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蟾宮折桂 你鐘意的(1 / 1)

不眠春潮 小涵仙 13857 字 6個月前

謝園今晚有家宴, 廚房一上午就開始忙活。

李管家清早給郊外莊園的經理打電話,讓他們送新鮮的蔬菜,水果, 雞鴨。果蔬都是莊園裡自種的時令, 沒有特彆名貴的物種,如今有茼蒿,紅白蘿卜,西蘭花,豌豆, 草莓也熟透, 剛摘下來的,果又紅又飽滿, 還有梨和石榴。

莊園是謝家的產業之一, 園內有菜園、果園、魚塘, 也飼養家禽, 還修了餐廳, 娛樂室,和幾棟用來住宿的小彆墅。平時會接待一些前來休閒娛樂的領導, 也有機關單位,企業, 學校組織來此搞農家樂, 三瓜兩棗的營收倒也剛好維持莊園的開支。

“去冰櫃把前天到的海鮮拿出來, 再去酒窖拿四瓶紅酒,你就去超市買兩箱車厘子,獼猴桃.....表小姐還愛吃園月坊的甜品,表少爺愛吃徐記的泡菜,也買點。”

李管家把所有人的口味都有條不紊地照顧到, 事情交代下去,幾個傭人就分頭去做自己的事。

謝潯之今日五點五十下班,難得準時,路上堵車半小時,他就在車上工作半小時。

邁巴赫開進胡同時,已是日落西沉。

謝潯之關上筆電,抬頭看向窗外,琉璃般的天染成了鎏金色,夕陽透過濃密的樹蔭,絲絲縷縷投在青磚牆上,光影斑駁搖曳,一霎靜謐。他無端想起那日,易思齡招搖過市地靠在那台紅色的法拉利,對著自家的院牆發呆。

她浴在燦爛的光芒中。

車拐進地庫,司機停在固定的車位。旁邊挨著一輛嶄新的法拉利,前一周還沒有牌,今天有牌了。

謝潯之下車後走到法拉利前面停下,目光看向車牌,托人費了一番周折才拿到的牌號——京A14001。

不知道是否合她心意。

他思忖片刻,想到今天還沒有跟易思齡發過消息,於是拿出手機點進和她的對話框:【你的車牌上好了。有你喜歡的1和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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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園占地廣袤,第一次來的客人沒有不迷路的,最變態的是,園子裡不通車,隻通專用的小型觀光車和單車,好在地下車庫四通八達,有分彆通往東、西、中三院的電梯。

今天宴客,車庫明顯多了幾台外來車,香檳頂的拚色邁巴赫是二叔父謝敬華的,白色帕拉梅拉是他老婆範美嵐的,再往邊上的黑色大陸虎是小姑姑謝宜綰的。

一家子興師動眾,全是為了他這樁婚事。

梅叔正要按電梯,安靜的地庫傳來騷動,一台轟隆隆的跑車開進來,他回頭看了眼。

梅叔認出來車主是誰,“是晏夫人的車。”

謝潯之點頭,沒有上電梯,禮貌地等車的主人一起。晏晚秋早就看見謝潯之了,知道他沒有上電梯是等她,一下車就說:“乖外甥,好久沒見你了,想死你秋姨了。”

晏晚秋是楊姝樺的手帕之交,祖上沾親帶故但早出五服,兩人從小在一個大院裡長大,感情勝過親姊妹,也是她把易思齡的母親梁詠雯介紹給楊姝樺認識,為謝潯之做了這個媒。

她為這事跑斷了腿,是第一大功臣,去港島提親,她自是要跟著去,以媒人的身份。

謝潯之笑容溫和,恭維:“秋姨,您越來越年輕了。”

晏晚秋:“是不是給你找了個漂亮媳婦兒,才變著法誇我啊。”

謝潯之失笑:“不全是。”他抬手虛攔住電梯,禮貌地請晏晚秋先進。

晏晚秋被逗笑,也不客氣,先進了電梯。

電梯裡,晏晚秋不遮掩,光明正大地打量她這個大外甥。人是真俊,渾身貴氣,身高樣貌家世品性樣樣拿得出手,不然她也不敢在詠雯跟前把謝潯之誇得天花亂墜。

易思齡這小姑娘她見過一次,印象非常深刻,樣貌太漂亮了,就是再苛刻的人也挑不出毛病,嘴巴也甜,有些嬌氣就更可愛。她看易思齡的第一眼,就覺得她和自己這大外甥是天作之合。

