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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油燈下,韓榆任由新認識的媽媽用熱水給自己擦身,從頭到腳紅成一隻蝦。

羞赧之餘,思緒暈乎乎浮沉不定。

問:穿成一個陰險狡詐,隻有二十來年可活的敗類怎麼辦?

當然是痛改前非,避免慘死結局了!

眼下的境況確實不太妙,但也比身處末世,需時刻提防著不被喪屍撕碎,不被同類異能者開顱剖腹高強許多。

敗類目前才三歲,離砍頭還早,一切還來得及。

韓榆不想死。

他眷戀這初次體會到的父母之愛,不舍姐姐們的無私關懷。

原主身在福中不知福,辜負了家人的疼愛,自己犯欺君之罪被斬首不說,還連累家人死的死傷的傷。

而他韓榆不會。

實驗室裡的研究員創造出他,給予他生命,即使遭遇五年如一日的剝削利用,他也從未有過怨言。

既來之則安之,他會儘己所能,絕不重蹈覆轍,並給家人一個好的結局。

韓榆望著新娘秀美的面龐,暗暗發誓。

“好了,睡吧。”

輕柔的擦拭停下,蕭水容給韓榆攏上衣襟,塞進被窩裡,出門倒水去。

經方才那一番鬨騰,白天乾了不少活兒的三姐妹累得不行,早已睡得四仰八叉,還打起了小呼嚕。

韓宏曄盤在炕上給榆哥兒的傷口上藥,完事後鼓起腮幫子吹了兩下,濺了韓榆一臉的唾沫星子。

然他對此毫無所覺,隔著被子輕拍韓榆的肚皮:“不疼不疼,吹吹痛痛飛飛~”

韓榆:“......”

五大三粗的漢子說著膩歪的疊詞,有點好笑,又充分展現了何為鐵漢柔情。

雖說頭一回感知到疼痛,韓榆卻接受良好,習慣後倒也能忍受。

於是,在新爹憐愛的目光下,韓榆偏了下頭,哼哼兩聲:“爹,疼。”

一邊哼唧,一邊暗覷韓宏曄的反應。

他是男孩子,新爹會不會嫌棄他太過矯情,然後不喜歡他了?

正忐忑時,就見韓宏曄慌了慌,又噗嗤吹氣:“榆哥兒忍忍,睡一覺就好了。爹恨不得替你疼,可沒辦法,這隻能你自己捱過來。”

又被吹一臉,卻不妨礙韓榆心裡開滿五顏六色的小花,彎起漆如寒星的眼,把臉埋進新爹懷裡。

傷口不慎撞到新爹粗糙的布料上,泛起細細密密的疼。

不等韓榆退開,蕭水容倒了水進門,剛好看到這一幕,登時色變:“韓宏曄你乾啥呢?!”

音調不高,面上罕見的凶悍卻嚇了韓宏曄一跳,一骨碌在炕上翻了半個滾。

懷裡的榆哥兒是沒了,但差點壓到身後的大閨女。

還是蕭水容眼疾手快衝上來,一把拽住他,才免去韓蘭鈴遭受無妄之災。

蕭水容氣得不輕,狠拍了他胳膊一下:“咋咋呼呼的,哪有半點當爹的樣子!”

韓宏曄訕訕,轉眼瞥見榆哥兒烏溜溜的眸子,又咧嘴笑,兩頰的皸裂刻進笑紋裡,慈祥而敦厚。

榆哥兒的病情穩定了,蕭水容始終提著的心也得以落下,沒好氣看了眼傻樂的父子倆,褪去衣衫上炕,緊挨著韓榆躺下。

油燈已滅,隻窗外一彎寒月投下清冷月影。

......

