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043(1 / 1)

半大的小孩兒想要生存下去並不容易。

在洛泠風的身上,衛雲疏看到了那讓她害怕的狠意。比起她這個流浪多年的人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是她看到最多的還是洛泠風的好。破廟裡的小孩慢慢地多了起來,小的五六歲,大的十二三歲,都是洛泠風在各種情況下撿回來的。他們都很親近洛泠風,不過衛雲疏始終認為,她才是跟洛泠風親近的那個。

衛雲疏抱著洛泠風的手,悄悄地湊在她的耳邊說:“你要他們幫忙找回家的路嗎?”

到了這地步,洛泠風其實也不大想家了。在她的記憶中,爹娘都是神通廣大的人,他們沒能找到自己,要麼是不要自己了,要麼就是被人阻攔了。回去的路那樣長,她的家那麼遙遠,也隻是白惦記。她朝著衛雲疏笑了起來,還是初見時候那副快活的樣子。她說:“隻是想救他們,就跟當時想救你一樣。”

衛雲疏呆呆愣愣的,她“哦”了一聲,看著洛泠風臉上的疤痕又有些難過。她不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麼事情。她總是在想,如果不是她生病了,洛泠風就不用出去乞討,就不會臟兮兮地回來,也不會想毀了臉。她這個樣子,回去的時候怎麼辦呢?

“泠風……”衛雲疏緊緊地靠著洛泠風,莫名地生出一些惶恐。

洛泠風輕輕地掐了掐她的臉,又彎著眸子笑了起來。她朝著三三兩兩坐在一邊的小乞丐打招呼,叫他們過來聽修道人拔劍斬妖除魔、拯溺救焚、普度眾生的故事。故事裡的主角總是曆儘千般險也不墮自身的誌氣,千磨萬煉反而變得更堅韌。衛雲疏托著下巴聽著,心裡想,怎麼沒有仙人來救她們呢?她以後也要當故事裡主角那樣的人。

雖然在城中有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危機,可日子總得來說算太平。乞兒都沒什麼誌氣,也就是聽故事的時候會奮發那麼一陣向上之心。但是這種難得的“平靜”,很快就打破了。

深秋的時候,林間的桂花都盛開了,散發著一陣陣馥鬱的香氣。夜間,燈火照落在覆著白霜的層層枝葉上,流著靜謐的波光。風吹來,窸窸窣窣作響,像是一條淌動的河。而此刻,破廟裡的小孩兒們全都擠在了一起,他們壓抑著哭聲,隻有細細的哽咽。在這短短的幾天,已經丟了好幾個小孩。

洛泠風坐在供桌上,稚嫩的臉龐沉著寒意。月在中天,到了這個點,衛雲疏還沒有回來,她等不住了。從桌子上跳了下來,她一言不發地向著破廟外走,其間有幾個小孩想要攔,可對上洛泠風的視線時,又忍不住退縮,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嬌小的身軀沒入了夜色裡。

野林子裡。

衛雲疏滿臉的驚惶,她被丟在了地上,渾身都是血。在她的前方,有一個穿著黑衣的人,手中拿著匣子,裡頭一條條的蟲子互相撕咬啃噬。風中傳來沙沙的聲響,伴隨著森冷的咀嚼聲,衛雲疏不由得汗毛豎起。

“這根骨不錯,用來養我的蠱蟲更好。”黑衣人朝著衛雲疏邪笑了一聲,看著她掙紮著想要逃跑,立馬露出一抹興味盎然的神色。他饒有興致

地看著衛雲疏逃走,等她跑了幾丈遠,隻輕輕地伸手一攝,又將她抓在了手裡。

衛雲疏瞪大了眼睛,她被提到了半空,一張臉憋得通紅。她胡亂地蹬著腿,可細胳膊細腿哪能傷到修道人?黑衣人陰晴不定,似是被衛雲疏的反抗觸怒,冷笑了一聲後將她摔在地上,砸得頭破血流。衛雲疏死死地咬著下唇,痛得快要昏過去。她強忍著沒有哭出來,身體還是一顫一顫的。她沒有回去,洛泠風會不會出來找她?這個念頭讓衛雲疏恐慌,她寧願自己一個人死了,也不想洛泠風落到壞人的手裡。

