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後院,一處廊下。
“夫人啊,你說這崔家幾位公子小姐真是來探病的?我怎麼覺得來者不善呢?”從前廳出來,繞過長廊,沈楓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他皺著眉轉頭往正廳的方向望了眼,道。
白蕤正在思索著什麼,聞言愣了愣,問他:“為何這麼認為?”
沈楓一臉正色道:“因為我了解咱們女兒,這可不是她對好友的態度,我覺得女兒並不想見到他們,那假笑都要趕上她老爹了啊。”
白蕤:“.......”
她心神微鬆,還道他真看出了什麼。
“不管他們目的何在,女兒吃不了虧就行。”
沈楓還是有些擔心:“可畢竟是姓崔。”
在身份上能壓人一大截。
“這是我們的地盤,便是崔家人,也不能在這裡欺負了商商去,況且女兒有自保的能力,無需擔憂,再者,我也第一時間讓人去請阿昭過來了。”白蕤不甚在意道:“老爺若實在不放心,就去查一查,女兒是否給他們指過路。”
沈楓眼神一亮:“夫人說的對,我這就讓人去查。”
沈楓轉身離開,白蕤在原地立了好半晌,直到素袖過來。
“夫人,小姐讓奴婢去請姑蘇酒樓善鄴京菜係的廚子。”素袖帶著幾分優思道:“看來是來自鄴京崔家...”
白蕤面色一緊。
鄴京崔家,隻有嫡係那一脈。
他們接近商商目的何在!
“夫人,可要讓人盯著這幾位?”
“不必。”白蕤神色微冷:“我們還不清楚他們的目的,先不要打草驚蛇。”
“你去吧。”
素袖恭敬頷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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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室中,沈雲商與趙承歡相對而坐,玉薇在一旁默默地的煮著茶。
趙承歡瞥了眼茶葉,微微勾唇:“讓沈小姐破費了,這可比本公主那幾杯雨前龍井值錢多了。”
沈雲商淺笑頷首:“招呼殿下,自然該拿出最好的。”
“也是,你們不缺錢。”趙承歡:“光裴公子送的那幾個大金箱子,就夠買上許多了,不過...”
沈雲商安靜地等著她後頭的話。
“財不外露這個道理,你與裴公子好像都不大懂?”
沈雲商默了默,而後略有些不解的抬眸:“同鄴京四大世家之一崔家比起來,這些便不入眼了,在公主眼裡,更是些微不足道小東西,我們何必藏著掖著?”
趙承歡眼底當即浮現出幾絲冷光。
她是真不知道的無心之言,還是已經猜到了他們的目的?
現在,皇家最缺的就是錢!
“裴昭昭三天兩頭就往我這兒抬幾箱子,我一時倒也沒覺出什麼不妥,今日得公主殿下提醒,我日後便注意些。”沈雲商正色道:“讓他從後門送。”
趙承歡:“......”
怪不得皇兄非要裴行昭。
“不過說起來,我倒有一事不解,不知能否請公主解惑?”
沈雲商笑意盈盈的看著趙承歡。
趙承歡似笑非笑:“沈小姐說來聽聽。”
沈雲商偏頭望向院中八角亭中,目光在崔九珩身上停留了幾息,才轉而看向趙承歡:“崔公子芝蘭玉樹,溫潤矜貴,公主身邊有這樣出塵絕世之人,怎還瞧得上我一屆商家女的未婚夫?”
話落,亭中有人重重放下茶杯,沈雲商沒去看,隻垂眸輕笑了笑。
而後她好似沒有察覺到趙承歡驟冷的氣息,繼續道:“便是公主不喜崔公子這樣的,鄴京世家公子如雲,公主怎偏偏會看上裴行昭?”
趙承歡細細瞧著沈雲商,見她似乎並非另有深意,才偏頭望了眼亭中:“情之一字,如何說的清啊?”
說這話時,她臉上帶著笑,但眼中卻無笑意。
茶室內安靜了幾息後,趙承歡才緩緩轉頭,臉色已全然沉下來,帶著幾分淩人之氣:“本公主就喜歡這樣的,不行嗎?”
“還是說...你想跟本公主爭?”
