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被丟在桌上, 金屬與木桌相撞的聲音有些刺耳。
青年將外套脫了下來,杏白的裡衣將他的身材弧線勾畫的恰到好處,他臉色微沉地看著眼前垂著頭還要比他稍微高出一些的少年人, 語氣冷淡道:“說說吧, 怎麼和彆人打起架了。”
周嘉和抿了抿開裂的唇, 深紅的裂口處又冒出來了絲絲縷縷的血液, 他的眼睛帶出幾分水光, 低低的聲音像是賣乖, 又像是可憐。
“哥,我好疼。”
周眠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眉頭蹙起:“你彆和我來這一套, 把話給我說清楚。”
周嘉和捂著自己的眼角, 像是扯到哪裡的一般,又痛嘶了一聲。
青年實在拿他沒辦法,他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擰了一下少年的耳朵, 趿著拖鞋走進臥房,拿了一個藍白的小藥箱走了出來。
周嘉和已經乖乖坐好在座位上了,少年輕輕仰著頭,黑亮的眼看著青年道:“謝謝哥。”
孩子表現得乖, 加上確實受了傷, 周眠面上冷著, 心裡到底軟下來幾分。
青年捏著沾了碘伏的棉棒,輕輕為少年處理傷口。
他忍不住念叨道:“周嘉和,我也不知道說你什麼好了,打不過不會躲著嗎?你一挑二,真有本事,現在知道疼了。”
周眠雖然這樣說, 手上的動作卻還是放輕了,一點一點地清理傷口,耐心又溫柔。
周嘉和顫了顫眼皮,他輕輕睜眼,因著靠的極近,他能夠清晰看到青年靠近他專注的眼神、纖長扇動的睫毛,漂亮紅潤的嘴唇開合著,似乎有些不悅,但更多的是關懷。
“哥。”他低聲說:“我不是故意打架的。”
“他們拍到你在酒吧工作的照片,一直在班上傳謠言,剛好被我撞上了,嘴裡不乾不淨,我忍不下去。”
擦拭碘伏的手指微微頓住,好一會兒,周嘉和才聽到青年低聲道:“嗯,你彆信那些,你好好上學就可以了,下次再有這樣的事,你去找老師幫忙。”
周嘉和想點頭,卻被青年捧住臉頰,慢慢貼上創可貼。
少年的坐姿有些僵硬,放在膝蓋上的手掌也忍不住蜷縮了起來。
他忍不住挪開視線,紅著臉道:“哥,我都知道,但是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想看到任何人中傷你,以後我一定會三思而後行。哥,我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
周眠抿唇,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好,這次我就放過你了,以後要是遇到類似的事情,你還是要保護好自己,彆讓我擔心,知道嗎?”
周嘉和呆呆地看著青年,忍不住道:“哥很擔心我嗎?”
周眠收拾藥箱,聞言忍不住曲起手指輕輕敲了一下少年的額頭道:“我能不擔心你嗎?我那土豆才切一半呢,就急匆匆趕著去你學校了。”
少年齜牙笑了,他趕緊站起來道:“那現在就我來接手吧,哥你等著吃飯就好了。”
...
周眠確實聽進去了班主任的話,他意識到少年人定性終究不夠,學習再怎麼好,到底還需要家長的關注和督促。
果然,當他表示要抽出時間陪著周嘉和念書、寫作業的時候,少年雖然嘴上說不用,勁頭卻很足。
作業的正確率也是直線上升。
周眠偶爾上最晚的晚班沒法陪讀,就找許靜深幫忙看著孩子,果然,一段時間過去之後,班主任再次打電話過來,表示周嘉和狀態很不錯,繼續維持一定可以回到巔峰狀態。
周眠也終於可以稍微放下心來了。
但他有所重視,自然就有所忽視。
男友低聲埋怨他晚上睡前沒打電話、沒有回複信息,周眠沒辦法,隻好解釋原因,約會的時候努力彌補。
薑元致似乎對周嘉和有些意見,但表現得並不明顯,隻隱晦地表示,周嘉和的成績一直都很好,怎麼這段時間突然就跌了下來,可能是青春期孩子在用這種方式謀取家長的關注。
他告訴青年,不能依著孩子養成這樣的習慣,不然以後可能會有所隱患。
周眠聽了這話其實有些不以為然。
他並沒有和薑元致解釋周嘉和打架的原因,也沒法告訴薑元致自己在酒吧工作的過往,周眠完全將少年成績的下跌歸結於同班同學的謠傳。
周眠覺得,是自己拖累的少年。
確實,高三壓力本來就大,周圍還都是來自自己兄長的謠言,青年覺得哪怕是自己,也不一定承受的住。
更何況,這段時間,因著戀愛和周嘉和上次石破天驚表白的一番話,他確實對這孩子疏於關心。
如今隻是陪著少年寫作業讀書,實在算不上什麼。
薑元致能感覺到青年並不讚同的態度,說到底他現在還沒有和周眠結婚,這些話說多了也隻能惹人煩。
加上周眠確實隻是拿周嘉和當家人看。
於是,他便也隻是提了一嘴,沒有多說。
*
周眠是個很敏銳的人,自從去年談向文提出了包養自己拒絕之後,他在‘夜色’基本上就是單純做調酒師的工作。
即便被人拍到照片,也影響不了什麼。
但他從周嘉和的話語中試探到‘照片合成’,也就是說,那些照片估計十分大膽香豔。
青年心裡不安。
畢竟,雲城這所公立中學管理向來嚴格,按道理來說,這些事是很難傳入學校,跟不用說,恰好傳到周嘉和的班級裡。
天色漸昏,周眠再次拒絕了男友送他上班的要求,自己謹慎的停留許久,才去了酒吧。
他換好調酒師的衣服,剛走出換衣間,便忽然被這陣子視他於無物的負責人叫住了。
“周眠,今天有一位客人專門叫你去包廂那邊調酒,你今晚不用坐台了。”
青年整理襯衫袖口的動作一頓,他皺眉問道:“怎麼突然......那位客人是?”