“嗯?還有人?”黑衣人耳聰目明。

衛雲疏隻是個平凡的小孩兒,不懂他的意思,隻能害怕地蜷著,看著黑衣人用出妖法,抓著她,一下子跑出了很遠。冰冷黏膩的血粘在了腦門上,她渾身上下都涼颼颼的,腦袋昏昏沉沉,好似下一刻就要昏睡過去。但是在看清楚那多出來的一道身影時,她徹底地清醒了。

“泠風?跑!快跑!”她聲嘶力竭地叫著。

可是洛泠風沒有動。

黑衣人也在打量著洛泠風,他的眼神閃了閃,“咦”了一聲後,大笑道:“開了竅穴?還是個修道種子?好好好!”他一連道了三個好,伸手就朝著洛泠風抓去。

在凡間並沒有感知到多少靈力,修煉的時間也少,可在洛泠風的努力下,還是開了好些個竅穴,比起凡人敏捷有力多了。但她現在面對的是一個修道士,是個壞人。她的武器隻是一柄小小的、脆弱的匕首。她的閃躲和攻擊對修道士來說,隻是撓癢癢,根本造不成任何的威脅。

衛雲疏看到黑衣人去抓洛泠風,她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猛地撲向了前方,掛在了黑衣人的身上,她惡狠狠地咬上了一口。仿佛一團棉絮塞入口中,衛雲疏“呸”了一聲,又朝著黑衣人亂打。黑衣人的心思在洛泠風的身上,懶得理會衛雲疏,隻是輕飄飄一拂,又將她甩了出去。看著衛雲疏一身淒慘,洛泠風的眼皮子一跳。她試圖攻擊黑衣人,然而無疑是蚍蜉撼大樹,落了個跟衛雲疏一樣的下場。

黑匣中的蟲子搏殺已經分出了勝負,黑衣人輕輕地吹了一聲哨,便見一隻半個手心大的黑色蟲子飛了出來,四隻透明的翅膀震動著,發出嗡嗡的聲響。黑衣人將法訣一催,黑蟲便向著下方的衛雲疏身上俯衝,隻需要輕輕咬上一口,就能在瞬息間將血肉吞去。洛泠風面色慘白,她不知道這是什麼蟲子,但是那種邪氣讓她渾身不適。她也不想地撲到了衛雲疏的跟前,朝著蟲子揮手。

黑衣人嘿然一笑,隻說道:“不要著急,會輪到你的。”他並不在意蟲子先咬誰,總歸這兩小娃娃都是血食。尖銳的鋸齒劃破了洛泠風的肌膚,一道紅色的血線陡然間生出,沿著手臂蔓延一直到了心口。洛泠風的面頰變成了青白色,眼見著生機消失,她的心口處驀地爆發出一道強悍的灼目金光來。血線崩潰,那近在咫尺的黑蟲頃刻間變成齏粉。

黑衣人不笑了。這隻黑蟲吞了他的精血,與他神魂相連,黑蟲死了,就相當於他心口被人惡狠狠地劃了一刀。他

勃然大怒,伸手就要去抓被金光籠罩住的洛泠風。可就在這時候?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一道裹挾著冰霜的劍氣驀地斬下,卻是數道水藍色身影禦劍而來,一身清正氣息,擺明了是正道修士。

洛泠風鬆了一口氣,她近乎失神地看著那群熟悉的人,緊繃的身軀慢慢地鬆懈了下來。

“是我家的人來了。”她湊到了衛雲疏的耳邊低聲說道。

衛雲疏這一晚上遭遇劇創,早已是疲憊至極。她強打著精神,也不過是想護著洛泠風。這會兒聽到了洛泠風鎮定自若的聲音,心頭一鬆懈便暈了過去。

來的是洛水宮弟子。

洛泠風原以為隻有他們,可不過片刻,就有一道熟悉的身影疾步朝著她走來。

正是洛水神宮的宮主洛衡君。

在得知洛泠風失蹤的消息後,他便遣門中弟子到處尋找了,可到了目的地後,總是撲空。他也試過用血緣秘法去追溯,可施展法訣後看到的是一片空茫茫,他立馬就明白過來,是有人信不讓他找到洛泠風。這回是從散修那得到的消息,他想也不想就親自過來了。畢竟,洛泠風是唯一一個養在膝下的子嗣,他對這個女兒還是真心關懷的。

