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一人一貓面對面。
溫眠蹲坐在書桌上,尾巴搖啊搖,心虛的眼神一會兒挪開,一會兒又挪回來。
謝今舟坐在辦公椅上,正臉對著。
有些事,擺在明面上講。
莫名給氣氛增添出一抹尷尬的陌生,這和前段時間,單純的主寵關係不太一樣。
謝今舟要乾嘛?
謝今舟為什麼突然要跟她攤牌?
謝今舟到底是怎麼想的?準備拿她怎麼辦?
溫眠忐忑半天,心裡的鼓都快打崩了,有點忍不住,“你要不要——”
謝今舟:“你是妖精嗎?”
兩人同時開口。
話音落下,尷尬的氣氛瞬間打破。
再考慮下四個字咽回去,溫眠瞬間沒了那股拘謹,瞪他一眼,“你才是妖精!”
這麼一打岔,頓時活躍不少。
謝今舟輕咳一聲,拋出疑惑,“所以,你那個時候是怎麼出現在隔間的?”
“我以前身體不太好……”
溫眠含糊其辭,把自己以前的經曆拿來用。
但沒有把任務和穿書的事告訴他。萬一謝今舟如果知道自己隻是書裡的人物,因為作者的設定才落得這般悲慘。加速黑化了怎麼辦?
不敢說不敢說。
溫眠長篇大論下來,大概意思就是自己身患絕症,病逝之後,再睜眼就發現自己變成了貓。關於怎麼出現在酒店隔間,還有其他事都不知道。
“謝今舟,你不會送我去切片吧?”
說完,溫眠小小聲的問,偷偷瞄著他,尾巴擺動的幅度和頻率都因緊張而加快。
謝今舟沒經曆過這麼離奇的事,但似乎除了溫眠的解釋,也沒彆的說法能說通。
“這我還真沒想過,不過你提醒我了。”
“!”溫眠,她說這不是為了提醒他!
像是感覺到她的激動,謝今舟不再逗她,“行了,我要送你切片,第一天就送了。”
溫眠訕訕的哦了一聲。
謝今舟又問,“你現在能變人對嗎?”
溫眠扭扭捏捏,“……能是能,但是一周隻有24小時的時間,所以省著點用。”
“這樣。”
謝今舟想了想,“需要我幫你尋找家人嗎?”
溫眠:“不用!”
剛剛的身份真假摻半,她瞎編的,怎麼可能真的在這個世界有家人朋友。
“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溫眠故作苦惱,繼續睜眼胡說八道,“我也不知道,現在已經成這樣了,其實當貓也挺好的,謝今舟,你不是喜歡養貓嗎?我可以留在你這嗎?”
誰喜歡養貓了?
謝今舟微頓,“你的意思是,要我養你?”
“……”
雖然但是,她剛才的話好像這麼理解也沒錯。
溫眠沒什麼底氣,鼓足勇氣,挺胸抬背,挺硬氣的道:“不、不可以嗎?”
“沒說不可以。”
謝今舟唇角彎起一點點,像是窺探到某種隱藏在乖巧表面下的本性,蠻有意思的。溫眠以前可是一直在他面前裝乖賣巧,表裡不一的很。
他伸手捏捏她的耳朵。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溫眠忍著沒躲,反正裝寵物那麼久了。
“你想住就住下,有什麼需要也可以直說。”
還有這等好事?
溫眠生怕他反悔,趕緊點頭,“嗯嗯!”
投桃報李這個道理溫眠還是懂得。
謝今舟給她提供無憂的生活環境,溫眠也不好真的白吃白喝白住,這段時間也享受不少。溫眠瞅著他臉上未消的痕跡,那還是昨天謝知霆打的。
她話語裡多了幾分真心,“我幫你上藥吧。”
“上藥?你不是——”
謝今舟話音未落,突然感到有人靠近。他下意識後靠,背部貼到椅背上。
書房裡有備用藥箱,溫眠已經拿過來,不知何時變回人身,抬住他的下巴瞅了瞅,“這臉上的傷可不太好看,還是得處理,留下痕跡就不好了。”
兩人地位瞬間調換過來,溫眠直白的動作,直接打破謝今舟的強勢和淡定。
“……”
謝今舟拿掉她的手,“不是會浪費你變人的時間嗎?”這姑娘怎麼這麼膽大。
溫眠沒多想,“用在你身上又不浪費。”
她本來變人,就是為了方便任務,消除謝今舟的黑化值,時間早晚都得用在他身上。係統答應她的那些任務獎勵,都要以後才能兌現。
謝今舟怔神。
棉簽包裝被拆開的聲音在響,溫眠沾上藥膏。
謝今舟拿了過來,側身拉開距離,語氣之間多了幾分波瀾,“我自己來。”
這下,溫眠才慢半拍意識到行為不妥。
主要是之前當貓,跟謝今舟近距離相處的時間太久,加上惦記著任務時不時送溫暖,一時半會兒角色沒轉換過來,溫眠忘了現在男女有彆。
和謝今舟需要避嫌。
溫眠摸摸鼻子,“抱歉啊,我忘了。”
【叮——當前目標黑化值39。】
咦?
這樣也能降低黑化值?