大外甥太板正了,若是配一個中規中矩的淑女,日子能過成冷凍櫃。他就適合易思齡這種不按套路出牌的小姑娘,猛烈互補。

當初,她把裡頭的道理跟楊姝樺盤了一遍,楊姝樺這才恍然大悟,之前的路線都走錯了,介紹的不是淑女就是高知。

“跟思齡處的還好不?你嘴巴甜一點,會哄女孩子一點,她肯定喜歡你。”晏晚秋語重心長地說,末了還拍了拍謝潯之的肩膀,讓他加油。

謝潯之有些無奈,隻低聲說:“夠哄她了。”

是真的夠哄她了。

晏晚秋明白提點兩句就行,再多說就是嘴碎,當長輩的最忌諱好為人師倚老賣老,不然在小輩那就是討人嫌,之後她不把嘴巴擱在謝潯之身上,轉而去數落自己那個不省心的兒子。

謝潯之聽著自己發小被罵,不接茬,不吭聲。

西院的茶室裡很熱鬨,幾家人喝茶嘮嗑。小客廳開了兩桌牌,三缺一,謝知起是抓來的壯丁,牌桌上不止要應付相親的事,還要輸錢,煩都煩死。

“我哥的婚事還沒辦呢,哪裡就輪到我。饒了我,姑姑嬸嬸們。”

謝潯之一進茶室就聽見謝知起求饒,他笑笑,跟長輩們一一問好後,聽到此起彼伏的恭喜。

最近聽恭喜二字聽得耳朵都要出繭子了。

他神色平靜,也沒有過多的喜色,仍舊淡淡地,走到謝知起身後,然後隨手打出一張,“打這張,聽牌了。”

謝知起算了兩遍,眼睛一瞪,“厲害啊,哥!”

一直在算牌的謝溫寧也瞪大了眼睛。

範美嵐白了謝知起一眼,“你和寧寧都兩人打一方了,還請場外援助啊?”

謝知起:“二嬸就愛欺負人,我都輸一下午了。”他跟前的一摞錢全進了範美嵐口袋。

桌上的幾個都笑起來,範美嵐一邊笑一邊若有似無地瞟了眼謝潯之,神情複雜而微妙,很快就掩飾過去。她摸了一張牌,喊:“桐桐,你來幫我頂下牌,我去趟洗手間。”

坐在沙發上的範楚桐應了聲,起身走過來。範美嵐坐在謝知起的下家,範楚桐走過來,自然就跟站在謝知起身後的謝潯之並排。

她沒有著急坐下,彎了彎眉眼,溫柔地打招呼,“潯之哥,還沒說恭喜你。聽說易妹妹很漂亮。”

在集團,她都是跟著眾人規規矩矩喊謝董,但在家裡,她可以喊得更親密些。

謝潯之並沒有在意稱呼的變化,溫淡的笑容不變,說了一句謝謝,目光繼續落在牌上,指揮謝知起,“打八筒。”

範楚桐微抿了下唇,沒再多說,隻安靜坐下,幫姑母頂牌。

謝溫寧看出來什麼,拉住謝潯之的手,“哥,你坐我這,我去幫媽媽插花。”

她坐的位置離範楚桐遠,隔了一個謝知起。

謝潯之;“不了,你們打,我回房間換身衣服。”

謝溫寧點頭,讓他快去。謝潯之離開的時候,她觀察到範楚桐回了頭,有些戀戀不舍地望著謝潯之的背影,心下當即就有些不舒服。

她是不知道今天吃飯二嬸把她侄女帶來是什麼意思,如今大哥的婚事在即,她難道還要搞事?

打了最後兩把,到了吃飯的時間,牌桌散了。眾人移步到隔壁餐廳。

餐桌上吃食琳琅滿目,最中間的銅鍋冒著熱氣,下午空運來的羊羔肉、澳牛、巴掌大的活鮑、活蹦亂跳的鮮蝦一一涮進去,鮮辣爽口。

大人們邊吃飯邊熱烈討論,先定好了周天下午在謝園集合,一起去機場,然後把婚禮的流程大致捋了一遍,包括誰負責接待賓客,誰負責接待女方家屬,誰組織車隊,談得不亦說乎。

謝潯之和同輩坐在一起,換了一身休閒服,整個人就沒那麼清肅,溫柔的卡其色駝絨毛衣帶給他幾分慵懶隨和。

坐在隔壁的隔壁的範楚桐偷偷看了他好幾眼。

謝知起趴在謝潯之耳邊,小聲問:“哥,她和西門慶分手沒有,你這都要去提親了,可不能吃這啞巴虧啊。”

他一直惦記這事,又不敢發動朋友去打聽,畢竟家醜不外揚。

謝潯之蹙眉,“少胡說。”

“那到底有沒有。”謝知起急,眼見著大哥頭上的綠越來越多。

謝潯之被他纏煩了,乜他一眼:“沒有。”

謝知起:“分手啦?”

