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第120章 共噬(十一)(1 / 1)

在森鷗外還是個醫學生的時候, 他的一位老師曾經告訴過他。

每個人的心率都是不同的,互相擁抱30秒以上,兩個人的心率就會變得逐漸相同。所以傷心的時候緊緊的抱住某人就能讓自己安定下來, 害怕或者痛苦的時候也是一樣。

那時候森鷗外並沒有把這句話當過一回事,他當然知道困難的時候有個人陪伴和幫忙是好的。事實上, 管理局裡的大家也就是通過這樣的方式讓他擺脫了原生世界的陰影。

而在成為其中的一員後,他也嘗試著陪伴和幫助其他人。在這一點上, 他覺得自己應該做的不錯, 也獲得過不少正向的反饋, 其中最矚目的莫過於他收獲了福澤閣下的愛情。

你能想象嗎?那個隻對貓情有獨鐘的福澤諭吉,他喜歡上了詭計多端和他沒半點共同之處的森鷗外,這不管是放在哪個平行世界裡都是夠炸裂的新聞。

所以說他應該安慰自己其實被找到這件事也沒有那麼壞嗎?靠在福澤諭吉懷裡的森鷗外心想。

就像老師曾經說的那樣, 他真的感覺到紊亂的心跳在另一個人的影響下逐漸平複了下來。現在他們兩個人坐在田山花袋開過來的那輛車上, 並且面子很大的是由夏目漱石親自給他們開的車。

本來這點小事讓偵探社的幾個孩子來辦就行了, 但因為福澤諭吉和夏目漱石都怕森鷗外半路上發生突然想不開,要開車門跳窗自殺,幾個小的控製不住之類的情況,所以決定親自押送森鷗外去安全的地方。

至於留在舊公館裡其他幾個人,因為太宰治開的車還在的緣故他們三個也都沒太擔心, 唯一還需要人顧慮一下的唯有江戶川亂步和夢野久作的暈車症狀, 不過那裡還有與謝野晶子看著,而且在他們離開前亂步好像已經止吐了。

就這樣東想想西想想,森鷗外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沒有了一個明確的思維,到底是什麼導致這一點。哦, 對了,好像是費奧多爾往刀子塗得毒藥。

而且他是不是還忘了什麼?

“夏目老師!”抱著森鷗外坐在後排的福澤諭吉感受著身邊人逐漸飆升的體溫,心裡頗有些不踏實的喊了夏目漱石一聲。

“馬上就到了, 在堅持一下。”也不知道這話是說給誰聽的,不過夏目漱石開車的速度確實快了一些。

因為三刻構想的緣故,森鷗外本以為兩人會把他送到港口黑手黨的大樓,可沒想到夏目漱石方向盤一轉。他們一行人來到了武裝偵探社——樓下的咖啡廳。

露西的空間內

“森醫生,你就彆死強著了,想好好養身體,其他的等好了再說。”與謝野晶子端著一碗蛋花粥,儘力模仿著以前在戰場上森鷗外哄她的樣子反過來哄對方吃點東西。

“快嘗嘗,這是鬆井直人店裡的蛋花粥,味道可正宗了。”晶子將碗放到一邊的茶幾上,拍了拍被子鼓起的地方。

我就沒聽說蛋花粥還有正宗不正宗這一說,更何況還是情報販子賣的蛋花粥,森鷗外用被子死死地捂著腦袋,死活不肯屈服。

他今天實在是太丟人了,真的已經不想在這個時候看見任何人了。

“這樣會憋壞的吧?”江戶川亂步一臉菜色的坐在床邊,雖然他之前吐得很慘,但家長出事,那有為人子女不出力的,所以他也參與進了將被子從森鷗外頭上拿下來這一活動。

但彆看這人的體溫已經飆上了四十度,手上的力氣卻是不小,再加上其他人怕傷了他不敢用力,一直到現在也沒能讓森鷗外脫離這種鴕鳥埋著頭的狀態。

“你們還是彆圍著他了,一個一個來吧,你們看他都快不行了。”露西拿著一桶冰淇淋邊吃邊說,這些冰淇淋是鏡花向她借空間給森鷗外和福澤諭吉暫住而支付的‘賄賂款’。

不過她一個人把所有的冰淇淋吃完顯然是不現實的,福澤諭吉生病吃不了,亂步和夢野久作現在也沒有胃口,夏目漱石不吃甜,唯一能招呼的就隻有與謝野晶子了。

“說起來,社長,你還好嗎?”忙活了一通森鷗外的事,與謝野晶子吃了一口冰淇淋冷靜了一下頭腦,這才想起來受傷生病的不止森鷗外一個。

“我感覺已經沒事了。”這還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森鷗外折騰一通成功讓自己病的更厲害了,福澤諭吉跑了一遭出了一點汗之後反而有了要好的趨勢,具體表現為體溫恢複到了正常水平。臉色也紅潤了一些。

藥效已經開始減退了嗎?聽到福澤諭吉的話,一直裹著被子裝死的森鷗外終於有了一點反應,本著做醫生的職業素養,他默默的將被子掀開一角觀察福澤諭吉的臉色。

好像氣色真的好了不少,福澤閣下不愧是習武之人,恢複的真快!不過他好了的話大概自己的藥效也快到期了。啊呀,除了他以外他們還安排了普希金這次下線來著,不知道有沒有像他這樣出意外?

