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感謝訂閱! 打你打痛了吧(1 / 1)

經曆那天排練後, 薛霽真覺得賀思珩沒那麼可怕了。

他最厭惡不負責、逃避、不頂用的人。

而賀老師,在能力這方面的確毫無指摘!

同樣改觀的還有缸子,他一邊往加濕器裡加水,一邊說:“哪怕是汪裕老師還有個替身呢, 賀思珩這人, 他是無論什麼戲份都自己親自上陣拍啊。”

“汪老師他年紀上來了, 另當彆論。”

“說的也是,這的確是特殊情況,一個搞不好, 保險賠款比片酬還高。可B組那幾個百夫長什麼的,實在完不成的動作也有技術替身,就賀思珩和你兩個人不許。”

薛霽真如今也明白了,掰開了和缸子解釋:“哥, 你知道隻教我和賀思珩的蔣教練多貴嗎?他一套整的課時要15萬!從前教的都是專業的參賽選手。我以為的所有人一起訓練,指的是一起上課、一起下課, 結果隻是共用一個場地。他們在這練習為的是保證拍攝狀態,我每天練4個小時, 是要學夠技巧和熟練度來做動作的。”

能把兩個主演教會, 拍出精華和高光就夠難了。

至於其他人, 那是真的顧不上!

再說了, 彆人也不一定有這份心去學,畢竟付出和收獲並不對等。更何況《玉門雪》隻是電視劇集, 並非大成本的電影, 時間上也不充裕。

這其中看不見的成本消耗, 才是差彆對待的關鍵。

另一邊,導演組也在分析當天彩排的錄像。

郭令芳堅持要真人上陣,他要拍就拍實的, 決不允許賀思珩在前面辛苦騎馬,結果伸手拉起的卻是一個隻有幾十斤重的假人;又或者薛霽真被威亞吊起來,以一種極其不符合力學的姿勢,落到一匹相對靜止不動的假馬上,通過各種花裡胡哨的運鏡糊弄過去……

“他們倆能做好,我哪怕花兩天時間去拍也行!”

B組節奏快、進度也快,郭令芳才敢這麼說。

但康師民始終考慮到一個成本,不僅是鏡頭、材料、人工等等能用錢能衡量的成本,還有因為烏煊退出、將來薛霽真要補拍的時間成本!

“你知道兩天能做多少事情嗎?”

何況這根本就不止是兩天的問題……

郭令芳反問他:“現在這部劇的投資已經來到4.6億了,我懂你的顧慮,但咱們成堆成堆的錢已經砸進去了,你還在擔心什麼?”

最終,郭令芳說服了康師民。

薛霽真進組一月有餘,也終於迎來自己第一場重頭戲!

因為是夜戲,直到下午5點才出妝。

他身上的衣服還沒換,但頭上的發套、臉上的妝容已經是試鏡那天定好的“李妙”,不算繁複的發髻和配飾,以李妙侯府千金的身份來看甚至稱得上樸素,唯一凸顯這個年紀活潑青春的,僅僅隻是兩條到鎖骨長的小辮子,修成一刀切的直口,一指寬,中段靠近鬢角處用紅色的絨線細細纏住,垂在頰邊、一晃一晃的。

“來了來了!李妙來了!”

片場眾人既驚豔又想笑,誇得很是欲言又止。

“真彆說,還挺帶勁兒!”

李妙是生嬌體弱的閨閣小姐,李稚假扮她,並沒有十成十地去學習姐姐的姿態,之所以被安排成這樣,隻是為了在大廈將傾之前離開京城,保住李家唯一的生機。

所以他現在的狀態雖然是男扮女裝,又不完全女氣。

精致而帶著熏香的披風籠罩之下,是李稚自己的衣服:方便活動的窄袖,腰側綁著防身的匕首、鞭子。一旦有危險,他就會退出防備姿態轉而進入進攻狀態!

湯姐對這一身行頭很是滿意:“儘量給你減輕負擔了。”

薛霽真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麼。

他轉過身來,又問:“這披風不貴吧?”

“5個繡娘繡了大半個月,你說貴不貴?事先說好,這可和之前的金絲香球不一樣,沒得備用的,你做動作的時候稍微顧忌著點兒!”否則一鏡效果不好再重拍一鏡的話,也不知道披風會不會穿幫……

湯姐的小助理咯咯直笑:“姐,你乾嘛嚇人家!”

“我才沒有嚇他呢。”

康師民和郭令芳還在分彆確認各部門的準備工作,賀思珩那邊也收拾好過來,此時天已經有些黑了,空氣中隱隱有些濕潤的水汽,像是要下雨的前兆。

“薛霽真,過來對對詞。”

賀老師到片場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對戲。

正在適應這件頗有垂墜感披風的薛霽真:……

下一秒,他提溜著披風乖乖走了過去。

片場看到這一幕的人又忍不住暗笑!