但是一切的父女之情在看到洛泠風泛著金光的心口時消失了,他的眼神深沉冷峻,像是一口深不見底的寒淵。

“爹?”洛泠風被洛衡君那像是要吃人的眼神看得有些害怕,縮了縮身子,壓低了聲音喊了一句。在這種時候,她終於露出了小孩子的局促不安來,她抬起手撥了撥頭發,還想要遮住臉上的刀疤。

洛衡君回過神,他向前走了幾步,抱起了洛泠風,朗聲笑道:“泠風可是讓爹爹好找。”

洛泠風抿著唇沒說話,她敏銳地察覺到洛衡君沒有像以前那樣關心她,連她的臉上的傷都沒有多問一句。伸手推了推洛衡君,她努力地揚起了一抹笑容,低聲道:“我的朋友她——”

洛衡君眼中掠過了一抹寒芒,他朝著立在身側的一位弟子喊了一聲,又對著洛泠風道:“你師姐會解決的,我們先回去。”說著,根本不管洛泠風的意見,直接帶著她化作了一道遁光離去。

洛水宮的弟子看著衛雲疏低語:“這小孩怎麼處理?”

先前被喊的弟子慢吞吞地走了出來,溫聲道:“你們先回去吧,我將她送回城中。”就在前一刻洛衡君傳音過來,讓她殺了這小孩。洛泠風畢竟是洛水神宮的大小姐,有個乞兒朋友說出去太不像話。可這樣的小孩,能起到什麼作用?女修看著渾身是血的衛雲疏有些不忍。

修道士才懶得管凡間的小孩子,見有人應下,便嬉笑了幾聲,踩著劍離去。林子轉瞬間就變得空蕩蕩,隻剩下女修一個。她弓著腰將衛雲疏抱了起來,輕輕地歎息了一聲,送她去了城中的醫館。留下了足數的銀兩後她便離開了,至於是死是活,全看這小孩自己的造化了。

衛雲疏醒來的時候,見到的是那頗為面善的大夫。

她坐起身左右看,怎麼都沒找到洛泠風的下落。

那大夫捋著胡須:

“將你送過來的人說,你那朋友回家去了,讓你不用擔心。瞧著是富貴人家,多養一個丫頭也不是養不起。”大夫嘟囔了一聲,頗為感慨。

衛雲疏“哦”了一聲,抱著雙膝愣神了許久,都沒有緩過神來。她暗暗地將“洛水宮”記在了心裡,想著以後有機會找過去。隻是就在幾日後,她就遇見了雲清子,拜入了雲中城,沒能再踐行心中暗暗許下的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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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神宮中,多得是靈丹妙藥,隻輕輕一抹,臉上的疤痕便徹底消隱不見。

可洛泠風並不太開心,她爹爹說她遭遇了驚嚇,身體也被拖垮了,將她關在了屋子裡不讓她外出。她想要打聽衛雲疏以及那群小乞兒的狀況,都沒個地方問。守在門外的師姐師兄們總是推說什麼都不知道,那日從林子裡回來的人,她一個都沒瞧見了,隻是她沒有想太多。

幾日後。

洛泠風見到了洛衡君,與他一起過來的還有個年輕的修士,很面生。

“這是巫大夫。”洛衡君笑了笑。

“我沒有生病。”洛泠風氣鼓鼓地搖頭,她每天嗑一些難吃的丹藥,吃得心口都泛著疼。她一張小臉皺成了一團,仰起頭看著洛衡君,軟聲撒嬌道,“爹,我不要吃藥。”

洛衡君沉下臉,獨斷道:“要是不想壞了道基,就乖乖吃藥。”

洛泠風扁著嘴,又道:“阿娘怎麼還不來看我?我想見阿娘。”

洛衡君眼神閃了閃,他摸了摸洛泠風的腦袋,溫和道:“你阿娘為了找到你,受了點傷,閉關呢。你彆去鬨她,你養好身體,你阿娘就開心了。”

洛泠風聽了這話,興致更是不高。她懨懨地,又說:“那阿疏呢?她怎麼還沒來?”

