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的惡毒女配(1)(1 / 1)

蘇琴醒來時,發覺自己躺在一張狹小的床上,渾身有氣無力,胃裡不斷抽痛著。

她茫然望著頭頂發黃的天花板,還未回神,外頭傳來一道怒罵:“我倒要看看,她要把這個家攪黃到什麼時候,有本事她就一直絕食!”

“小琴也是一時衝動,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性子,她也還小。”女人寬慰的聲音傳來,又輕聲細語道,“小月,你多勸勸你爸,彆氣壞了身子。”

小月?蘇月?

客廳外幾人的說話聲還在繼續,蘇琴聽到一個有些熟悉的名字,又環視四周一圈後,徹底怔愣住。

屋內擺設陳舊頗有年代感,樣式簡單的實木桌子上放著一個搪瓷杯子,床頭掛著尼龍包,滿牆貼著人民日報.....

每一個細節都在告訴蘇琴,這不是她所生活的時代。

因為假期有空,蘇琴熬夜看了一本,故事背景為八零年代。女主蘇月在母親病逝後,進城尋找父親,卻被父親後來所生的二女兒百般刁難,但她善良大方,從來不計較,還把對方當親妹妹,因此獲得男主周誌遠的好感。

用周誌遠的話來說,他一直把蘇琴當妹妹,蘇月的出現,讓他知道了什麼是愛情。

但周誌遠和女配青梅竹馬,從小就有婚約,為了和蘇月在一起,周誌遠甚至還願意付出半條命,隻希望解除婚約,讓他能和蘇月在一起。

女配當然不同意,甚至心生妒忌,瘋狂陷害蘇月,搶奪周誌遠,但周誌遠對蘇月情比金堅,兩人衝破重重困難,最後在一起,和和美美相伴一生的愛情故事。

評論區裡的讀者看到結局後,紛紛熱淚盈眶,祝福男女主的同時,把惡毒女配罵了千萬遍,對她悲慘的結局拍手叫好。

好巧不巧,惡毒女配的名字也叫蘇琴,她最後的下場是眾叛親離,精神錯亂成了瘋子,在冬天衣不蔽體凍死在街頭。

因為名字相同,代入感實在太強,蘇琴在看文的時候恨得牙根緊咬,內心不斷咆哮:難道就沒有人替女配感覺冤屈嗎?青梅竹馬的未婚夫,莫名其妙被天降女主橫刀奪愛,所有的人都對她加以指責,唾棄厭惡。她原本所擁有的一切,全都一一失去,她又做錯了什麼?

蘇琴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正在破口大罵的是蘇父,火氣不小。

聽著對方的謾罵,蘇琴迅速回顧書中劇情。

蘇月是蘇父在知青下鄉後和當地女子所生的孩子,後來蘇父“病退”回城,他隱瞞了在鄉下曾娶妻生子的事實,另娶李雯生下蘇琴。

李雯當時做點小買賣,能賺錢,得蘇家兩老看重,所以從小到大蘇琴都備受寵愛,後來李雯因病去世,蘇家人包括蘇父對蘇琴更加愧疚心疼。

蘇父是罐頭廠機器檢修師傅,分房時得了一間宿舍,旁邊住著周家。周家兩口子都是罐頭廠工人,周誌遠和蘇琴一起長大,兩家有點根源,上一輩定了娃娃親。

蘇琴從小就跟在周誌遠身後,像條小尾巴,對他也是愛慕有加,原本兩人都畢業工作後就能結婚。

這一切,在蘇月到來時被打破了。

蘇月來得沒有一點征兆,她考上了大專,拿著錄取通知書來找蘇父,聲音怯怯叫了一聲“爸”。

蘇琴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姐姐,表現激烈,蘇月站在門口,帶著一臉無措連忙解釋道:“我沒有見過爸爸,我就是來看看。”

