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呂特納和他的同行者們,來到了浮翠山莊,遠遠就被院子裡放著的兩座玻璃聖誕樹房給震住了。
好闊氣的做派啊,居然專門為聖誕樹造了個玻璃房!
這麼大的玻璃,要交很多窗戶稅吧。
大家心裡都不由自主地浮出了這個想法。
沒辦法,清貧的人們看到玻璃,不會首先聯想到陽光,而是先想到稅。
說起來歐洲統治階級造的孽,還不止這麼點窗戶稅。
十八世紀開始,英國就在全世界建立殖民地,印度也是其中之一。
因為英國人對印度上層人的剝削,這個壓力便被層層下放,以致於產生了一個特彆離譜奇葩的“上衣稅”——低種姓的女人連穿個上衣都要交稅,胸越大,交的稅越多。
此乃題外話,暫且按下不提。
布呂特納一行人的到來,受到了歐文熱情的接待。
因為幾人對於玻璃房好奇不已,於是主賓便索性在玻璃房前寒暄了起來。
布呂特納這次是帶著妻子、助理、學生,一行四人上門的。
英國的公共交通非常發達,沒有私家車的人家,就坐公共馬車,他們四人正是坐公共馬車來的。
到了伊芙拉鎮上,才又改步行。
浮翠山莊距離伊芙拉鎮一英裡距離,對於這群人來說不算什麼事。
雖然因為道路結冰有點滑,但大家都是年輕人,摔得起。
夏青黛起初主要精力在吹頭發上,對於古堡院子裡的客人也沒多在意。
因為古堡裡,每日來來往往的人挺多的。
還是歐文高聲重複了一遍很高興見到朋友們,才把她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咦,這是高斯他們到了嗎?”
她馬上就關了吹風機,趴在古堡上方,張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仔仔細細看著底下的小人。
此時的歐文,正好抬頭望向雲層,與隱在雲層中若隱若現的眼睛對了個正著。
他微微一笑,才又把注意力放到眼前的客人們身上。
對於年僅十二歲的高斯,他非常地好奇。
這位可是女神這兩日一直在念叨的數學天才,看樣貌倒確實眉清目秀、惹人喜愛。
看他穿著的一身陳舊過時的衣服,便知他的家庭條件十分普通。這身衣服,大概是他能穿出家門做客的最好衣服了。
但即便劣質的衣裳,不能襯托出他未來的高貴,可他神態從容,已經隱約有頭角崢嶸之相。
至於歐文的朋友布呂特納,也比他想象的要年輕一些。
其實歐文與布呂特納之前並沒有見過,兩人之間的緣分,緣於歐文在美洲的一個承諾。
一諾千金的歐文,曾幫布呂特納的哥哥,郵寄過價值二十三個德國舊銀幣的遺物。
因此,兩人才有了書信往來。
之後雙方發現彼此十分趣味相投,於是漸成筆友。
這次布呂特納聽說好朋友繼承了一座百年山莊,從窮小子一下變成了鄉紳。
他便迫不及待地從德國千裡迢迢帶著食物和書籍,來看望對方了,連風雪都無法阻擋他的腳步。
布呂特納這次遠行之所以還帶上學生高斯,是因為機會難得。
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
他想帶著這千年難遇的天才少年,拓展一下視野。最重要的是,脫離那個總是希望讓他長大當個工人的父親。
若是喜歡數理的歐文,能喜歡上這個數學出類拔萃的天才少年,從而從大粗腿上拔一根毛資助他的話,自然更是美事一樁!
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這個時代的鄉紳貴族資助有才華的人是常事。
而歐文接下來的表現,也讓布呂特納為這次的決定很是得意。
因為他發現,歐文對於他的學生非常地關注,所給予的熱情一點都不亞於對他。
不知是不是夏青黛投注在高斯身上的目光太炙熱,他忽然仰頭望著天空,一臉沉思。
歐文也一起仰頭,看到了雲層中那張興趣盎然的臉,輕聲問:“你也看見她了嗎?”
“她?”高斯用沒有什麼口音的英語反問,“歐文先生指的是誰?”
歐文偏頭看著高斯,說道:“神,一位在這片天空裡的真神。”
高斯的臉色變得鄭重:“我是一位虔誠的基督徒,我的心與上帝同在。”
夏青黛是純純的無神論——確切的說她是隨機應變型的。
任何不科學解釋現象的行為,但凡對她有利,她就信;但凡對她有害,她馬上會不屑地來一句“封建迷信”!
而且但凡能顯靈的神,她就信。比如他們學校裡的孔子雕像,都已經被一屆屆高考生摸禿嚕皮了,夏青黛也是其中一員。
反正去拜一拜摸一摸,也不損失她什麼,萬一就考運爆棚了呢,屬於是有棗沒棗打三竿。
此時她看著底下的高斯這麼一臉虔誠的模樣,頓時調皮心起,決定捉弄他一下。
她轉頭環目一掃,看到自己的書包,起身走過去抽出裡面的一張數學試卷,“唰”地平攤了下去。
巨大的試卷猶如一片從天而降的雲,朝著古堡院子裡的眾人壓了下來,陰影巨大。
嚇得底下的人“哇哇”亂叫,抱頭鼠竄。
歐文自然是早就發現了女神的動作,在試卷還沒有完全鋪到院子裡時,就招呼著客人們趕緊跳上了古堡的台階,站在廊下抬頭仰望天空。
A3紙那麼大的數學試卷,對古堡來說就相當於是整片前院那麼大,整個把院子都覆蓋住了!
高斯及他的老師都張大了嘴巴,三觀受到前所未有的衝擊。
雖然他們長年累月一天幾次向上帝禱告、懺悔,但從來沒有一次見到上帝出手過!
而現在這院子裡的是什麼東西?!
少年高斯使勁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
為什麼這些龐大的字組合在一起,那麼像數學題呢?
“上帝是個數學家嗎?”布呂特納喃喃地說道,此時此刻滿腦袋的漿糊,眼前所見,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
歐文望著雲層中那張巨大的調皮的笑臉,不由失笑道:“不,上帝不是個數學家,上帝是個女孩兒。”
他的客人們聞言齊齊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啊!他怎麼敢對上帝口出狂言,如此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