洛衡君知道阿疏就是那個小乞丐,他眼也不眨道:“仙凡殊途,你那朋友自己不想來洛水神宮。”

洛泠風問:“為什麼?”

巫道人笑道:“洛小姐,修士窺大道,壽命千載,而凡人壽數不過百,要面臨太多生離死彆了。你待她初心不改,能保證她也如此嗎?讓她見你青春永駐,而自身則是一點點老去,是何其殘酷?她要是因此心生怨懟呢?你對她的恩情最後都變成枷鎖。”

洛泠風瞪了巫道人一眼,大聲道:“阿疏不是這樣的人。”

巫道人笑而不言,他的臉上是一種以為看透了世情的自負。這小小的女童根本不夠格跟他討論人心。

“她不能入道嗎?”洛泠風轉向洛衡君,眼神中帶著幾分祈求。

洛衡君凝視著洛泠風,眼神中藏著一蓬熊熊燃燒的暗火。他心不在焉地敷衍:“我命人去找找她,你好好喝藥。”

洛水宮中衣食無憂,靈機尤為充沛。這半年曆險,洛泠風像是突然間開了竅,沒多久就衝開了竅穴,達到了三十六這個極數,這代表著如果不中途隕落,她必定會邁去洞天。洛衡君得知洛泠風邁入蛻凡境,頓時大喜,在洛水神宮宴請賓客。

可作為主角的洛泠風依舊沒能走出她的小院子。

夜色深沉,燭火晃動,將那銅案的倒影拉得極長。巫道人坐在了銅案後,唇角噙著神秘的微笑,眼神落在了洛泠風的身上,藏著一種興奮以及憐憫。

洛衡君進屋的時候,沒看洛泠風,他轉向巫道人說:“一定要保持清醒?”畢竟是他的女兒,他也不忍心讓她親眼見著發生在自身上的殘酷事。

巫道人直視洛衡君,他的笑容越發神秘詭譎。一個即將把女兒剖心的人流露出的憐憫和關心有什麼意義呢?他的神色在燈火下半明半暗,他道:“唯有將恨意激發,才能讓聖人心相斥呐。唔……等一切結束之後,封了記憶不就好了嗎??[]?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洛衡君皺了皺眉,他的神情藏在了黑暗裡,半晌後才歎了一口氣。他一步一步走向了一臉茫然的洛泠風,露出了溫潤的笑容,輕聲道:“泠風,爹爹跟你借一樣東西?”

洛泠風不解,等到了洛衡君一指點在了眉心,她渾身被禁錮住,她才產生了一點害怕的情緒。此刻的洛衡君太陌生了,不像是她的父親,而是像一頭從暗色中走出來的猛獸。恍惚間她聽見洛衡君道:“動手吧。”

動手?動什麼手?

極致的痛苦在茫然之中降臨,閃爍著寒光的金釘在她不知所措地時候釘入心室。鑽心刺骨的痛意順著四肢百骸傳來,她想要奮力掙紮,可僵硬的軀殼似是失去了控製,唯有意識是極端的清醒。

“爹從你這裡借一顆心。”洛衡君看著濺落的鮮血,眉頭不由得皺了皺,他默不作聲地向後退了一步,拉開了與洛泠風的距離,又朝著她笑道,“吾兒從小熟讀經典,應該也聽過‘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聖人心是你護不住的東西,倒不如借給爹。你也不怕沒有心,巫道友已經替你煉製好了一顆新的。”

那股茫然被一道雷霆劈散了,洛泠風不知道“聖人心”代表著什麼,她隻知道洛衡君和這個道人要挖了她的心。她甚至還沒生出期盼,就發現一切都破滅了。她曾經依賴的父親,她曾經以為快樂,就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就像一支燃到了儘頭的燭火,隻剩下了絕望的灰燼。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又一根金釘釘入了心口,尖銳的痛苦將她的話語徹底衝散。

