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神像14(1 / 1)

門徒(快穿) 長枝青 7476 字 7個月前

周眠甚至無法呼吸。

窒息的錯覺如潮水一般湧來, 青年像是一尊被眾人撫摸雕琢的木頭,動彈不得。

濃烈難聞的白漆細致地封住他的眉眼、肌肉、毛孔,他的每一寸肌膚。

“小眠?”

水泡破碎的聲音不斷在耳邊響起, 混雜著惡心的黏液蠕動的聲音和變了質感的女中音。

恍惚間,周眠看到那副巨大的神像留白的空隙中慢慢溢出水珠一般的霧氣。

霧氣越來越大,畫像如破口決堤的河堤, 竟開始瘋狂地湧出大片大片的鹹腥海水。

周眠感覺到了浮動的幽藍海水,一望無際、冰冷、幽暗、潮濕。

像怪物的巢穴。

窒息的溺斃感讓他慘白的臉、唇慢慢浮出鮮豔的紅。

大腦愈發慘烈的嗡鳴聲如同某種惡意的訊號。

它來了。

鹹腥的海浪愈發囂張,在愈發洶湧的漲潮中推送著某些細小、並在逐漸漲大的肉肢。

它們愛憐地纏住青年的腰肢、大腿內側、骨關節,如同指環一般地牢牢占據青年的每一根手指。

這一次,它們變得更加貪得無厭了。

粗細不一的猩紅肉肢上紫紅的吸盤窸窣地蠕動,它們開始小心翼翼、築巢一般地嘗試往青年的身體中鑽去。

有的並成粗而密的長形肢體, 探進青年的喉口。

有的則是細而小的短形肢體, 像水母的觸手,它們會鑽進青年的耳蝸、鼻翼。

還有更多,朝著青年的下半個身體湧去。

陰森吊詭的窒息中,口涎無意識地順著瑰色的唇流下,又極快地被細而柔嫩的觸手拂去。

“小眠, 你怎麼了?”

眼前恍惚出現了女人黑色的長發,它們慢慢扭曲,甚至開始蔓延。

女人的頭顱越來越清晰,甚至連那張臉發生的異變都如此細致地展現在青年眼前。

那張溫婉典雅的面皮一會兒變成陸景煥陰鬱的臉、一會兒變成於文癡笑的臉、最後慢慢凝固成為無數巨大的觸手。

一雙巨大的、裂開的血色眼球出現在肉球一般的臉上。

祂的眼潮熱地盯著周眠, 瘋癲一般地發出低啞的喃語。

周眠失焦的眼神無法控製地抽搐、痙攣,他試圖捂上耳朵,堵住那些瘋狂的、古怪的聲音。

可它們像是纏綿的蛇類,拚命地往他耳中鑽。

“.......我*&的......我的。”

“......眠......眠。”

“.......喜歡什**麼......我.....可#¥%以成為......”

青年徹底無法支撐地倒下去。

*

周眠再次蘇醒是在醫院的心理診療室的門前。

他僵硬地端坐著,身邊是眼瞼泛著紅意的女友。

青年張了張蒼白枯萎的嘴唇, 半晌才輕聲吐露出幾個難聽的字眼:“我、怎麼了?”

沈清的手輕輕撫了撫周眠冰冷慘白的臉,她勉強打起精神,但依然看上去不那麼好,她的黑色長裙已經泛起水波似的皺紋了。

沈清輕聲說:“剛剛你的狀態有點不對勁,看上去像是陷入了夢魘......你說來這邊就會好了。”

女人說著,眼睛看了一眼赤紅的‘心理療愈’幾個字。

周眠很慢地道:“麻煩你了,藝術展那邊......”

沈清忍不住握緊了他的手腕,聲音有些沙啞低沉:“那邊繼續舉行,不影響,小眠,你不用擔心這些。”

周眠遲鈍地垂了垂眼:“抱歉。”

他輕聲地說了許多遍的抱歉,一直到他感覺到有熾熱的水珠滴落在手臂上才慢慢回過神。

喉頭乾澀的像是含著鹽粒,看著眼前哭得梨花帶雨、心疼他的女友,周眠卻毫無反應。

他近乎呆滯一般的輕聲問道:“學姐為什麼會畫出那副神像。”

“你在哪裡見過它嗎?”

周眠許久沒有聽到沈清的聲音。

可他依舊安靜地坐著,動也不動,像是一尊木頭人。

沈清握住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緊握。

她啞聲道:“小眠,從我見到你的第一面開始,它就出現在我的腦海中無數次了。”

女人的聲音中壓抑著某種顫抖的狂熱。

可還未等她多說,便聽到青年顯得有些飄忽的聲音。

“可是我厭惡極了它。”

空氣中有一瞬間的凝固。

周眠反複地摳挖著拇指,他並不看沈清,語速卻越來越快。

像是恐懼,又似是某種即將崩裂的理智。

“學姐有見過那座神像嗎?”

“它和你畫的一模一樣。”

他潮濕冷紅的眼看向女人,牙齒忍不住地打戰:“是學姐把它寄給我的嗎?”