哎,這叫什麼呢?

也許姐夫和小舅子天然存在著一種克製關係,不是你克我、就是我克你。

當然了,現階段顯然是賀老師的壓製力更勝一籌。

薛霽真碰上他,就跟小兔子見著狼似的,雖然有很努力地在維持鎮定,但賀思珩的氣場不是蓋的,連信業小太子都被打擊的破防,像他這種剛剛入行的新人更是扛不住。

“待會你直接上手打,彆想著作假,做不好又要重來。”

此時的劇情是六王接到鎮北侯飛鴿傳書、秘密回京接應,不料和前來刺殺的人馬混在一團,李稚在黑夜中無法辨彆是敵是友,隻能拔出匕首無差彆攻擊,兩人經曆過一番追殺後,終於在濃黑的夜色中徹底逃離京城。

進行到這裡,危機已經暫時告一段落,但李稚和姐夫的磨合才剛剛開始。

他正要從馬上翻下來的瞬間,一腳飛踹直奔對方。

這是李稚的怨恨:因為六王的設計,李家才會卷入奪嫡風波。父親戰傷累累,失去兵權和驕傲;姐姐被迫嫁入皇室、失去自由……

六王狠起來是真狠,李稚拳打腳踢,他紋絲不動。

他隻是靜靜看著這頭小狼崽子發瘋而已。

薛霽真有點害怕,但砰砰跳動的心臟告訴自己:其實此刻他更加興奮!拜托,這樣可以光明正大揍人的機會可不多,往後的戲份,多得是姐夫花式調|教小舅子,這次不打個爽,就真的錯過啦!

“那我一會兒真的會用力打噢?”

賀思珩有被他的語氣逗笑:好傻好天真。

“你那拳頭就跟沙包似的,砸在我身上能有多痛?”

薛霽真想氣又不敢氣,看了一眼自己的確小一號的拳頭,隻嘴硬道:“晚上我會和缸子哥給你送藥的,賀老師,一會兒要冒犯你了!”

一旁的缸子:這口氣咱們是非爭不可嗎?

*

因為是提前排練過,且來來回回調整過不下十次動線方案,其實整個拍攝過程沒有想象中的危險。

郭令芳本來就是拍武俠片出身,擁有十分豐富的武戲執導經驗,他甚至還自帶了一個磨合長達二十年、默契指數完全拉滿的武指班底,上至威亞總控,下到一個跑龍套的打手角色,統統融合進了這場重要戲份。

但不危險,不代表不困難。

當薛霽真從馬車上被甩出去時,缸子一顆心都蹦出來了!

“臥槽!”

但他隻能在心裡尖叫。

在場其他人也驚了!

不要替身親身上陣,還是年輕人膽子大啊!

薛霽真怕不怕呢?

他也怕。

但他更怕這樣強度的動作要反反複複地重來,所以儘可能的按著要求一次做好。

被威亞線牽引著從馬車裡跌出來的瞬間,薛霽真精準地落在預定好的位置,那塊石頭雖然是泡沫製的,但也有一定硬度,從高空摔下去還是有些疼,好在有衣服充當最後一層保護,聊勝於無。還沒完全站穩,又傳來接連幾聲破空:是暗箭!

薛霽真忍著背後腰後的痛意,按著排練好的動作,掀起披風擋箭,反手從腰間扒出匕首。

這一串動作是連貫的,但展現在鏡頭裡可能不到30秒。

調整了4次之後,郭令芳喊停了。

不是他的意思,而是一旁的賀思珩提醒道:“馬車上的風燈還亮著,這很不合理。以李稚的警惕和小心,他從馬車裡跌落出來後,會第一時間弄滅那盞燈,以防在黑夜之中暴露位置給追兵。”

郭令芳看了一眼驚魂未定、但表現得超乎預料的薛霽真:“再給你加個動作吧。”

薛霽真差點把嘴巴咬出血:……!

眼下李稚沒有趁手的兵器,又不能輕易舍棄保命的匕首。

他身旁沒有其他可以選擇的東西,隻摸到了玉佩碎掉的一角,還來不及心疼,手已經快腦子一步,用這片小小的碎玉打滅了馬車前懸掛照明的風燈!

一通折騰完,已經來到了晚上9點多。

康師民和郭令芳在監視器前檢查剛才的鏡頭:“可以,這點兒蒙蒙雨絲來得正好。還有,這個地方,他跌下來的時候玉佩碎了一角,又拿著碎玉打滅了風燈,回頭給六王補個鏡頭,先撿了東西再去追李稚,他是個再警惕不過的人,不可能留著這點證據暴露李稚的身份。”

兩人討論完了,確定這一鏡保住了。

再一看薛霽真:真有點落難貴公子的味兒了!