“醫生本來就很像太宰,這樣一看更像了。”看著森鷗外掀開被角盯著福澤諭吉的臉默默窺屏的樣子。亂步則是在一邊默默吐槽。

一開始認識的時候,亂步隻覺得的太宰隻在黑心肝這一方面和森鷗外有些許相似,根本配不上最像年輕時的森鷗外這個稱號。

要知道森先生可是十九歲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在戰場上更是極其溫柔的存在,救過很多人。而太宰治看起來則完完全全是個被寵壞的熊孩子,還是時不時煩煩人的那一種。

但相處的時間長了,亂步自己的年紀也漸漸增長之後,他才慢慢再次注意到了森鷗外看似浮於表面評價的真實含義。

其實他和太宰治確實是相似的,他們都對愛持好奇但又敬而遠之的態度,對待身邊人的溫柔都帶著一股子詭異的味道,隻不過因為森鷗外掩飾的更好所以他看起來更正常。

而他們最最相似的其實是同樣的自卑和厭世心理,太宰治因為那本‘書’恐懼身邊人會離他而去,於是拚命想辦法找補,有時候反而起到了反面效果。

至於森醫生,亂步其實簡直不敢相信一個一向這麼理智的人會在面對這種‘要麼找到那個病毒異能者,要麼死一個人’的選擇時,會毅然決然的選擇後者。

而且如果森鷗外選擇的是犧牲社長的話亂步可能還會覺得他腦子正常一點,畢竟想活是人之常情,但他選擇的是犧牲自己。

除了不喜歡自己,亂步想不到任何一個原因能解釋他此時此刻的行為。

或許就是不喜歡自己吧!不過太宰在森醫生和帽子君以及朋友的陪伴下情況正在越來越好,而醫生的狀況卻在每況愈下,直到發展成了現在這種最極端的行為。

應該早注意一點的,亂步為自己的粗心感到傷心,明明最近天天都會見面。

“現在可憐的森先生就算是白送給港口黑手黨那邊也不會要了。”打斷亂步思路的是太宰治的聲音。

眾人抬頭,隻見露西的空間在觸碰到太宰的瞬間一下子消失不見了,導致所有人摔落在了晶子的醫務室裡。

亂步用譴責的眼神看著太宰治,心說你就是惡作劇也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吧?

而太宰治隻是露出了一個不太有誠意的抱歉眼神,亂步注意到對方手裡其實還端著一盆溫水。

“來擦擦臉。”剛才床砸在地上的時候直接把森鷗外給顛了出去,這下子他身上沒有被子了。

太宰治將人扶到病床上,用毛巾投了溫水幫森鷗外擦掉了額頭和脖子上的汗。

“還記得以前森先生也是這麼照顧我的。”手上動著,太宰治還難得的開始回憶過去,“哦,對了,還有蛋酒。要喝嗎?”

那種東西是森鷗外的拿手飲品,雖然太宰並不會做,但他可以指使港口黑手黨的廚師。

他剛才就是去了一趟港口黑手黨的大樓。因為A的離開和中也暫時補位首領的緣故,乾部的位置一下子空缺了三個,達到了有史以來空缺最大的程度,而乾部位置的空缺也造成了底下部下的躁動,為了平複這一切,給森鷗外一個足夠的養病時間,中也向太宰治求助。

因著中也難得放軟態度來求他,太宰治也沒打算擺什麼架子讓對方傷心,很痛快的答應了他的請求,唯一的前提是必須入住中原中也現在的住所,回歸以前搭檔的狀態。

對於這點尾崎紅葉和魏爾倫都有一定程度的不滿,但到底也沒多說什麼。

森鷗外對太宰治在他生病期間打的小算盤一概不知,他正在享受著來自自己好大兒難得的貼心照顧。

要不說做了父母某種意義上要求就低了,平時專業的按摩師給他捏背的時候他也沒覺得怎麼樣,今天太宰給他擦了擦臉他就難得的覺得特彆感動。

“太宰君今年多大了?”說出了口之後森鷗外就知道自己問了個蠢問題,他多大了,每年都給他準備生日禮物的自己還能不知道嗎?

“二十二歲了。”不料一貫在他面前不正經的太宰居然還認認真真的回答了。

“你成為一個比我更優秀的大人了。”森鷗外發誓自己這麼說真的隻是有感而發,他對太宰的要求一直以來其實真的不高,隻要他好好活著就行了。

“我還差的遠著呢!”太宰把毛巾扔回水盆裡,他雙手握住了森鷗外的右手。

和太宰治年輕的、光潔且修長的手指比起來,森鷗外的手確實顯出了歲月的痕跡,皮膚已經開始變得鬆弛和黯淡,食指和拇指也因常年握筆或者拿著手術刀而生出了一層薄繭。

這是不可逆的歲月痕跡。

“下次不能這樣了。”太宰將額頭抵在了森先生肩膀的部分,“我懂生命的重量了。”

如果森先生有一天不在了的話,太宰覺得自己雖然不至於為此活不下去,卻肯定會很傷心很傷心。

因為那樣他就真的失去父親了。

“抱歉啊!”森鷗外用空著的左手摸了摸太宰的頭發,“我知道錯了,原諒我這一回吧!”

也隻能請求原諒了,畢竟沒有人是不死的,誰都不例外。

露西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醫務室離開了,這一家人應該還有很多話要說,她還是不要繼續打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