謝潯之再次警告他一眼,“從始至終就沒有這回事。都是誤會。我早跟你說了不要發散思維。”他剝著手裡的蝦,“到了港島,你要是在她面前態度不好,我繳你的車。”

謝知起:“.......”

大哥好多年沒說過這種話了。

他咽了咽酸溜溜的蘿卜絲,“不是,哥,我忽然發現你有點見色忘弟....”

就算那女人再脾氣差性格差派頭大,但謝知起必需承認,長得還可以。

謝潯之將剝好的蝦肉放在謝溫寧碟子裡,謝溫寧高興地說了句謝謝哥,一旁的範楚桐看著那隻蝦,眼睫動了動。

範美嵐看出來自己侄女的失落,心裡歎氣,面上卻笑著,“桐桐,你不是也想去港島玩一圈嗎,不如這次就跟我們一起去,也給潯之湊個熱鬨。”

範楚桐沒想到姑母會在飯桌上提這事,她有些難為情,但又的確想去。她想親眼看看易思齡到底有多漂亮,能讓謝潯之答應這樁婚事。

範楚桐推辭,“小姑,我跟著去會不會添麻煩啊。若是太麻煩,我就不跟著討嫌了。”

楊姝樺笑了笑,“桐桐想去就跟著穗穗寧寧她們一塊兒,多個人也熱鬨。”

範楚桐溫柔笑笑,大方答應:“謝謝伯母。”又看向謝潯之,“潯哥,我不會給你添麻煩吧,怕易妹妹那邊不喜歡這麼多人。”

謝潯之拿熱毛巾擦手:“她不會。想去就一起。”

易思齡隻會喜歡人多,越多越好,多幾個人湊熱鬨根本無所謂。

範楚桐高興地點頭,“那我周天提前來,跟穗穗寧寧一起。”

謝溫寧出聲:“你跟二姐聯係吧,我跟著大哥明天先過去。”

謝知起接腔:“還有我也明天去!”

楊姝樺:“明天不是才周五嗎。”

謝潯之解釋:“我先去易家登門拜訪。”

這件事楊姝樺前幾日跟謝潯之提過,當時他沒表態,以為他不願配合,也就作罷,她不願意嘮叨太多。現在謝潯之主動提出來,她覺得破天荒。

謝喬鞍欣慰地與妻子對視一眼,“你先提前去是最周到的,多帶些禮物,不要讓親家覺得我們敷衍。”

謝潯之應下。

作為媒人的晏晚秋最高興,她第一次乾保媒拉纖這事就大獲成功,覺得自己眼光真是絕頂,想到自己那糟心的兒子,又忍不了吐槽:“真要讓我家那臭小子跟潯之學學,一年到頭縮在美國不肯回來,也不知道是中了什麼洋邪。”

楊姝樺笑:“小亭在美國是乾正事,等回來後就是晏博士了,多厲害。”

“我看見他就煩,最好彆回來。”晏晚秋嘴上說著煩,實際上比誰都想晏敘亭能回來。

楊姝樺:“那這次潯之結婚他回來當伴郎,就住在我們家,省的你看見他又煩。”

謝明穗低頭吃飯的動作頓了頓,抬頭看謝潯之這邊,隔著一個謝知起,她小聲問:“大哥,你伴郎有宴敘亭?還有誰?”

謝潯之:“隻敲定了他和阿禮,具體要看易思齡那邊有幾個伴娘。怎麼?”

謝明穗面容凝滯,搖頭,說她就問問,心不在焉夾了轉到跟前的一門菜,吃下去。

謝知起正巧看見謝明穗生吃一口涼拌香菜根,一邊乾嘔一邊瞪大眼睛。

大哥瘋了就算了,二姐怎麼也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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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飯吃過,大人們又打了幾圈麻將,到深夜十點才散。範美嵐喝了酒,於是把車鑰匙給範楚桐,讓她開回家,自己則坐老公的車,有司機開。

在車上,謝敬華想到飯桌上的事,不由地數落妻子:“就你多事,讓你不把桐桐帶來,你非要帶,你以為彆人聽不出來你是什麼意思?大嫂是不跟你計較!”

