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022(1 / 1)

第22章

從巷子裡走出去的時候,大好的天光灑落,日芒璀璨生輝。

衛雲疏和洛泠風並肩走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衛雲疏還在思索著在巷子裡的最後一句話。像誰?怎麼不說了?她那充滿探究的視線望去隻得了一道意味深長的笑容而已。難道洛泠風還能認出她嗎?不,不可能。她對與自己有關的一切漠不關心,怎麼從一個截然不同的人舉止間發現舊人的痕跡。

也許隻是一句很尋常的話,用不著多想。

衛雲疏跟著自己說。

“薄道友雖自稱山林野客,可要是真的如此,定然修不出這一身清正的玄功。想來道友的恩師昔年也是響當當的人物吧?”洛泠風忽然開口道。

衛雲疏回神,她笑道:“我不知恩師之過往,她不欲後輩弟子提起她的姓名,身為弟子的,當遵從才是。”

這擺明了是不想談出身與師承。洛泠風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揚眉一笑道:“理當如此。”她也不著急,待到落日墳丘遇見了凶煞的邪魔,可不如應付澗中老妖那般輕鬆了,每一回都是搏命之爭,她不信對方不會暴露出自己的神通。垂眸掩住了暗色,她又說,“薄道友尋琴而來,想來對音律也有不凡的見解?”

衛雲疏聞言一怔,片刻後才搖頭道:“略知皮毛而已。”她想起在雲中城裡聽琴的場景。風吹林間,陣陣鬆濤與琴聲合鳴,此起彼伏如潮水起落。她這一輩子無數次聽琴,可刻骨銘心的隻有那一次。不再是高山流水的知音琴,而是殺機暗伏的絕命路。那琴音冷徹心扉,讓她久久不能忘懷。

洛泠風注意到了衛雲疏面上一閃而過的複雜心緒,她猜不出眼前人的心緒,隻是笑道:“跟棋藝那般的皮毛?”

衛雲疏歎氣:“我真的不解琴音。”若是懂得音律,她是不是能夠聽出洛泠風弦中的千愁萬緒?是不是就能改變那慘烈的結局?洛泠風寄心於琴,而她不是那個知音人。

洛泠風見衛雲疏神色不像作假,又笑說:“小宗派的弟子忙於修道,不似世家弟子那般有兼習六藝來附庸風雅的興致,不通琴藝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衛雲疏沒接腔,她聽了洛泠風的話開始回憶舊事。她是個沒有名字的乞兒,直到遇見了幼年時的洛泠風後才有了自己的名字。在被恩師雲清子帶回雲中城之前,她連字都不認得,更彆說修習那些一聽就要“一擲千金”的技藝了。窺日想燒餅,見月思饅頭,這才是她每日要做的事情。

到了雲中城後,她發現自己與那座精美華麗的城池格格不入,就算如世家弟子那般學習各種技藝,也沒法融入那幫人中,那打在她身上的“卑賤”印記也無法抹消。她因此消沉了一段時間,可卻是再某次險境中放明悟,唯有大道方是她所求之事!當初恩師也是靠著天資與功行從一乾同輩中脫穎而出,成為雲中城執掌者。她不再執著於用寶馬香車來襯托自己的氣派,功行才是真正的一日千裡。回想當年,她要是迷失在金玉錦繡中,怕早就被恩師拋棄了。

洛泠風察覺到了衛雲疏眼中掠過的一抹黯然,以為她在懊悔。思忖片刻後,主動道:“你若是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

衛雲疏抬眼看洛泠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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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她跟在盤渦深淵邊時沒有半點相似,與在雲中城時的淡薄疏離也有所不同,她眉眼間流出了幾分不似作偽的溫和與真誠來,終於有了點她想象裡的溫柔。可衛雲疏不敢信,一切的一切很可能隻是她靠著一廂情願的幻念構建起來的。她稍落後了洛泠風一步,婉言拒絕道:“多謝真人,隻是我實在沒有那等天賦。”

“那就算了。”洛泠風一拂袖,臉色也沉了下來。她原本就不是個好脾性的,被接二連三的拒絕後,沒有當著對方的面發作,已經是有所克製了。

衛雲疏感知到了洛泠風的情緒,她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可瞧著洛泠風那模樣,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作。她走不脫,也不想惹來更多的事端。忽然間,她瞥見了街旁的一座車馬寥落的寶閣,上方題著“得勝閣”三個字,兩側紅柱則是一副楹聯:平生能著幾兩屐;長日唯消一局棋。世家弟子有閒心對弈,可落日墳丘這廝殺場中,往來的修士哪有那樣的消閒時光?偶爾有來客,怕也是以棋入道的。衛雲疏想到了那副殘棋,心中有了主意。她跟洛泠風打了聲招呼,便轉頭入了“得勝閣”,沒多久便拿了一副新棋出來。

衛雲疏認真道:“上回與真人對弈,見棋子有所殘缺。今日路過此處,便想著買一副新棋答謝真人。”她隻當不知洛泠風與那棋子的舊事。如此,就算洛泠風有將她跟“衛雲疏”等同的念頭,也該散了吧?

洛泠風冷冷地望著衛雲疏,好半晌後,她才接過了禮物,淡漠道:“薄道友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我素來珍惜舊物、留念舊事,拿了日後也隻是下賜弟子。”

留念舊事?可被她忘掉的何其多?被她毀掉的舊物何曾少?衛雲疏不動聲色地對上了洛泠風的視線,見洛泠風將東西收入乾坤囊中,才揚眉灑然一笑道:“此物已送出,如何處置便與我無關了。”

洛泠風“嗯”了一聲,終於不再主動跟衛雲疏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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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宮浮島的崖畔。

水聲轟鳴間,時不時響徹幾聲獸吼。

懸崖邊有一座看山亭,此刻正坐著一男一女兩個人。

“又有人來問太一劍相關的訊息是從哪裡傳出的。”說話的男修頭戴雙角,唇角噙著一抹笑容,他很有雅興。就算說到了“派去的金丹境界刺客身隕”的時候,端著茶壺的手也沒有顫抖幾分,還給對面坐著的薑九霄倒上了一杯。

“死了?”薑九霄皺了皺眉,她沒看含笑的湘君,而是將視線投向了空闊的長空,看著那舒卷自如的閒雲半晌,她才露出了一抹極為微妙的笑容,“是我那姐姐動手了?詢問傳言來曆的修士無端消失,這件事情果真引起了她的注意嗎?”

太一劍的消息是從洛水宮傳出去的,她其實不怕洛泠風知道,甚至期盼著知道真相的洛泠風會來洛水神宮一趟,可惜這樣的可能性很小。

她那好姐姐對洛水神宮可是恨之入骨。

“很遺憾,不是。”湘君搖了搖頭,放下了水汽氤氳的茶盞。他凝視著薑九霄,歎氣道,“其實做這件事情沒有必要,她來了,說明她對太一劍的興趣很大,至於是誰傳的消息,已經不重要了。”

“你懂什麼?”薑九霄掃了湘君一眼,藏住了眸中的鄙夷,她道,“我那姐姐心思詭譎,要不做點什麼,讓事情有波瀾,她怕是不會上鉤。”

湘君反問道:“雲中君三個字不足以她上鉤嗎?”

薑九霄霍然起身,冷笑一聲:“她沒有心,不可能會愛人。你真當她是為了太一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