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眠已經很久沒上線打過遊戲了,他想了想點開微信,Echo在一個星期之前給他發過信息,對方本身就是冷冷淡淡的性子,發的信息也隻是寥寥幾條“在嗎?”“最近很忙?“
還有幾個零星的表情包,依舊是笑臉小狗的表情包。
這樣的他給人一種奇異的錯覺,好像他才學會使用表情包,所以他隻會用周眠用過的那一種表情包。
並且因為教他的人沒有任何的回應,那幾個孤零零的、隔著漫長時間段的笑臉小狗竟然硬生生讓人看出了幾分孤獨委屈的感覺。
周眠在聊天窗口打了幾個字,但是因為許久不聯係,他也不知道說什麼,打完的字又全部刪除了。
周眠想了想,點開對方的朋友圈,發現Echo這段時間的朋友圈更新的比較頻繁。
對方的朋友圈基本都是分享生活,從語言文字或者圖片中能夠讓人很明顯地感覺到,以他的‘男友’‘老公’自居,對他說話的語氣充滿令人作嘔的寵溺。是一個性格清冷卻十分熱愛生活的人。
下班的夕陽會拍下來,配文字“分享。”;做了一桌好菜也會拍下來,配文字“好吃。”;心情不好的時候隻有寥寥幾個字來形容“今天不開心。”。
就在前兩天的淩晨兩點對方還更新了一條深夜城市燈火的照片,看樣子是在高樓拍的,景色十分眼熟,周眠認出來,就是s市。
周眠也沒想到這麼巧,對方剛好也是s市的。
沒等周眠多想,手機微信彈出一條信息,是Echo。
“好久不見。”
周眠回他:“嗯,這段時間在忙工作上的事情。”
信息發過去後,周眠手指忽地一頓,心裡冒出一種略微古怪的感覺。
對方是怎麼知道他現在在線的?
巧合嗎?
周眠看著對方名字下面的一行“對方正在輸入中······”想,總不能是對方一天到晚盯著對話框看他有沒有上線吧?
也沒這個可能,他們隻是遊戲隨機匹配偶然遇到的陌生人而已,甚至連對方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可是······對方真的不知道嗎?對方在他面前的表現真的不是偽裝嗎?送皮膚真的隻是因為他帶對方打了幾把遊戲嗎?
又或者······對方會不會是通過某種網絡手段一直盯著他?
思及此,周眠手指微微攥緊,喉頭微緊,驀的生出一種難以吞咽的窒息感。
他一瞬間想到了大學時期發生的那件事,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忘掉了。
那是個患有妄想症的瘋子,對方隱匿在網絡與信件之後,以他的‘男友’‘老公’自居,對他說的話充滿令人作嘔的占有欲和寵溺。
他打住顱內恐怖的設想,心中開始後悔。
又不是沒吃過教訓,怎麼還敢加陌生人的聯係方式呢?
在惶惶難安的情緒達到巔峰之前,周眠看到Echo給他發的第二條信息。
“嗯,要不是你給我朋友圈點讚了,我都以為你把我刪了。”
周眠連忙點開Echo的朋友圈,果然,最上面的一條朋友圈他不小心誤觸給對方點了個讚。
知道自己誤會了,周眠這才放鬆下來。
也對,他現在還是莊池名正言順的男友,誰敢把注意動到他的頭上?
周眠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仗著莊池才能那麼無所忌憚。
他徹底緩了下來,手指微動,回複對方:“怎麼會,看在你送我那麼多皮膚的份上,我也不能刪了你啊。”
對方好一會兒才回了他一個“嗯”。
周眠想著剛好聯係上了,直接上遊戲一起玩幾把。
兩人開了房,連麥的時候,周眠這邊網絡有點卡頓,好一會兒嘈雜的聲音才止住,他詢問對方道:“ Echo,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對方沒有回應,周眠以為還卡著,便又問了好幾遍。
問到第三遍的時候,對方的呼吸聲輕飄飄的順著網線傳來,Echo應該是刻意壓低聲音了,微涼的聲線帶著些微的低啞:“嗯,聽到了。”
周眠帶著藍牙耳機,對方的聲音像是四面八方湧來的稍寒春潮,聽得人耳朵發熱。
他有些不自覺地乾咳了一聲,Echo輕聲問他:“感冒了嗎?”
對方的語氣十分自然,像是老朋友聊天,熟悉的腔調又模模糊糊的讓人聯想起另一個人。
周眠稍稍定神:“沒有,就是有一點不舒服,喝點水就好了。”
對方聞言,便也沒有多問。
兩人遊戲配合的默契,聊天的狀態也很鬆快,Echo是個很會接話題的人,周眠無論跟他聊什麼對方都能接上一點。
但是有一點,Echo說話很是一板一眼,譬如周眠跟他說自己喜歡吃的菜品今天大廚沒有以往做的好吃,Echo就會跟他分析菜品的食材,製作過程,調料的置放。
冷淡的音調帶著幾分認真,簡直讓人幻視讀念論文稿子。
一板一眼,聽的周眠直發愣,忍不住問對方:“你是廚子嗎?”