韓榆左看韓宏曄,右看蕭水容,被褥下的嘴角無限上揚。

僅這一會兒的功夫,他便已考慮好有關未來的計劃。

原主是男主堂兄的對照組,男主越是聰明正直,原主就越愚鈍狡詐。

當然這一切與男主無關,原主本身就不是個好的。

又蠢又毒,堪稱五毒俱全。

前世......唔,且不論那具由多重高科技構成的身體是否還在,他多半是回不去了。

穿越到異世,零五號研究體也就成了上輩子的事。

前世他活在基地條條框框的規則當中,稍有錯失就會被鞭笞重罰,這輩子他隻想為自己活。

韓榆不想做這倒黴催的對照組,他不願順應天意,隻想活出自己的人生。

即便這具身體撐死了隻有幾十年的壽命,和那具人造體的幾百年甚至更多有天壤之彆,即便失去了引以為傲的異能,可他還是更喜歡現在。

安逸。

寧靜。

不必時時刻刻把腦袋掛褲腰帶上。

男主堂兄靠科舉改換門庭,走上一條嶄新的光明大道,為世人後世所稱頌。

雖然對自己人頭落地的畫面心有餘悸,但不影響韓榆展望未來。

根據書中介紹,他身處的朝代名為大越,在位的永慶帝是大越第九位皇帝,而科舉在前朝的靖朝就有,往前可追溯幾百年的曆史。

農家人,大多一輩子都在地裡刨食,能走出去的沒幾個。

於農家子而言,若想跳出這方寸之地,唯有十載寒窗苦讀,走科舉入仕這條路,才能有出人頭地的機會。

韓榆見識過殘酷血腥,也踏過屍山血海,曾不止一次地期待過,有朝一日末世終結,他恢複自由,是否可以像基地裡那些異能者的孩子一樣,擁有讀書的機會。

上輩子沒能實現的奢想,這輩子或許可以實現。

韓榆以為噩夢中原主的那些行為,因為嫉妒男主比自己優秀,各種故意使壞以及最後的追殺行為,簡直愚不可及。

兄弟齊心,方可其利斷金。

男主現在還不知道將來的他有多混賬,他完全可以給自己立一個兄控人設。

做男主的好堂弟,再努力考取功名,讓新爹新娘還有姐姐們過上富庶的生活才是正道,何必上趕著作死。

不過多說無益,眼下當務之急是好好養傷。

隻有養好傷,才有力氣抱緊金大腿。

定下未來十年......或者更久的人生計劃,韓榆繃緊的神經鬆懈下來。

許是關大夫的那幾針起了效果,韓榆眼皮子開始打跌。

不過兩個呼吸,就睡得死沉。

這回,夢裡再沒出現斷頭台上那一幕。

隻有兩人模糊的人影兒,疊著聲輕喚“榆哥兒”。

韓榆知道,這是新爹新娘。

便是初來乍到,他聽著也安心。

-

覺是下半夜睡的,人是翌日正午醒的。

並非自然醒,而是被屋外尖酸刻薄的謾罵吵醒的。

“這都太陽曬屁股了,豬都沒這麼能睡。”

“不就跌個跟頭破了點皮,哪家孩子這麼嬌慣,摔斷了腿照樣在泥地裡打滾。”

“一個男娃子這麼嬌氣,比芷姐兒都不如,以後鐵定是個偷雞摸狗的禍害,給老韓家丟臉!”

不得不說,說話的這位還挺有先見之明,原主可不就是個實打實的禍害,好好的男主差點被他霍霍沒了。

韓榆揉揉眼睛,睡眼惺忪地想著,或許可以給她頒個未卜先知獎。

不過當下有個問題。

他發現自己並沒有繼承原主的記憶,除昨夜所見的幾人,也隻識得一個韓鬆。

腦中空空如也,除原書的大致劇情走向,完全是兩眼一抹黑。

也不知先知是他什麼人,為何對他這般苛責。

他還是個孩子啊!

“篤篤篤——”

敲門聲打斷韓榆的思緒。

在這頗具節奏感的響動裡,韓榆下意識喊了句:“進。”

屈起的手指微頓,韓鬆推門而入。

炕正對著門,一進來就看到炕邊露出的漆黑發頂。

正欲收回視線,炕上的人支起腦袋看過來。

韓鬆神情寡淡,將手中的油紙包放到門邊的木凳上,言簡意賅道:“這裡面是酥餅,早上我娘忙忘了,現在想起來,特意讓我送來。”

提起酥餅,韓榆就知道來者何人。

男主韓鬆!

金大腿!

韓榆嘴角牽起一抹笑,眼睛彎彎像月牙:“謝謝二哥!”

歡快又難掩虛弱的嗓音刺入耳膜,韓鬆動了下嘴角,隻留下“不必”倆字兒,便轉身離去。

木門在眼前合上,韓榆收起笑臉,又躺了回去。

他怎麼覺著,男主對他的態度有些冷淡?

慢吞吞調整了個姿勢,韓榆也沒多想,隻感歎不愧是將來成為一代名臣的男人,小小年紀就練就出一身喜怒不形於色的大佬氣勢。

感歎之餘,餘光中一抹熟悉的白色轉瞬即逝。

韓榆動作倏地頓住,不可置信地抬起左手。

和煦的日光下,掌心裡一朵白色小花紮根而生。

“小白!”

韓榆一臉的喜出望外,不顧外面齊大妮的陰陽怪氣,面頰貼上小白花纖柔的花瓣,輕輕一蹭。

小白雀躍回蹭,脈絡分明的葉片輕撫過他的下巴。

貼貼!

韓榆歡喜呢喃:“真好,你還在。”

在末世,每個異能者都有伴生獸或伴生植物。

小白是韓榆的伴生植物,自他誕生起就長於掌心之中。

研究員在韓榆身體裡融入大量木係晶核,讓他成為戰無不勝、智力驚人的“怪物”,小白也因此成為伴生植物中金字塔尖的存在。

小白不僅戰鬥力強悍,它還可以源源不斷地給宿主提供能量,治愈身體創傷,曆經百戰也不疲乏。

於韓榆而言,小白不僅僅是伴生植物,更是並肩作戰的夥伴。

意識到自己穿書後,韓榆以為要永遠失去小夥伴了。

所幸上天庇佑,他們在異世重逢。

韓榆輕歎道:“可惜你又回到了幼態期,應該要許久才能恢複。”

小白在作戰時才會顯露本體,其餘時間都以幼態示人,但不影響韓榆心疼。

天知道小白吸收了多少木係晶核才長那麼大。

這裡沒有喪屍晶核,單憑光合作用不知要到猴年馬月。

小白與主人心意相通,忙支棱起來,試圖撫平主人眉心的疙瘩。

韓榆順勢鬆開眉頭:“不過這樣已經很好了,不論怎樣,我都會一直喜歡小白的。”

小白瞬間扭成扭股兒糖,葉片輕搭在韓榆的手指上。

韓榆笑意微頓:“你是說,在山裡我差點被野豬傷到,是你殺了野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