沈清的眼中閃過幾分無措,她像是突然意識到某種巨大的天塹正開始慢慢在她與青年之間形成。

源自那副她精心用作告白的神像。

女人溫婉的臉扭曲了一瞬,又被她強行恢複成了毫無異狀的模樣,沈清抖著嗓音道:“小眠,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周眠慢慢掙開女人的手腕,他說:“學姐,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

廣播開始喊周眠的名字,很機械的聲音。

青年站起身,煞白的臉讓他看上去像是已經死去多時,黑眸中是沉鬱的冷,銀絲眼鏡反射的光線像是某種尖銳的刀刃。

他沒有再看女人,冷白的手腕微動,打開了心理療愈室的門。

依舊是暖色調的布局,溫馨的木質香氣讓周眠下意識地鬆緩下來。

年輕英俊的醫生坐在椅上,看到他時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周先生,最近情況如何?是否要稍微好一些了?”

周眠眼下泛著微深的青灰,面對醫生的友好,他顯得有些細微的局促。

畢竟這隻是他們第二次會面。

蒼白青年摩挲了一下銀絲眼鏡,並沒有摘下來,而是控製不住地將雙手握緊。

他抿唇,垂下長而微卷的睫毛:“醫生,最近我又開始頻繁的看到幻覺了,藥的數量已經增加到.....三粒了。”

年輕的醫生微微蹙眉,但顯然他並不希望治療的過程中讓病人察覺到不適,於是他緩和語氣,溫聲到:“那麼周先生最近是遇到了什麼刺激的事情嗎?”

周眠輕聲道:“我夢到了死去的人,或者說是幻境,他讓我分不清現實還是虛假。”

“以及.......”青年的聲音開始變得壓抑:“我曾告訴過您我夢到過的神像,它曾被人寄到我的家裡,後來被我丟棄。可現在......”

他深吸了一口氣,濃密的睫毛顫的如同翩飛的蝴蝶,充斥著慢慢的不安::“我的女友照著我的模樣,將它畫出來了。”

醫生微微直起身,雙手交叉:“所以您現在是在懷疑那尊神像一開始就是您的女友寄給您的是嗎?如果我沒記錯,上次您來的時候,還沒有戀愛,所以您現在懷疑可能是您的女友使用了手段,讓您的精神狀態受到了某種侵擾。”

青年的頭顱垂得很低,他撐住桌面的手腕甚至開始泛起青而白的可憐色澤。

“這次診治結束後,我建議您最好去體檢部門徹底地做一次身體檢查,檢查一下是否有藥物的影響,畢竟有些精神類藥物食用久了,確實會產生不小的幻覺與夢魘。”

醫生嚴肅的語氣顯得極為可靠,他道:“周先生,如果確定有異,您一定要及時收集證據去嘗試報警。這樣侵犯公民人身健康的事情實在過分惡劣,即便你們是親密關係,也是不合法的。”

周眠並沒有立刻回話,他的脊骨繃的很緊,這顯得他過分清瘦,脖頸下方的鎖骨甚至像隻振翅欲飛的蝶。

醫生的眼光從他的漂亮的唇珠慢慢往下挪動,好一會兒,他才聽到青年輕聲道:“謝謝醫生,我明白的。”

年輕的醫生這才收回了過分黑沉的眼神。

他保持一種溫和親近的姿態,對青年道:“那麼,周先生,您現在可以和我說一說您的夢境與幻覺了,上次我與您說的方式,您嘗試過嗎?”

周眠搖頭,他的眼神有些古怪的迷茫:“太多了。”

他說:“它們擠壓在一起,太多了,我沒辦法掙脫。”

“它們會讓你感到疼痛嗎?”醫生輕輕問道。

青年搖了搖頭。

“那麼,會感到痛苦嗎?”

愈發輕柔的聲音,像是風拂過柳枝。

青年搖頭。

“那會讓你產生舒服的感覺嗎?”

周眠已經有些迷茫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腦海十分昏漲,隨著醫生愈發柔緩的聲音,他仿佛又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一次,是從對面的醫生身上傳來的。

窗外的陽光淩亂的落在英俊的醫生身上,襯得他的白大褂愈發可靠親切。

隻是周眠卻恍惚看見那些細長的觸手從醫生的身體中慢慢蔓延出來。

這分明該是令人恐懼的場面,可周眠卻用一種近乎赤.裸信任的眼神看著眼前的年輕醫生。

對方已經離開了座椅,觸手擠壓發出的黏膩啾咕的聲音在地板上細微地響起,像是一個個水泡被擠壓破裂。

溫涼的手指已經觸碰到了青年的臉頰,順著蒼白.精致的弧度慢慢下滑。

周眠感覺自己的意識似乎被某種透明的隔膜包裹住了,這讓他喪失了一切的危險意識,甚至產生一種近乎古怪的安全感。

可青年依舊是焦躁的。

——在那些柔韌、湧動的肢體糾纏住他的小腿,並慢慢往上攀爬的時候。

他失神的眼是糜麗的光彩。

口唇無意識顫動。

醫生輕輕將指尖放在青年的眼皮上,又延伸至濡濕的嘴唇。

他說:“現在是什麼感覺呢?”

周眠無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