沈雲商不慌不忙的放下茶盞,莞爾一笑:“我沒有這個意思。”
趙承歡聽出她後頭還有話,便也沒出聲,隻目光淩厲的看著她,果然,隻見沈雲商輕輕抬頭,語氣溫婉柔和:“因為,裴小昭本來就是我的。”
“他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誰想要他,就得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趙承歡淩厲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異光。
許久後,她道:“上次見沈小姐,沈小姐可沒現在這般氣勢。”
“公主都要搶我未婚夫了,我還有什麼可示弱的,作為姑蘇首富家獨女,公主覺得,我該是怎樣的?”沈雲商一番話滴水不漏,又將問題拋給了趙承歡。
趙承歡看她半晌,輕輕一笑:“若不是你的未婚夫入了本公主的眼,我們或許還能做朋友。”
不待沈雲商開口,她便斂了笑容,冷冷道:“沈雲商,你可知道,忤逆本公主的下場。”
“公主這話我可擔不起,我不過是不同意將未婚夫讓給公主罷了,何談忤逆?”沈雲商眨眨眼,身子微微前傾,語氣輕緩道:“我知道公主殿下權勢滔天,但若沈白裴三家傾力抵抗,怎麼也會在民間濺起幾朵水浪,若是消息傳到鄴京,恐怕會有損公主殿下清名。”
趙承歡臉色微變。
若沈白裴三家全力抵抗,那可不止幾朵水浪。
“你在威脅本公主?”
“不敢。”沈雲商:“我隻是想過好自己的日子,公主也知道,我是沈家獨女,自小吃慣了獨食,決不允許有人從我手裡搶東西。”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就是我給公主殿下的答案。”
趙承歡神色難辨的看著沈雲商,半晌後,她道:“即便你不顧及沈家幾百條人命,可你怎麼認為,裴家會為你做到如此地步。”
沈雲商淡笑道:“裴家不隻是為我,更是為了裴家獨子,公主還不知道吧,雖然裴昭昭是個遊手好閒的街溜子,但裴伯伯就這麼一個獨苗苗,誰敢打他的主意,那可不得拚儘全部?”
“還有...”
沈雲商笑容淡去,直直盯著趙承歡:“沈裴兩家上千條人命,公主殿下確定您能背負得起?”
“還是說,二皇子殿下背負得起?”
趙承歡終於確定,沈雲商果然已經知道了什麼。
她的眼底盛著幾分怒氣,一字一句道:“沈雲商,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說過了,我這個人吃慣了獨食,誰要想從我手裡搶東西,我就是死也要咬下他一塊肉。”沈雲商分毫不讓,眼神毫不閃躲的迎上趙承歡,咬牙道。
二人對峙,氣勢一時竟難分輸贏。
玉薇神色平靜跪坐在一旁,心中卻早是激動澎湃。
小姐霸氣!
這時,外頭傳來素袖的聲音:“小姐,午宴已備妥當。”
沈雲商沒出聲,玉薇便起身出了門。
茶室內,緊張的氣勢也隨之減弱,趙承歡笑意不達眼底:“是本公主小看你了。”
沈雲商瞬間收斂氣場,拿著繡帕輕輕壓著唇角,又成了那個大病初愈的沈小姐,她似是嘲諷的一笑:“大約,我隻是太自私,且太不要命了。”
可偏偏就是自私又不要命的,最不好打交道。
趙承歡瞥了眼亭中已起身的幾道身影,意味深長道:“那就且看,誰能笑到最後。”
趙承北崔九珩並不知曉茶室內的這番看似平靜卻緊張的交鋒,隻有內力深厚的裴行昭聽了幾成,趁著入席的空隙,他碰了碰沈雲商的胳膊,輕聲道:“厲害啊,沈商商。”
“沒想到我在你心裡這麼重要啊。”
沈雲商早知他聽得見,對此半點不意外,隻是...她瞥了眼他腰間:“怎麼多了這麼多串玉石?”
他不是隻掛金珠珠麼。
“哦,我在來的路上碰見了慕淮衣,我跟他說我來見情敵,他就把自己腰間的玉石串都扯給我了,說給我充門面。”裴行昭道。
不要白不要,能換不少錢呢。
沈雲商:“......”
姑蘇的人都知道,姑蘇城有兩大行走的山,一乃裴行昭,金光燦燦的金山,二是慕淮衣,晶瑩剔透的玉山。
這兩個人上輩子大約是兄弟,愛好簡直是出奇的一致。
“哦對了,他本也是來探病的,隻是中途將行頭都給我了,他覺得沒法見人就轉頭回去了,將禮物給我讓我給你帶來。”裴行昭繼續道。
沈雲商眼睛一亮:“禮物呢?”
“我都裝進金箱子裡了。”
沈雲商:“...可我覺得按照他的作風,應該會給我抬個鑲滿玉石的箱子來,箱子呢?”
扣下來能值不少錢呢。
“那一看就是慕家的東西,怎麼忽悠他們啊。”
裴行昭朝前方趙承北幾人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沈雲商深吸一口氣。
敗家子!
算了,等會她自己上門去要。
今日算是把趙承歡得罪狠了,她得趕緊湊夠錢去尋求庇護。
方才那些話隻是唬趙承歡的,她怕死得很,更不會真的蠢到隻拿沈家去跟趙承北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