這小子發髻歪了,幾乎墜下來了散成批發,臉頰上有化妝師補上的幾道血痕,兩條小辮子可憐巴巴地垂著,披風也歪歪扭扭地掛在脖子上,鑲邊的兔毛被濕潤的雨水打濕,嘴唇不知道什麼時候緊張時咬破了一點,突兀地比彆的地方紅出了一個色號,哪怕在夜景大燈的照射下也格外明顯……

“小王過來,給他拍一張定住,一會兒要恢複的。”

說完,郭令芳又看向薛霽真:“咱們現在要趕去B組那邊,現在下雨了路也不太好走,估計得一個小時了,你讓你助理跟著,路上弄點什麼吃的,暫時填填肚子。”

薛霽真又累又痛,點點頭:“那我跟誰的車?”

他人小咖小,既沒簽靠譜的經紀公司,也沒有專門的商務保姆車接送上戲下戲,這回整個劇組遷動,隻能看哪兒有空塞哪兒了。

話音剛落,賀思珩打著傘從棚裡出來:“來我這。”

康師民點點頭:“行,他那兒寬敞,你跟他去吧!”

兩個導演就這麼把薛霽真托付出去,還順帶囑咐:“一會兒你們倆那場戲,好好來,儘量控製在5條以內,天氣預報說過兩天下雪了,沒有今天這種細雨的光線氛圍了。”

拍一條加各種調整時間,沒有10分鐘完不成。

打架的戲份還需要恢複體力,5條下來保底兩個小時。

轉移去B組之後,各部門還得重新置景,調試燈光動線、錄音設備和威亞設備,又是一個半小時起步。

看到這場夜戲得通宵……

*

去B組大棚的路上,車裡空間安靜地可怕。

薛霽真起初有點坐立不安,但呆著呆著就舒服了。

賀思珩的保姆車準確說是一輛商務房車:內置應有儘有,豪華低調且實用,是他這個咖位應該享有的配置。

他隨行的工作人員也不多:一個司機,一個助理。

司機很低調,幾乎不說話,助理叫阿kar,是個中緬混血,據缸子聽來的小道消息說是雇傭兵出身,赤手空拳都能打10個,和賀思珩日常溝通講一口地道的粵語,阿kar盯著薛霽真看了會兒之後,又扭頭和老板嘰裡呱啦說話。

缸子聽粵語歌,但聽不懂粵語:“他說什麼?”

薛霽真累得要死:“不知道,哥,我先睡會兒。”

這一路晃悠到將近12點,忽然車子停了下來,阿kar讓缸子下車一起去前面幫忙:外頭下大雨了,因為雨水衝刷,山上掉下來一些滾石,前頭好幾輛車都停下來了,大家一邊提防這山上繼續掉石頭,一邊小心翼翼快速清理路面。

賀思珩坐起來,看了看身側:薛霽真睡得像頭小豬!

又過了半小時,路通了。

淋濕的阿kar和缸子回來了,氣喘籲籲的。

“據說後頭有個橋墩子差點被衝垮了,側面鋼筋都露出來了,如果今天白天加緊修不好,過兩天下雪封山就更難辦了!”缸子也是從彆人那兒聽來的,他倒是不急,反正修不好耽誤劇組日常補給和通行,這事兒遲早要解決的,“前頭的向副導說了,咱們今天晚上還是克服一下,把鏡頭全部完成,下雨就下雨吧……”

阿kar顯然沒見過這麼話多的,看下老板欲言又止。

因為他要彙報的話已經被缸子說完了。

眼看著薛霽真沒有要醒來的意思,缸子不會打擾他睡覺,但賀思珩不一樣,他抬起胳膊,用手背輕輕碰了碰薛霽真的臉頰:“醒醒,快到了,彆睡了。”

薛霽真也不知道誰在喊他,含含糊糊應了一聲。

缸子又湊過去問:“小真吃不吃烤苞穀?”

這話小薛同學愛聽,他費力睜開眼睛,薄薄的眼皮撐開、露出一雙過分水潤的眼睛:“吃,要吃的,那個老爺爺又來擺攤了嗎?我要吃兩個,餓死了!”

賀思珩:……

到地方後,果然已經接近淩晨兩點。

薛霽真一下車就跑了,缸子追著奔在他身後。

兩人果然在街邊看到了烤苞穀的攤兒,正要收拾雨傘和推車走呢,把最後5、6個香香糊糊的苞米都打包便宜賣了!

這頭阿kar還在和賀思珩彙報,遠遠看見薛霽真過來。

阿kar不說話了,賀思珩扭過頭:“給我的?”