範美嵐為自己叫屈:“你又不是不知道桐桐喜歡潯之,她讓我帶她來,我能拒絕嗎?”

說起這事她心裡就憋火,“我怎麼看都覺得大侄兒對咱桐桐有點意思,若不是大嫂每次提起這事都打太極,他倆早成了!咱們範家和你們謝家親上加親,多美啊!”

謝敬華喝酒後暈暈乎乎的,聽到這些無稽之談就更來火,還親上加親,真會做美夢。

範家是在京城有一席之地,但謝範兩家早已是姻親,稍微聰明點的都不可能浪費資源去親上加親,更何況謝潯之是老爺子欽點的謝家第三代繼承人,和當年他這個閒散子弟可不一樣。

範家想把女兒嫁過來當謝家主母,他用屁股想都知道沒可能,就是沒有易家也不可能是範家。妻子有這個想法時,他就勸她消停點,沒想到她偏不消停,還暗暗撮合,搞出一係列漏洞百出的事兒。

“謔,就你看出有意思就你美,其他人都是傻的看不出。”謝敬華和她對著來。

範美嵐氣笑: “好,我問你,桐桐那次落水,大侄兒為什麼要跳下去救她?”

“不救她,看著她被淹死?”謝敬華簡直是服了。

“.........”

“那我拜托大侄子給桐桐在集團總部安排一個職位,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了,還給桐兒升了事業部二把手!”

“不答應,打你這個二嬸的臉?更何況集團內部人事變動是人事部和董事會商議的結果,桐兒升職,是她自己工作紮實努力,與大侄兒有什麼關係?”

範美嵐被堵的啞口無言,生氣地偏過頭,看都不想看他。

過了半晌,車內響起男人的鼾聲,跟頭豬一樣。

範美嵐更氣了,狠狠剜了老公一眼,“要不是你在集團不爭氣,我用得上這樣盤算?勞心勞力的,你也不看看,我比大嫂看著老了幾歲!你比不上大哥就算了,連你三弟都比不上,本來集團就沒我們說話的份,現在好了,更沒了!到時候大嫂就知道,選易思齡那嬌氣的千金大小姐,還不如選桐桐!至少聽話懂事溫柔脾氣好!”

何況港島和京城隔了這麼遠,環境圈子生活習慣都不同,也不知根知底。

再者,聽說那易思齡連個普通話都講不利索,脾氣又大,還揮霍無度,驕奢淫逸,無法無天,完全就不符合謝家低調的行事作風。

不是一路人那就有的鬨。

鬨吧鬨吧,鬨到不可收場,大嫂就知道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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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一天,謝園幾個主院的燈都先後熄了,易公館的燈還燈火通明。易思齡一回來就泡在浴缸裡,累到不想說話。

她今天忙了一天,連看手機的時候都沒有。

半年前訂製的嫁衣在這幾天剛好完工,寶珊閣一向慢工出細活,第一次試穿過後還要調整細節。試穿完嫁衣,化妝師已經等在易公館,為她試過大禮那天的妝造。

過大禮也叫下聘,是婚禮中尤為重要的一環。港島這邊非常注重儀式,男方不下聘,結婚不擺酒,即便是領了證也不叫結婚,說出去都丟人。

她們這個圈子裡對這些規矩就更看重了,哪家嫁女兒寒酸一些,男方下聘不夠排場,是要被媒體群嘲的,從婚紗到鑽戒到手捧花到當天佩戴的首飾再到酒席規格,全部會被無限放大,扒到底褲都不剩。

想低調結婚,刻薄狗仔隻會嘲你寒酸。

陳薇奇當年攜八點八億天價嫁妝嫁入莊家,男方帶來的聘禮足足擺滿了陳家後花園,婚禮當日更是從厄瓜多爾進口十萬朵訂製色玫瑰鋪滿酒店,這玫瑰的顏色被她買斷,命名為Weiqi。

媒體稱之為“無以倫比的玫瑰婚禮”。

陳薇奇結個婚在姐妹圈裡狠狠風光了一把。

她是這樣對易思齡說的:“Mia,知道你喜歡弗洛伊德,我也喜歡,猶豫了好久,還是想著不能搶你喜歡的。花商勸我彆訂製,訂製色比弗洛伊德貴倒是不說,關鍵是麻煩,要等三個月,是我老公說不怕麻煩,一朵花而已,不能讓我和你鬨得不愉快,你說是不是?”