她沒說完話,眼底淚光不斷閃爍,肩膀更是微顫起來。

饒是蘇琴再鬨,蘇父也沒把人趕走,柳梅熱情招待蘇月,讓她安心住下來。

就在蘇月來的上一個月,蘇父經人介紹認識了柳梅,蘇琴多了一個繼母的同時,又多了一個姐姐。

次年,無法定心學習的蘇琴高考失敗,與考上大專的蘇月相比,開始有了差距。

蘇琴沒有辦法接受這種差距,尤其是看到蘇月和周誌遠越走越近,她開始瘋狂找存在感,對蘇月越發看不慣。

而柳梅則對蘇月關愛有加,蘇琴漸漸成了這個家的邊緣人,她迷茫著急,方寸大亂,成了中最討人厭的惡毒女配。

此時的故事節點,已經是兩年後,蘇琴因考不上大學,在罐頭廠當了一年的臨時工。

蘇月和周誌遠已經暗生情愫,還被蘇琴撞破,她自此大吵大鬨,讓周誌遠現在就娶她。

周誌遠自然不願意,但又不願“傷害”蘇琴,而兩人在又一次爭吵拉扯間,蘇月上前阻攔,被蘇琴一把推開,踉蹌摔倒傷到了頭。

蘇父正好撞到這一幕,大聲製止後上來就甩了蘇琴一巴掌,當場就表示周誌遠和蘇琴的婚約不作數,還讓人給蘇琴介紹對象,讓她不要把目光全放在周誌遠身上,攪得全家不得安寧。

柳梅積極張羅著蘇琴相親的事情,畢竟她不讀書,又不是正式工,還不如趁著年紀小點,嫁個好人家。

昨天早上,蘇琴被騙去第一個相親對象,她連人面都沒看清楚,出言諷刺了對方一頓,一場見面不歡而散。

當天,她的負面消息傳遍,街坊四鄰都知道了。

蘇父去廠裡上班,黑著一張臉回來,又得知蘇琴一點不知錯,還曠工絕食,更是雷霆大怒,揚言她有本事就餓死。

也就是自從這件事開始,蘇琴和家裡的關係徹底決裂,名聲開始敗壞,之後的相親對象更是一個不如一個。

她再鬨騰一段時間,蘇父連二婚帶娃都能接受,隻想趕緊把她嫁出去。

蘇琴縷清自己的處境後,坐起身來。

她已經絕食一天半,餓得頭昏眼花,渾身發虛,隻想快點找吃的填飽肚子。

蘇琴費勁打開門走出來時,蘇父已經趕回廠,柳梅和蘇月正坐在沙發上。

兩人見蘇琴出來,柳梅率先站起來,一臉關切走過來:“小琴餓壞了吧?廚房裡有面條,我去給你盛。”

她從廚房端出一碗面條,上面還有個煎雞蛋,讓蘇琴過來先吃,嘴裡還道:“這麼久不吃東西,對身體不好,有什麼事情我們再慢慢說啊。”

“謝謝梅姨。”蘇琴隻感覺餓意又增加了一層,接過來開始吃。

她不敢吃得太快,怕承受不住,儘量細嚼慢咽。

柳梅聽到蘇琴說了句謝謝,還以為聽錯了。

蘇月沒來前,蘇琴對她還不那麼排斥,自從蘇月來後,加上她對蘇月好,蘇琴心裡總有意見。

得知這一次的相親是她安排的,蘇琴昨天對她發了一通脾氣,今天突然禮貌道謝,讓她都不自在了。

要知道,這段時間蘇琴在家裡作天作地,好像所有人都對不起她,攪得大家不得安生,誰的面子都不給。

柳梅坐在蘇琴旁邊,話語寬慰她:“你要是不想相親,我就和你爸說,不讓你去相親了,你還小,也不是很著急。”

蘇琴咬了口雞蛋,昂起頭看向她,一臉理解點頭:“沒事梅姨,我知道你這麼積極也是為我好,我不怪你。”

柳梅這意思,不就是把責任都推到蘇父身上嗎?

她喜歡周誌遠,不想相親,柳梅又不是現在才知道,裝什麼好人?