負責人掃了他一眼,聲音略微壓低:“談家那位,你去年得罪了人家,都幾個月沒業績了,現在人家指名道姓要你去,你可要抓住機會。”
周眠沒說話,心裡了然,談向文還是沒死心。
青年輕輕敲門,推開包廂的門,依然是那間熟悉的商務風包廂。
強烈的黑白灰元素包裹著整個空間,水晶吊燈折射的光芒明暗不定,一切如戲劇般的荒唐。周眠還記得,上次自己來到這裡,還是應下那位談總的要求,讓他的兒子對自己死心。
談向文的右腿架在左腿上,身體往後傾靠在沙發上。包廂裡開了暖氣,天氣也開始轉暖,男人隻穿了一件灰色的襯衫,襯衫的布料緊貼著肌肉曲線,領口處微微解開兩粒,露出幾寸緊繃的風光。
“來了,坐。”男人微微頷首,沉穩的面容隱約帶了幾分細微的笑容。
彬彬有禮、克製穩重。
周眠看了一眼男人身前的酒桌,水晶折射的光線打在暗色酒桌上透亮的水晶杯、高腳杯、以及各類昂貴的酒瓶上,閃爍出一種令人迷醉的屬於金錢的光芒。
年輕的調酒師不急不緩地坐在桌前,他禮節性地詢問道:“您想喝些什麼?”
談向文手掌撐了撐下頜,他的眼神從青年漂亮的面頰慢慢下掃,落到對方修長白皙的手指上,唇角弧度微微勾起:“God father.”
教父。
這是一款極具特色的雞尾酒,與科波拉導演的美國□□影片《教父》同名,褐棕色的酒液仿若被某種煙酒的調和而成,沉穩而優雅,充斥著漫不經心的掌控欲。
青年微微點頭,手中開始有條不紊地開始調製。
年輕的調酒師確實極有手段,他的一舉一動美觀的仿若某種待欣賞的植被,讓人忍不住想要更靠近一些,甚至伸手攀折下來才好。
周眠輕輕伸手,將酒液恭敬地推了過去,他微笑道:“您的God father,請慢慢享用。”
青年表現得十分平和冷靜,他分明愛財,卻並不想攀援權貴,他將眼前的男人全然當做了一個陌生的客戶來對待。
劃分界限的態度過於明顯,甚至叫男人有些不爽地眯了眯眼。
談向文抿了一口酒,他並沒有繼續下達什麼命令,青年便隻能繼續微笑端坐,一動不動。
酒杯並未喝完,還餘下小半杯,被人放在桌上。
談向文又解開了一粒衣扣,他語氣散漫道:“談對象了?”
周眠唇邊的笑容微僵,連帶著眼神都微微涼了幾分:“談先生,這似乎是我的個人私事,和您沒什麼關係吧。”
談向文挑眉笑道:“彆緊張,我隻是問一問。”
“聽說你的男友和你的前夫長得一模一樣,他本人和家裡人知道這件事嗎?你的男友,知道你曾經在這個酒吧做過什麼嗎?”
周眠牙齒咬合地稍緊,他冷聲道:“談先生,您到底想說什麼?”
談向文微微後仰,語氣輕鬆,穩重的眉眼隱隱顯出幾分愉悅。
“我隻是說出事實而已。”
“最近你弟弟的學校似乎也流傳出謠言了,或許那並不是謠言呢?”
周眠手指收緊,他垂眼,聲音甚至染上幾分陰鬱:“所以,是你故意放出那些照片?”
談向文道:“周先生冤枉我了,那件事其實早已有跡可循,你自己去了解就清楚了,之前一直是我那個蠢兒子壓下來的。”
“現在,他已經轉學多日了,這些消息自然就壓不住了。”
年輕調酒師的眼睫輕顫,水晶燈的光線幾乎要錐刺進他的眼球。
他輕聲道:“您到底想怎麼樣?”
談向文手指交叉,他的語氣十分沉靜,甚至是早有預料的。
男人不急不緩道:“我知道周先生不是出賣自己的人,所以我隻是希望你能夠和我接觸試一試。不得不說,我確實很滿意你,像我那個蠢兒子一樣。”
周眠的眼球布滿紅血絲,他咬了咬牙,低聲道:“期限呢?”
談向文微笑道:“一個月怎麼樣?一個月的時間,我會幫助你解決所有的問題,當然,我也會給你足夠可觀的金錢,你不需要來夜色上班。”
“我們的交易的內容不會被你那位可憐的男友知道,當然,你需要做的是,隨叫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