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染緊緊地閉著眼睛, 濃密的眼睫微微顫抖著,晃出一片細碎的光影。
她的心臟越跳越快,幾乎要衝破胸腔。
現在應該怎麼辦?
少女不自覺地用力咬住了唇瓣, 一絲血色從齒尖滲透了出來。鋒利的刀刃仍舊毫無阻礙地抵在她的心口處, 斷絕了她所有的退路。
身後的人攬著她, 一步一步地靠近了裝滿冷水的瓷白浴缸。
由於看不見路, 少女的膝蓋不小心磕到了浴缸的邊緣,發出了一聲輕微的悶響。
“唔……”鬱染下意識地哼了一聲。她的眼角處沁著生理性的淚花。
像貓兒在撒嬌。
“這麼痛嗎?”身後那人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大小姐,你未免也太嬌氣了吧。”他用喑啞的聲音諷刺了一句。
鬱染沒有與他爭辯。
下一刻,那人突然一口咬住了少女的脖頸。溫熱的血管在齒尖跳動,輕而易舉地激發出嗜血的惡劣欲望。
他的力道其實並不大, 卻足以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跡。
鬱染忍不住又輕哼了一聲。
鬆散的浴巾即將滑落, 寒冷與疼痛硬生生地侵襲進四肢百骸。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穿過胸腔,猛地掐住了她劇烈跳動著的心臟。
少女微微地仰起了頭, 脖頸處先前被利刃劃傷的猩紅血痕肉眼可見。她雙眸緊閉, 一身雪白的皮肉又軟又綿,如同一隻可憐的羔羊,即將被迫踏入無邊地獄。
半晌之後, 那人才重新抬起頭來。他垂著眸子,視線遊移在少女的後頸處——白嫩的肌膚上烙印著一枚極深的咬痕, 泛著青紫色彩。
啊……
那人在心中低低地歎息了一聲。
無端端地,他忽然生出了更多不可告人的隱秘心思。一種無比陌生的感覺從心尖迸發,一下又一下地敲打著他的心臟,讓他……有些情難自禁。
在緊張與不安的情緒之中,鬱染敏銳地察覺到了身後那人微不可察的遲疑動作。
“你的心臟……好像也跳得很快呢。”她輕聲開口說道, “是因為興奮嗎?”
從少女背後傳來的心跳聲紊亂又不堪,甚至比她現在的心跳速度還要快,顯得十分可疑。
“是啊。”那人低沉的聲音明顯已經沙啞得不成樣子了,“我現在覺得很興奮呢。”
說著,他用臉頰輕輕地蹭了蹭少女脖頸上的牙印,動作曖昧又纏綿。兩人交頸相依,宛若熱戀的情人一般,親密無間。
任誰也看不出來——此刻的他正用利刃抵在少女的心口處,隨時都有可能將她一擊斃命。
“我又改變主意了。我想陪著你一起死。”那人在少女耳邊呢喃細語著,語調黏膩,像是在訴說著什麼勾人的情話,“浴缸的體積足夠大。就算我們兩個人同時躺進去,空間也綽綽有餘呢。”
——簡直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鬱染隻覺得他實在是荒唐極了。
少女柔軟的腰肢被強行按壓了下去,彎折出一段漂亮的弧度。鴉黑發絲垂落而下,淩亂地漂浮在冰冷的水面上。
“你該死。”那人低低地呢喃道,仿佛是在宣讀著對鬱染的審判,“大小姐。”他的語氣裡滿是諷刺之意。
“那你呢?”鬱染輕聲反問道。
“我?”那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當然也該死。”他毫不避諱地承認了事實。
說著,他從旁邊隨手拽下了一條毛巾,將少女的雙手反綁在了她的身後。
鬱染毫無反抗之力,隻能任人宰割。
“算了。我不想親手殺你。”那人突然又莫名其妙地改變了主意,“祝你好運。”
下一刻,他用力地推了一把,將少女直接推進了浴缸裡。
“嘩啦嘩啦——”
大片大片的水花濺射而出,在地面上漫出透明的水痕。白色的浴簾被人反手拉上,遮住了視線。
伴隨著房門開合的“吱呀”聲,那人輕飄飄地邁步踏出了房間,態度從容不迫。
而浴室裡,被反綁住雙手的少女正在拚命地掙紮著。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綁在她手腕處的毛巾係得並不緊,仿佛隻是象征性地綁住了她。
鬱染很快就掙脫了束縛,從浴缸中站起了身子。
意料之中地,闖進她房間裡的“不速之客”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附近的走廊裡也絲毫不見他的身影。
少女一邊穿著衣服,一邊在心裡暗自思忖了起來。
那人一開始的冷冽殺意完全不似作假,但是,他最後為什麼又選擇放棄了?是因為心軟了嗎?
