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被鬼迷住了！”

大丫神情激動地按向夏其妙，她其實沒用上多大勁，奈何被按的對象發著燒，身體沒什麼力氣，一下就被推倒了。

還是二丫眼疾手快，趕緊撲過來用手墊住她的腦袋，才免得她再次受到傷害。

“你凶什麼凶，三丫還沒好呢，你想把她撞傻了嗎？”

她雖然語氣不好，但是沒敢高聲，這是她們要在這個家生存下去必須擁有的本能。

“你多大力氣她多大力氣，沒看到她都沒力氣吃東西了嗎，”二丫順便把掉在地上的饅頭撿起來，吹了吹灰，“這才吃了多少，小雞啄得都比她多。”

“她明顯是被東西迷住了，你沒聽到她說嗎，要去找鬼！”大丫掩著嘴，壓低聲音。

“要找就去找唄，我覺得那是隻好鬼。”二丫將饅頭遞到妹妹嘴邊，看見她搖頭，才珍惜地把那小半給吃了，剩下的等她有胃口再說。

“你信不信，要不是那女鬼殺了矮子，他下個星期就把你帶進他家裡了。”

大丫攥著自己的衣角：“我不會去的，隻要我不想同意……”

“誰管你想不想同意，他們有的是辦法讓你‘同意’。比如，要是他跟你說我進他房裡偷東西被他抓了，你不進去他就打死我，你會不會進去？”

二丫看著姐姐猶豫的模樣，一下就洞悉她的心思，用膝蓋想都知道她的回答會是什麼。

她什麼都好，隻是在村子裡，這種好會變成戳向自己的一把刀。

所以，她要做惡人。

夏其妙見她倆不再爭執，緩緩開口：“那個女詭說她能帶我們離開這裡，包括媽媽，所以我必須去找她。”

前半句是對二丫說的，後半句是對大丫說的。

她看出前者的反骨和逃跑的話渴望，也看出後者對家人的關心和在意。

當然，不管她們怎麼想都沒關係。

如果她們不同意，那就可能會堅持帶她去看剛才那個“靈婆”，約等於帶她去找神柏仙；如果她們同意，那就先去彙合。

左右都行。

“那女鬼真這麼說的？”二丫的眼睛閃爍著光彩，她要是跑得出去那早就跑了，怎麼會待到現在。

村子裡沒有人會幫助她跑的，跟滿十四歲還待在村子裡相比，她覺得和鬼走就沒有那麼可怕了。

“嗯，她沒有必要騙我們。”

“萬一她是看我們好吃想吃我們呢，後面那家不就供奉了一隻狐仙，四丫還是被它叼走吃掉的。”

那時候大丫已經開始記事了，對那一場景的印象也極為深刻——

十年前的某個夜晚，她們屋子的木門壞了。媽媽想著好歹是夏天，不怕冷，就隻用木板稍微擋了擋，沒加固。

四妹小小一團，就睡在她們的身邊。

那狐狸趁人睡著，從木板的縫裡鑽了進來，叼起小嬰兒就往外跑。

它走的時候被板子卡了一下，發出動靜才驚醒她們。

媽媽看見後，猛地就撲上去，伸出胳膊拽著四妹的小腳丫想往回拉。

可是那狐狸畢竟不是普通狐狸，而是狐仙，力氣大，能比過一個成年人。

最後嬰兒還是被它叼走了。

第二天，她們在村尾的坡上找到了四妹，頭連著脖子，胳膊連著肩膀，好像很正常。

然而她們走近才發現，她是被故意擺成那樣的，其實隻有一點皮連著，稍微一碰就掉了。

而且胸口破開一個大洞，裡面都被掏空了。

二丫盯著她：“留在這裡你是不會死，就是生的孩子十個裡要死九個。就算你瘋了也要把你綁起來，一個接一個地生。”

大丫打了個寒顫，她知道她指的是誰，是她們的媽媽。

在她還好的時候，她還能求那個男人讓他不要殺死孩子，她們姐妹三個就是這麼活下來的。

在她目睹了四女兒的死亡後，整個人都有些瘋瘋癲癲，曾經拿一把菜刀，說要殺死她們。

那男的不耐煩照顧她，就把她囚禁起來，拴著不給出門。

囚禁歸囚禁，生孩子歸生孩子，所以大丫就看到媽媽的肚子癟了又圓，圓了又癟。

沒有人給之後出生的孩子求饒，所以她們沒有成功長大，而是被扔在了樹下、湖裡、田埂上。

大丫一時竟分不清，是被拴在這裡可怕一點，還是跟鬼走被吃掉更可怕一點。

她動搖了。

“他家信的是狐仙嗎，”夏其妙的耳朵自動捕捉到關鍵詞，接著試探道，“我還以為是神柏仙。”

“神柏仙他家好像也信吧，現在不信的也沒剩多少了。”

尚且不知道神柏仙在裡面扮演了什麼角色，但不止一個“仙”，這個傾向還是有利於它的。

“那你們現在同意我過去找詭嗎？”不同意的話，她就去找仙。

大丫的反應明顯沒有剛才那麼激烈，隻是還考慮得很多：“你現在站都站不穩，不能等養好了再去嗎？”

當然是現在去，她還能借助一點非科學手段療傷，不然光靠喝“柏水”治病得等到猴年馬月啊。

“可是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好，要是我拖著，她等我等煩了，就反悔不願意幫我們了呢？”

大丫咬著牙同意，不過她很快補充道：“我要和你一起去，你現在這麼虛弱，遇上個萬一跑都跑不動。”

“我也去。”二丫真心說道，那女鬼目前在她心裡就是女俠，她還是很想看到鬼長什麼樣子的。

正當夏其妙被扶起來的時候，左邊的房間裡幽幽傳來一聲呼喊：

“三丫——進來，看看我。”

“是媽媽，”二丫和三丫對視一眼，“你要過去看看嗎？”

她不太想去，但是不會阻止妹妹過去。

“去看一下吧。”

夏其妙一進到房間裡，就看見一個女人平躺在床上呻吟。

女人的身體很瘦，就剩皮包骨頭架子，與之形成強烈反差的是，她的肚子高高隆起，可怖得很。

她還在扒拉自己的頭發，隨便一捋就能捋下來一大把的頭發，然後放在胸口上。

“三丫，喜不喜歡媽媽給你織的圍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