Echo卡住,聲音壓低:“·······不是。”
隱隱有幾分咬牙切齒。
周眠忍不住有點想笑,但是對方下一句的話讓他笑不出來。
“前任很喜歡吃這道菜,順手做過很多次。”
Echo的語氣很淡,讓人想到飄渺的風、或是冷淡的煙。
周眠自覺戳到彆人傷心事了,試圖緩解尷尬道:“看來是真愛啊。”
Echo沉默許久才道:“嗯,我忘不了他。”
對方說完這句話後,控製的人物血條也見了底。
周眠默默去給他報仇,耳機中傳來對方涼而輕的歎息聲:“前一段時間還見到他了,他一點都沒變,總是喜歡使性子磨人······我沒辦法不去看他。”
周眠道:“那看來他對你還是有感覺。”
Echo的聲音有些晦澀,他說:“但他已經有男友了,可能都快要結婚了吧。”
那樣沉滯的聲音,比之搖搖欲墜山體還要令人惶恐。
周眠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人才好了,兩人齊齊沉默了下來。
就在周眠以為兩人都默契的要避開這個話題的時候,Echo的聲音幾乎是小心翼翼地傳來,像是緊張,又好像壓抑了某種未曾浮出水面的情緒:“你覺得,我應該繼續爭取嗎?”
周眠反問他:“你還喜歡他嗎?”
Echo道:“我愛他。”
周眠:“這是你自己的答案,就算彆人勸你也不見得有用。不過也不要太悲觀,你前任不是還沒結婚嗎?有男友你等他分手,有伴侶等他離婚也不是不行。”
Echo的語氣微微起伏道:“嗯,我確實有這麼想過。”
“但是他的男友看他看地太緊了。”
Echo的語氣很平淡,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怎樣怪異的話。
他將撬牆角說得理所應當,甚至厭煩、嫌惡對方的男友太過難纏,讓他難以得手。
兩人最後沒有再繼續進行這個話題,但周眠隱隱察覺到,Echo似乎從這次的談話中獲得了某種指向性的目標。
*
摸魚結束,周眠打算去樓下泡一杯茶喝醒醒神。
公司在五樓專設了一個茶水間,員工工作之餘可以稍作休憩,有人的地方難免就有八卦,周眠偶爾幾次也旁聽過,都是些無關痛癢的雜事。
青年拿著素色茶杯,隨意衝洗了一下,白皙修長的指節觸到冷水後是如湖底玉石一般的清潤,叫人移不開眼。
他隨意抓了些茶葉放入茶杯中,倒入熱水浸泡,霧氣慢慢騰湧間,周眠聽到了隔間微閉的門縫間傳來隱約的聊天聲。
男人的聲音有些微微的尖利,並不好聽,甚至有些刻薄的惡意。
對方壓低聲音道:“你們應該不知道吧?那位可是個有本事的,勾搭上莊總還不算,現在連豐總都不放過。”
有人問:“你哪裡知道的?”
男人道:“我親眼看到的,豐總親自去給人排隊買午餐,哄著人,上次周眠好像是約了小溪去吃飯,結果豐總一副抓奸的樣子趕著去抓人,當場把人帶走了。”
男人的語氣逐漸變得鄙夷不屑:“誰知道帶去哪裡了,指不定是帶去自己好友家裡,趁著人不在,兩人睡著人家的床快活去了。”
有人附和他:“本來就是靠著給男人賣·屁·股上位的,本性就這樣,遲早暴露。”
七嘴八舌的討論聲竊竊響起,像是釘錘敲在腦部一般嗡鳴。
周眠看不到裡間的人,卻能夠想象到他們一副義憤填膺、鄙夷歧視他的模樣。
其實他早就知道彆人對他的厭憎輕視,就像豐景明說的,如果不是憑著莊池,他周眠又算個什麼?
說得好聽點他是莊池的男友,說得難聽點,他就是個有錢人隨意養著的玩意。
莊池的朋友、下屬、親人,有哪一個是看得起他的?
青年垂著眼,捏著茶杯的指骨泛著青意的白。
男人哪裡知道自己的話全被當事人聽見了,這會兒見有人附和,語氣愈發高昂,他側身對身邊的青年一副指導的模樣道:“小溪啊,你這麼好的人,可彆被周眠那樣的人誤導了,他就是想利用你勾搭豐總而已!你啊,就是個跳板,可彆以為自己在他眼裡是特殊的。”
他說著,末尾的語調微微上揚,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嫉妒與微妙虛假的勸告。
周眠知道自己應該端著茶水早些離開,或者直接闖進去給他們擺臉色,都好過在這狹小的茶水間站在人後聽著旁人對自己陰暗的批判。
但聽到虞溪的名字時,他還是頓住了。
在周眠的記憶中,虞溪總是那個瑟縮膽小,卻願意小心翼翼靠近自己的人。
可他站在門口,聽到青年柔和的嗓音漫不經心道:“小周總那樣的人,太漂亮了。”
“漂亮的人,總是難免犯一些糟糕的錯誤。”
他的聲音帶著輕笑,卻難掩微妙的嫌惡與輕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