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貪心總是無止境的。
擁有了名正言順的身份之後, 明允初不再如從前一般忍耐,他開始希望周眠的視線長久、永恒地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beta變得更加應激、偏執,他總是疑心自己的愛人遭人覬覦, 嫉妒心與占有欲折磨得他輾轉難安。
好在明允初很會偽裝自己,這得益於他那張看上去清秀而活潑的臉。
青年在周眠的面前總是像一隻陽光開朗的小狗。
沒有人會不喜歡積極向上, 陽光粘人的狗狗。
但他們的性格到底是迥然相反的。
明允初渴望他們的世界中隻有彼此,在與周眠確定關係之後, 這種情況就變得愈加明顯, 他並不在意其他的社交關係, 愛人就是他的全部。
但周眠卻不是, 青年的性子過於溫和善良, 這種包容是面對所有的人,明允初從來都不會是最特殊的那個。
溫柔的小少爺會給愛人帶來禮物, 可相對的, 這樣的禮物從來不會隻屬於明允初一個人, 幾乎是見者有份。
周眠太過心軟, 總會有癡心妄想的人對他表白、送情書,青年雖然不會答應下來,卻會溫柔地給對方一個台階下。若是見到對方流淚, 甚至會心疼的用擁抱去安撫對方。
如此一番, 那些人更不會死心了,他們蜂擁而至,像是螞蟻見到了糖果, 即便知道周眠不會屬於自己, 卻還是鍥而不舍地纏在對方的身邊。
明允初一開始是有過忍耐的,畢竟他答應了青年,暫時不公開關係。
所以, 在旁人的眼中,他隻是一個與周眠關係極好的朋友。
朋友自然沒有名正言順的理由插手對方的感情問題。
明允初總會安慰自己,就算那些不要臉的賤人勾引小少爺又怎麼樣,隻有自己才是不一樣的,他才是周眠的男友。
以後,他還會是對方的丈夫。
但是,明允初沒想到,自己的隱忍隻會換來更加糟糕的打擊。
他和青年的約會開始受到無數的影響。
幾乎是每一次,兩人剛選好餐廳,甚至還沒有說上兩句話,周眠的終端就會開始嗡嗡振動,青年的表情並沒有尷尬與歉疚,他坦然地接起終端語音,在與對方說了幾句之後,語氣就會開始變得溫柔且焦急。
最後,青年會抱歉的同他說明各種原因離開。
就如同這一次一般。
明允初幾乎掛不住臉上的笑意,一雙漂亮清透的紫眸晦暗不明地盯著坐在他對面的青年人。
青年穿著十分考究的白色針織毛衫,外面披著的淡灰色外套顯得他氣質卓越,衣袖的手肘處有些束緊處理,當他微微端起手肘邊的茶水時,更顯得手臂纖細美麗。
周眠輕輕放下手邊不規則的瓷白咖啡杯,他像是絲毫沒有注意到坐在對面的愛人愈發難看的臉色,對著終端的語氣倒是愈發輕柔。
“論文已經完成了嗎.......很抱歉,今天可能沒有時間.......我需要陪一位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
青年這樣說著,自然地抬眸看了對面的男友一眼,莞爾一笑。
明允初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有一瞬間開始重新解凍,胸腔迸發出一種近乎卑微的喜悅感,這讓他忍不住在心中為青年從前的失約而辯解。
他想,眠眠隻是太忙了,他是副會長,周家那位對他管的又嚴格,眠眠太過善良了,錯的從來不是他,而是那些心懷不軌的賤種。
他不能因此去遷怒自己的愛人,責怪對方的溫柔與善良。
這通語音通話的時間實在是有些長,明允初看似正在垂眸用餐,實際上注意力一直都放在青年的對話上。
實在說,對話的內容挑不出什麼毛病,對方是周眠的一位學弟,此時應當是在詢問什麼專業上的知識,青年的學習成績向來很好,各種引用專業的詞彙侃侃而談,即便明允初也是醫藥本專業的,卻也聽得一知半解。
將近半個小時的時間過去之後,明允初聽到終端那邊傳來的道彆聲,就在他以為終於要結束的時候,那位聲音優雅好聽的學弟突然驚呼一聲,隨後便是終端碎裂的聲音傳來,通話的音軌也變得斷斷續續、喑啞難聽。
周眠本身極其富有同情心與關懷心,聞言自然焦急無比,因為擔心學弟遇到什麼不好的事情,他當即便起身準備離開。
好在青年還記得同男友告彆。
他抱歉的說:“允初,學弟那邊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我得去看看才能放心。”
明允初的臉上已是全無笑意。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用力地扣住青年即將離開的手腕。
他很努力地讓自己露出一個僵硬的笑:“眠眠,我們還在約會,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單獨相處了,先不要管其他的事情了好嗎?或許學弟隻是終端損壞了而已,他的身邊也不是沒有其他人.......”