易思齡面上假笑敷衍,心裡罵她是得瑟的小賤人。

連婚禮上的一朵花都要煞費苦心,也真是難為她了。

這件事易思齡早就忘到腦後,是今天下午陳薇奇興高采烈問她party喜歡什麼布置,花是繼續用弗洛伊德還是換彆的,她才想起,不想還行,一想就生氣。

“花花花花花!十萬朵玫瑰誰買不起啊!”易思齡拿手擊打水面,水花飛濺。

陳薇奇炫耀的根本不是什麼花,她炫耀的是她老公對她好,連一朵花都要獨一無二。

易思齡想到了謝潯之,這個一天失聯二十三小時的古董塑料未婚夫。

她嘩地一下從水裡站起來,白嫩的身體像裹了一層淡粉色的薄紗,把手機抓過來,點進微信。

她倒要看看這個老古板有沒有跟她發消息。

果真有,幾個小時之前的消息——【車牌上好了。有你喜歡的1和0。】

易思齡手上沾水,打不好字,按下語音:“哦唔鐘意車牌唔想要車牌!!哦鐘意發!發!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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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包裹,安靜的書房裡,謝潯之正在練字,最近寫太多“囍”字,一時半會都有些恍惚,一個字寫多了看久了就越看越不像,於是把之前臨了一半的膽巴碑翻出來,如此修心養性的夜晚,揚聲器放出女人嬌怨的怒吼,氛圍一掃而儘。

謝潯之停下筆,沉默了片刻。

什麼發。

不知道她為什麼又突然發脾氣,也聽不太懂她說的話,粵語不在他的知識範圍內。

他乾脆撥電話過去。

一分鐘沒有,易思齡收到他打來的電話,接通後,揚聲器傳來男人溫沉的聲線,一如既往的平淡穩重,像是汪洋大海,足以包納她所有的壞脾氣。

“發?什麼發?抱歉,我不太懂粵語。”

他隻聽懂鐘意二字,是喜歡的意思。

易思齡其實已經後悔發那條語音了,接這個電話也有些忐忑,沒想到他一開口就是蹩腳的“發”。

她樂不可支,罵了一句真笨,“我說的是花,flower。”

發是花。

原來如此。

謝潯之記起來那天去酒店,經理說易小姐每日都要求送新鮮的弗洛伊德玫瑰。

“你喜歡弗洛伊德?”他問。

易思齡驚訝:“你知道我喜歡這個?

他解釋:“你住的酒店是藍曜旗下的,經理說你要求每日都送花上去。”

“哦。原來那家酒店是你的。”易思齡擦頭發的動作很緩慢。

明知道她喜歡什麼花,卻一朵都沒送過,她不可能沒有情緒。也不是非要他送她花,就覺得沒意思。

鄭啟珺追她的時候,送的弗洛伊德能堆滿整個易公館,他現在好歹是她未婚夫。

名義上的實際上的,反正已經是了,他總該做點這個身份該做的事。

這場婚姻,他都不先主動,她是不可能主動的。

她沒再吭聲,對面也不知道說什麼,兩個不熟悉的人又開始尷尬。

她乾脆打開吹風機吹頭發,鼓噪的風響起的同時,對面說話:“我明天來你這,你明晚有時間嗎?”

吹風機聲音大,易思齡隻聽到後半句,她關了吹風:“我明晚?”

“明晚不知道。”

陳薇奇說約她明晚吃飯,商量party的事,但這女人的話不靠譜。

謝潯之頷首:“那到時候再說。”

易思齡不知道他到時候要說什麼,乾脆:“哦。”

實在無話。

他很無趣,比她想象得更無趣。

不止不會說甜言蜜語,也不會玩浪漫,更彆提寵她了。連寵都要她教,瞬間人都萎了。

“我要睡了。掛了。”易思齡偃旗息鼓,不想繼續和他在電話裡僵持。

“那你早點休息,晚安。”

他磁性的嗓音在電話裡如此迷人。

易思齡更不爽,正要掛電話,他又說:“花會有的。”

她手指一頓,“說什麼?”

那端沉默了一秒,很快,“你喜歡的花會有的,會有很多。易思齡,你喜歡的東西都會有。”

“但前提是你要告訴我。”

他不太會猜她的心思,但隻要她開口說,他就會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