然丟下三胞胎管自己進城打工去了。
走到這一步，徐茵一時間也不確定是好是壞了。
好在三戶收養家庭的地址她都記在腦子裡，兩人繞道去看了一眼，見收養家庭對三胞胎確實還可以，跟親兒子沒區彆，徐茵也就不再記掛。
原文裡苦情小姨的悲苦命運已經扭轉，三胞胎也開始了有爹有娘的新人生，這何嘗不是另一種圓滿？
出發去海城之前，她到小瑾姨母家拿回包袱，給這三戶人家各留下了幾斤糧，但沒驚動他們。
希望他們善待仨孩子，同時，也祈禱仨孩子長大後心存善念，彆辜負了撫養他們長大的家庭。
前往海城的火車況且況且駛離遠山縣，三胞胎的收養家庭發現了屋簷下的糧。
“這是誰拿來的？”
“瞧著還是今年的新米。這一袋怕是得有個三斤，誰家這麼闊綽？一送送三斤？”
“要不，咱先搬屋裡去？舀一點給狗娃熬碗米粥喝，新米熬粥多軟多香啊，比糙米粥好喝多了，娃能多吃點！隻要狗娃長得白白壯壯的，我就心滿意足了！等打聽到是誰送的，咱回個人情過去也一樣。”
但這個人情他們是回不出去了。
因為無論怎麼打聽，都沒打聽到送他們糧的好心人。
主要也不敢大肆聲張，都是偷偷摸摸打聽。
要是大大方方地問：誰送了他們家三斤新米，就會發現，三胞胎的收養家庭都收到了這樣一袋米，這麼一來很難不聯想到老徐家。再一排查，除了徐茵還能有誰？
不過也幸好沒打聽到，否則徐母大概會氣炸——
小女兒回娘家也就拎了三斤口糧，還和女婿吃了三頓回去，遠不及三個娃收到的年貨多呢。
前往海城的火車上，程少瑾見媳婦兒不及來時高興，擔心是被她娘家人傷透了心，絞儘腦汁給她講了幾個笑話，才把人逗笑。
他鬆了口氣，替她整了整鬆開的圍巾：“你要是擔心三個外甥，要不接過來咱們養？”
“可彆！”
徐茵忙拒絕。
“他們現在也算有父有母，以後有時間回來，就去看看他們，插手就算了，畢竟我隻是他們小姨。再說，我還有墾荒任務呢。”徐茵說，“隊長讓我們今年挑戰三千畝，還不知道能不能完成。”
程少瑾點點頭：“也對！你我還沒有帶孩子的經驗。”
“……”
經驗是有的，但這話她能說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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