此時大批知青已經回城,工作崗位和房子都稀缺,柳梅還有個兒子等著有房子結婚,她巴不得蘇琴早點嫁出去。

要說柳梅,可真是個八面玲瓏的人,對待蘇父周到體貼,蘇月沒來之前,她對蘇琴關心照顧,都當成親閨女了,而蘇月來了之後,便對蘇月更好。

如柳梅所願,從小受寵的蘇琴心裡開始不平衡,耍小性子刷存在感,反而惹得蘇父反感。

加上蘇琴任性傲慢,有點小脾氣,沒少和柳梅頂撞,她都笑眯眯忍著,扮演著合格的繼母,對待蘇月更加心疼,離間蘇琴和蘇父的感情都不用刀。

要知道,蘇父可是廠裡的正式員工,退下來後要有接班人,柳梅是鄉下人,因為嫁給蘇父,才能當罐頭廠的家屬工,要說她不覬覦蘇父接班人的位置,那是不可能的。

在柳梅的認知裡,蘇琴腦子簡單愚蠢,突然說出這一番話,好像一眼看穿她,讓她心裡頭咯噔了下,面色都僵了僵。

“那就麻煩梅姨和我爸好好說說了,我暫時不打算相親結婚,”蘇琴又道,“麻煩柳姨了。”

柳梅扯了扯嘴角:“等你爸回來我好好和他說。”

蘇琴重新低頭,小口小口在吃她的面條,細嚼慢咽,一點都不著急。

柳梅還未從蘇琴說的那句話回神,總覺得對方有些不一樣,好似變了性子,又好像在暗示些什麼。

蘇月坐在沙發上雙手交握,更是局促,看向蘇琴來回斟酌,到嘴邊的話卻遲遲不開口。

倏然,蘇琴抬頭往她看過來,那一雙杏眸清澈乾淨,眼下飽滿的臥蠶更是突出瓜子臉的精致度。

蘇月緊張得手心冒汗,靜靜等著蘇琴出言諷刺。

隻聽蘇琴問:“你和周誌遠什麼時候結婚?”

她的語氣平緩,沒有氣急敗壞也沒有譏誚挖苦,就像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句詢問。

不光蘇月懵了,柳梅也不知道蘇琴葫蘆裡賣什麼藥。

“小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蘇月話沒說完,蘇琴就打斷:“難道你不喜歡他?你們以後不會在一起嗎?”

這話把蘇月問住,她垂下眼眸,許久之後,又神色堅定抬起頭,對蘇琴保證:“我不會和他在一起,我也從來沒想過要做對不起你的事情。”

瞧瞧。

這就是女主。

多麼善良大方,哪怕喜歡男主,和男主兩情相悅,也不會做傷害女配的事情,為了女配,可以“犧牲”自己的幸福。

柳梅看不過去,心裡覺得蘇琴真是被寵壞了,這麼鬨又有什麼意思呢?

蘇琴吃完最後一口雞蛋,似乎覺得有點可笑,看向蘇月,認真道:“你根本不覺得你錯了,不過披著清純的外衣,乾著齷齪的事情罷了。如果你覺得這是對不起我的事情,那麼從一開始,你就不應該接近周誌遠。”

蘇月眼眶瞬間通紅,極力按捺住哽咽,那副可憐兮兮的小白蓮花模樣,著實惹男人心疼。

“我說錯了?”蘇琴看了眼柳梅,繼續看向蘇月,“從你進這個家門第一天,我就跟你說過,周誌遠是我的未婚夫,我們有娃娃親,我喜歡他。為什麼你要跟他單獨看電影,吃飯,逛街?”

“我可以解釋——”

蘇琴:“如果沒有彆的心思,你為什麼做這樣的事情?不就是在培養感情?”

“我從來沒想過要做對不起你的事情,我——”

“你這麼做,不就是明知故做、見縫插針、奪人所愛?”蘇琴提高了語調,“你什麼都知道,可你就是做了,做了為什麼不承認?”

感情是不分先後,可蘇月沒有錯嗎?

蘇琴洞察一切的目光望向蘇月,話語犀利,讓蘇月一時間手腳冰涼不知所措,任由淚水在眼角淌下,小聲嗚咽起來。

“你不用表現得痛苦糾結讓周誌遠解決我,仿佛這樣你就一點錯都沒有。”蘇琴盯著蘇月,一字一頓道,“蘇月,你是這場關係裡最恬不知恥的人。”

蘇琴最後的這句話,在狹小的客廳裡回蕩。

蘇月早就臉孔發白,急急站起來的身子搖搖欲墜,柳梅都驚愣得像頭頂炸了個響雷,直直杵著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