溫眠狐疑的朝謝今舟投過去眼神,對方緩慢擦著藥,拿棉簽的指尖透著紅。
溫眠問,“你很冷嗎?”
“沒有。”
“噢……”
那怎麼手指總是紅。溫眠把疑問咽下去,清了清嗓子,“對啦,我叫溫眠。”
謝今舟頓了一下,“我知道。”
也是,他早就能聽到自己說的話了,瞎問什麼廢話。溫眠埋汰自己,既然已經把話說開,那有些事,必須要提前講明,她憋了憋,憋出幾句。
“我不喜歡逗貓棒。”
“也不喜歡貓薄荷。”
溫眠提著自己的意見,“還有……貓抓板什麼的,你能不能不要再拿這些逗我?”
謝今舟眉心微動,收起棉簽,不太認可,溫眠跟那些東西玩的時候分明很上癮。
但到底沒拂了溫眠面子,“好。”
半小時後。
兩人離開書房,溫眠已經回歸貓身。
謝今舟交代方姨,“收拾出來一間客房,寵物用品搬過去一些。”貓爬架、還有那些梳理毛發的小物件,溫眠還是很喜歡的,沒有姑娘不愛美。
這全都是溫眠給自己‘談判’的結果。
她是個人,不喜歡被當成一隻寵物養,她要照鏡子,要睡床,要正常生活。
方姨詫異的看著一人一貓,往常要麼是謝今舟抱著小貓,要麼是小貓跟在他後面。這會兒溫眠尾巴高高,走在謝今舟旁邊,跟他並肩而行。
畫面說不出來的……詭異又平等。
沒多久,岑溪的電話緊接而來,主要是問謝今舟現在的情況,昨晚事發突然,岑溪現在已經離開謝氏,也不好出現在現場,免得暴露什麼。
-
醫院。
距離謝老爺子出事過去三天。
“吳管家,我想跟爺爺單獨待會兒。”
“好。”
謝知霆再怎麼蠻橫無理,也不可能阻止謝今舟作為孫子來看望自己的爺爺。溫眠出行時依舊是化成貓咪,方姨按照吩咐,帶她先出去,給祖孫留出空間。
關上門。
謝今舟走進病房,在床邊坐下。
床上的老人,眼珠子費力的轉動,看見謝今舟坐下來,啊啊的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顫動的手指置於身側,也難以挪動半分。
“爺爺,我來看你了。”
病房裡,謝今舟溫順的聲音很清晰。
但他並不是真的溫順,停了幾秒,收起那副謙和假象,“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您做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然而謝老爺子回答不了他的任何問題。
謝今舟面朝他,“現在變成這樣,值嗎?”
祖孫二人。
一個癱在床上,一個眼盲不能視物。
謝今舟抬起手,伸展五指,望過去,卻什麼也看不見,“您知道,失明是種什麼滋味嗎?”
謝老爺子眼睛睜大了一點,有些難以置信。
從進來到現在,謝今舟的自言自語,仿佛在印證什麼,他什麼都知道了。
自己的眼睛瞎掉,是被親爺爺動了手腳。
謝今舟恨過謝老爺子,也想過一切落幕後找他算賬,問問他為什麼。但萬萬沒想到,謝老爺子沒等到他的算賬,就提前遭了報應。
“很黑,很黑,什麼都看不見。”
“我連喝杯水,都要摸索著,才能拿起來,每走一步都要用那根破棍子敲一敲,做什麼事都很慢。甚至睡覺,都不敢關燈,像個廢物一樣。”
“雖然現在,能看見一點點了,但也隻是一點點,跟瞎了沒什麼區彆。”謝今舟並不傻,宋醫生能保證的隻是清理殘餘毒素,遏止繼續蔓延。
已經過去5個療程,還有2個療程。
這麼久過去,花了那麼多功夫,視力依舊不樂觀,他隻能看到白蒙蒙的一片,什麼東西和輪廓都沒有。可想而知,即便治療結束,這雙眼睛,可能也不會看見什麼,或許一輩子都隻能當個瞎子。
謝今舟神色淡淡,“看樣子是稱您的心了。”
謝老爺子激動的嘴唇抖顫,直直盯著他。
他身體彈動,努力的想出聲,跟謝今舟說點什麼,偏偏醫生宣布的結果是——這輩子,謝老爺子都隻能癱著了,不能言不能行,隻能被人伺候。
時間差不多了。
謝今舟站起身,最後俯身壓低聲音,一字一句滲著涼意,“是因為父親母親的事對嗎?您不想讓我查下去,所以隻能弄瞎我,把我拽下來。”
“你在幫誰隱藏?”
謝老爺子手指抖的厲害,奮力碰到他的袖子,拚儘全力也隻能捏住一點點。
謝今舟驟然站直,把袖子抽離,從得知謝老爺子就是導致他眼盲的罪魁禍首那一刻,這段祖孫情也差不多斷乾淨了,“您不用說我也知道,跟三叔脫不了關係。”他唇角勾起,卻隻見幾分未加掩飾的譏諷,“畢竟那是您最疼愛的兒子。”
“您就安心養病,等著有一天,睜著眼,看著我怎麼找到證據,把他送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