小薛同學點點頭:“有點烤糊了,但味道還是很香的,給你一個吧。”大晚上的,這麼偏的影視基地裡能吃點熱乎的已經不容易了,他拿了個最大的遞過去。

賀思珩接住,有點無語,又有點想笑。

“吃飽了一會兒好打我是吧?”

薛霽真小聲一哼,不說話了,扭頭就走。

*

後半夜的戲份一直持續到淩晨5點。

雨小了不少,薛霽真也如同導演吩咐的那樣,自打他從馬上飛躍下來的那一刻起,就對賀思珩實打實的動手,儘管他已經精疲力儘、失望至極,儘管他知道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要蟄伏在對方手下,該打還是要打。

賀思珩想過這小子會用力,沒想過這麼用力!

180出頭的個子,薄薄的一片,怎麼又有勁兒了?

難道說那兩個烤苞米真的頂用?

郭令芳也有一瞬間的震驚:薛霽真小子有點東西!

“這一腳飛踹真帶勁兒!索性把他踹倒在地上打吧,坐他身上、撲他身上都行,反正就是要毫無章法的亂拳亂打。”

賀思珩微微無奈看向郭令芳:“你舍得?”

郭導大笑兩聲:“怎麼不舍得,你做事也不地道,人家揍你一頓怎麼了?”

同樣被震到的還有康師民:“小薛,可以啊。”

在導演的“縱容”下,在對手戲演員的“忍耐”下,薛霽真這場戲打得很是淋漓儘致!

賀思珩有多疼他不知道,反正他此時此刻帶入李稚,隻覺得心裡有一團熊熊燃燒的怒火直衝腦門!從馬上飛踹落地接著撲倒六王狂打一氣,打到最後衣服打結、長發淩亂,兩個人都喘著粗氣,一個極度隱忍、藏住所有情緒,一個怒到極點反而平靜,最終二人在雨中的泥濘裡對望——

“行了,你隻有一條路,就是和我一起走。”

六王撐著手起身,將坐在自己身上的李稚掀翻。

李稚伏在地上,冰涼的雨絲落在臉上,他胡亂抹了一把不知道是雨還是淚,歪歪扭扭地支撐自己重新站起來……

“好,CUT!”

“可保可保!”

康師民鬆了口氣:“再來一天我真受不住。”

郭令芳咬著幾乎被雨打濕的煙屁股瞪了他一眼:“專打馬後炮!”罵完,又喊薛霽真和賀思珩過來,他看得清清楚楚的,賀思珩還想伸手去扶一把,小的那個理都沒理,冷著一張小臉兒一歪一歪地走過來。

“明天上半天歇著,天黑了再補幾個鏡頭。今天太晚了,雨下的光線也不太好。就到這吧。”

說著,又指了幾個點讓人記下,這才宣布收工。

片場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終於下班了……”

“六王真的好討厭。”

薛霽真躲在棚裡,打了個噴嚏。

缸子接過沾了水重得墜手的披風,隻來得及給薛霽真遞一件大衣,忍不住念叨:“人家賀老師剛剛想扶你一把來著,你一個眼神都沒給……”

片場多少人看著啊,心裡都捏了一把汗!

“噢……”

薛霽真這會兒情緒出來一點了,也有些後悔。

“算了,找他道個歉吧。”

他是下定決心就不會猶豫的人,換掉幾乎濕透的戲服,隻穿一件加絨的衛衣、披著大衣,戴上外套自帶的帽子就往賀思珩的房車走過去,那不巧了麼,阿kar守在門邊。

“賀老師在嗎?我想和他說兩句話。”

阿kar點點頭,薛霽真踩著台階就進去了。

賀思珩也才換了衣服,真發接著假發,看起來完全是以假亂真的程度,在尾端挽了一截紮住,給人一種“古穿今”的錯覺……

“對不起啊賀老師,剛剛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薛霽真認錯主打一個開門見山,甚至連“我太代入李稚了所以討厭六王”這種理由都不搬出來,不鋪墊也不找借口,打得賀思珩都有點兒措手不及。

“……”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六王拿李稚沒辦法也是有原因的。

見他態度有點鬆動了,薛霽真兩眼濕漉漉的,又看著他說:“把你打痛了吧,我帶了藥,賀老師,你需不需要啊?”

賀思珩頭疼:“你小子……勁兒那麼大?”

薛霽真眨眨眼睛:“真的很痛嗎?沒關係,後頭的戲份你拿鞭子抽我,我也會忍耐的。”

……

賀思珩深深吸了一口氣:“阿kar!”

阿kar從外頭探出一個腦袋:“老板有什麼吩咐?”

賀思珩又看了看薛霽真,好氣又好笑地歎道,“把缸子喊回來吧,我們準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