“你的身上有你娘下的禁製,我說她的修為怎麼會跌落到那等境界呢,原來是想遮蔽天機。這回要不是溫丹華將你丟了,恐怕等你長大了我等都發現不了這樣的秘事。”洛衡君的語調中帶著幾分戲謔,他始終記得巫道人的話語,要催生出洛泠風的恨意。

溫丹華?小姨?她故意將自己拋棄在小城中?是為什麼?阿娘知道嗎?洛泠風渾渾噩噩地想著。

“你那小朋友,你為了救她落入了生死境中才暴露了聖人心,你對她這樣好,可她呢?真是個混賬。你猜她為什麼不來洛水神宮中?”洛衡君笑得邪氣,他看著洛泠風滿是灰暗的眼,胡亂編道,“我洛衡君的女兒怎麼能有一個當過乞丐的朋友?她很識相啊,比起跟你當朋友,她更喜歡金銀玉石與一輩子的富貴榮華呢。”

閣外燈火通明,慶賀著洛泠風修成蛻凡

境的事。

閣子裡頭滿是血腥味,風吹來,隻有深秋那蕭瑟的寒風。

也不知道是痛的還是冷的,洛泠風渾身發抖。她耷拉著眉眼,臉上已經沒有多餘的神情了,像是認了命,承受著這讓她過去信念儘數崩塌的一切。

巫道人忽然道:“那顆新的心混了點太歲金砂,洛真人不介意嗎?”

洛衡君抱著雙臂,他慢悠悠道:“巫道友還去過北洲?”

巫道人笑了笑:“有的東西隻有那邊存在,沒辦法。”他笑了一聲,徹底地放了心。他面不改色地將金針打入了洛泠風的心室,眯著眼睛,像是在欣賞一件讓他得意的作品,滿足、欣喜,偶爾夾雜著幾分哀憐也瞬息間就被詭異的心思衝散。

取一顆心而已,他做過太多比這還要殘忍的事情了。

洛衡君這個當父親的人都一臉漠然,他這個受雇傭的人有什麼可憐洛泠風的必要嗎?

“對了,洛真人,換了一顆心後,怕是修不到太高的境界了。壽數雖然比凡人長,可跟修道士比起來——”巫真人搖了搖頭,剩下的半截話沒有說出口。

洛泠風是洛水神宮宮主膝下唯一的子嗣,未來有可能承繼洛水宮的,但是剖心之後,這個繼承人算是廢了。

洛衡君哪會不明白巫道人的意思,他大笑了幾聲道:“洛某膝下最不缺的就是孩子。”

巫真人不由得多看了洛衡君幾眼,他露出了一個會心的笑容。再度凝神瞧著面無表情洛泠風,看著那雙死寂的眼眸,巫真人忽地生出一種莫名的驚悸來。他捏著金針的手顫了顫,片刻後又在心中想,隻是一個孩子而已,能對他造成什麼威脅?藏著恨意的人不都是這種要吃人的神色嗎?

“巫某在此先恭賀真人得享大道了。”

洛衡君得意地笑了起來。

他已經是洞天真人了,再往前一步就是摘取道果,如過去的前輩那般飛升。

他會是三千年來第一人!

過往那些號稱同輩中的第一流人物,那又怎麼樣呢?最後的結果,還不是在衝擊道果境的時候失敗了?!

眼前的鮮血蜿蜒成河,洛衡君窺見的不是洛泠風的苦,而是看到了自己的通天路。

風吹起了寬大的袖袍,峨冠博帶的洛衡君像是風流逸士,仿佛已經踏上了巔峰,一臉的誌得意滿。

沒有去看那年幼的女童如何。

在信念崩塌後,一雙眼被映襯成血一般的顏色。

大道、聖人心、洛衡君——

這都是讓她痛苦的東西,為什麼要存在?

單薄的身軀中,被禁錮的靈力忽地活了起來,宛如洪流般向外傾瀉。

然而洛衡君隻是輕輕地一拂袖,便將那股湧動的靈機壓了下來。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洛泠風,輕輕地笑:“泠風,爹不是跟你說了嗎?你如今很是弱小,把握不住聖人心。我養你到現在,你付出點什麼,不是應該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