還有,儘管他的聲音被刻意偽裝過,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聽起來卻依然有些熟悉。
鬱染抿了抿唇,若有所思。
————
少女很快就穿好了衣服。而在收拾妥當之後,她也沒了睡意,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
鬱染走出房門,想要先去尋找自己的“跟班”沈遇安。她現在非常缺乏安全感。
在登上阿佛洛狄忒號的時候,所有能夠用來聯絡的電子設備都不允許被帶上船,而且,攝像及錄音設備,也都是被禁止攜帶的。
畢竟,這艘船上到處都是見不得光的交易場景。無論任何一幀畫面泄露出去,都將在外界掀起軒然大波。
所以,在沒有任何聯絡手段的情況下,鬱染隻能夠親自去找沈遇安。
隻不過,在路過隔壁房間的時候,忽然有人出聲叫住了她。
“喂。”陸星焰倚靠在門框上,態度散漫,“你要去哪裡?”
鬱染極為茫然地抬起了頭:“啊?”
“一個人在船上到處亂跑,可不是什麼明智之舉。”陸星焰的眼神微不可察地閃爍了一下,“你覺得呢?”
“沒關係。”鬱染搖了搖頭,“我去找沈遇安,讓他陪我一起走。”她坦坦蕩蕩地開了口。
“……”陸星焰的臉色有些難看,像是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你特意出門就是為了去找那個家夥?”
他冷著臉,語氣不善:“不過是沈家的私生子罷了。上不得台面的東西。”
鬱染皺了皺眉頭。自己的“跟班”平白無故地被人罵了一頓,她也忍不住開口反擊道:“他現在是我的人了。請你注意言辭。”
剛剛差點就被人淹死了,她現在的心情可算不上太好。
“‘你的人’?”陸星焰陰陽怪氣地重複著念了一遍,“我倒是不知道——我的‘未婚妻’,原來在外面還有彆人啊?”
“‘商業聯姻’而已,不都是各玩各的嗎?”鬱染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而且,你還特意警告過我……‘不要有多餘的心思’。”
之前說“井水不犯河水”的人是他,現在口口聲聲強調著他們兩個人“未婚夫妻”身份的人也是他。
還真是令人費解啊。
“你放心,我會儘量和你保持距離的。”鬱染想了想,覺得他可能是在試探自己,“你不用再想方設法地考驗我了。”
少女的態度真誠無比:“我明白‘商業聯姻’的意義,也很有自知之明,絕對不會妄想太多,也不會去奢求一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陸星焰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不用。”他硬生生地擠出了兩個字。
“什麼‘不用’?”
“不用刻意和我保持距離。”陸星焰微微彆開臉,聲音又低又輕。他又側眸偷偷地看了少女一眼,臉上的神情有些不太自在。
“就算是‘商業聯姻’,也不一定……沒有任何感情吧?”他含糊不清地嘟囔著。
“你說什麼?”鬱染完全聽不出來他到底說了什麼。
“沒、沒什麼。”陸星焰支支吾吾,“反正……你彆故意躲著我就行。”
鬱染眨了眨眼睛:“好吧。這可是你說的。”
“那你……”男生上前一步,欲言又止。忽然間,他臉上的神情凝固了片刻——他瞥見了少女脖頸處若隱若現的青紫痕跡。
陸星焰毫不猶豫地伸手按住了鬱染的肩膀,然後撥開了她脖頸間的鴉黑碎發。
映入眼簾的是一枚極為顯眼的青紫色咬痕,簡直像是在明目張膽地昭示著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
“誰咬的?”陸星焰壓抑著無名的怒火,一字一頓地質問道。他抬起了手,白皙的指尖輕輕地按在了青紫牙印上。
“嘶……”鬱染吃痛地倒吸了一口冷氣,“好疼。”她軟著嗓子抱怨了一句。
儘管男生根本就沒有用力,可少女還是疼得溢出了生理性的眼淚。
“我、我也不知道是誰……”她咬著唇,“你先鬆手……真的好疼啊。”
“等等,我、我鬆手就是了。”陸星焰頓時有些無措,“怎麼、怎麼又要哭了?”他不得不立刻鬆開了手。
男生六神無主,情急之下脫口而出:“那我幫你吹一吹?會不會好受一點?”
說著,他便低下了頭,湊到了少女的脖頸旁邊,小口小口地吹著氣。溫熱的氣息輕輕拂過,輕微的癢意蔓延開來,將原本尖銳的刺痛之感遮掩了大半。
鬱染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任由著男生漸漸靠近了自己。
“好像確實有用。”她小聲地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