周眠的眉頭輕微地蹙了起來,他的性格實在太過單純,以至於乍一聽到面對這些事向來沉默的男友發表如此的意見時,第一反應居然是反駁。
他說:“允初,他是在和我通話的時候的遇到意外,我不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他說:“允初,我們不能這樣自私。”
那天的最後,周眠還是離開了。
青年像一隻翩躚美麗的蝴蝶,有很多花朵會絆住他的腿腳,他對每一朵花都溫柔以待、愛之憐之,但也正是如此,他永遠缺少獨一性,也永遠不會為了一朵花而停留。
事實證明,明允初的話是對的,學弟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情,隻是路上不小心碰到了車輛,終端摔壞了而已。
當然,事情也並沒有看上去的這樣合理,畢竟新時代人類的終端外形基本上是由最堅固的剝離原子材質製作而成的,即便是發生大型車禍,終端也基本不會受到損害。
事情結束以後,周眠到底還是對明允初有所歉疚的,他們重新約定了時間,補上了那場約會。
小少爺並沒有發現,那天之後,那位學弟再也沒有出現在他的面前。
*
人的變化大多不是一蹴而就的。
譬如此時,明允初帶著兩位身形較為高大的alpha,將一個看上去清純又瘦弱的beta堵在一個不常用的體育器材室內。
這樣的事情顯然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明允初的動作與表情無比熟稔,清秀陽光的青年此時陰沉著一張臉,居高臨下地看著被束縛住手腳的可憐beta,在某一瞬間,他看上去與那些精神病院內瘋狂的家夥們沒有任何的區彆。
被欺淩的瘦弱beta蒼白的臉頰邊有一道刺眼的紅色掌印,明明已經受到教訓了,他卻喘著氣,對著明允初露出一個不屑的冷笑。
像是影視劇中從不肯對強權低頭的小白花一般,beta咬牙道:“明允初,你和周眠隻不過是朋友,憑什麼威脅彆人不能靠近他?”
“真可憐啊,看著周眠對我那麼關心,你快要嫉妒死了吧?”
明允初一瞬間像是被激怒了一般,他冷笑一聲:“你也隻剩下這張嘴了,你家裡最近過得很困難吧?本來就連貴族都夠不上,那麼費勁心思勾引眠眠,就是為了錢吧?”
青年說著,手裡拿了一遝厚厚的鈔票,侮辱性地往beta的臉上拍打了兩下,隨後手上一鬆,將鈔票隨意撒下,任由它們紛紛揚揚落下。
他說:“你如果識相點,就閉上嘴,離眠眠遠一點,這些錢也就賞給你了。如果再讓我發現你那惡心的心思,我一定會讓你知道後悔是什麼滋味。”
瘦弱的beta一臉的憤怒與不甘,他的眼神從門邊的陰影一掃而過,語氣愈發憤懣:“果然都是你吧?學校裡前段時間有不少人莫名退學,都是和周眠關係不錯的人,是你逼得他們離開的,對嗎?”
明允初冷嗤一聲,他微微摩挲了一下手腕,語氣從平靜逐漸變得激動又怨恨:“是我又怎麼樣?要怪就怪他們自己賤,他們有什麼資格去靠近眠眠?”
“我隻是讓他們選擇更加正確的人生道路。”
吱呀——
器材室的大門不知道被誰推開了。
明允初並不在意,看著地上beta狼狽又可笑的模樣,他的心情變得不錯,於是轉身看了過去。
門口站著一小圈的學生,並不多,約莫有七八個,他們似乎是無意間撞見的這一幕。
而人群中間站著的青年卻極為顯眼,他並不過分高挑,穿著一身雅致的淺棕色學院製服,手上的書本早已掉落到了地上,漂亮的黑眸中全然是失望與不可置信。
明允初一瞬間瞳孔緊縮,他像是突然從趾高氣揚的貴族被貶為了普通的平民,周圍的竊竊私語包裹著他的周身,讓他產生一種幾欲作嘔的錯覺。
這些都沒什麼,隻是流言蜚語,並不能中傷到他。
可最讓他絕望的,是青年逐漸變得厭惡與失望的眼神,那幾乎像一柄鋒銳的鐮刀,將他的面皮劃開,讓他完全地顯露出自己肮臟而卑賤的內心。
“眠眠、我.......”
明允初隻覺得自己呼吸的時候痛得厲害,那樣高傲的表情在周眠的面前也染上了可憐與乞求,淚水忍不住地滾落下來,他手足無措、恐懼又慌張。
而周眠卻隻是略過他,輕輕地扶起了地上了那個beta。
明允初從未覺得時間如此難熬,他想要為自己辯解,張了張唇,卻發現根本無話可說。
周眠拜托了幾位同學,讓他們幫忙將受傷的beta送去了醫務室。
當空間隻剩下兩人的時候,青年向來溫柔的面容都顯露出了幾分疲憊。
周眠看著昔日的好友,如今的愛人,他幾乎要認不出眼前的人是誰,青年的聲線壓抑而喑啞:“允初,你變了,為什麼你總是糾結於一些根本沒有發生的事情?”
這句話明允初並不是第一次聽見了,可這次卻是他唯一一次沒有壓抑自己崩潰的內心。
beta的眼眶通紅,唇角輕顫道:“可是眠眠,你不是我的愛人嗎?我想要獲得你全部的關注,又有什麼錯?”
“是他們有問題。”明允初的聲音變得陰沉又低啞,他近乎憎惡一般的道:“是他們勾引你,一次次把你從我的身邊搶走。”
周眠的表情慢慢變了,明允初固執地看著他,愛意與扭曲在beta的眼中凝成一些更糟糕的偏執,過去那個陽光開朗的青年似乎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早已消彌不見了。
小少爺的眼眶也有些紅,他們到底還是有著多年的情誼,他說不出更過分的話。
好半晌,周眠才輕聲道:“允初,是我的錯。”
“或許我們從一開始就不該在一起,我們之間,就到此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