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面見底，夏其妙已經把消息打聽得七七八八。
店主人姓楊，雖然是外地過來的，但是已經在這邊生活了二十來年，對周邊不說是無所不曉，也能說是了如指掌。
她為人熱情，見夏其妙隻點了碗面，還給她臥了顆荷包蛋。
面的滋味也不錯，帶著湯下肚，感覺整個人都暖和了不少。
她跟夏其妙說了不少7棟401，也就是她要看的那間房子，發生的事情。
這房子的倒數第二任女租客是個啞巴，看著還算正常，但在半年前跳樓自殺了。
“我後來聽說，她跳下來的地方不高，在地上還有一口氣，要是及時送到醫院還能救回來，”楊素珍壓低了聲音，“但是，她跳的時間是大半夜，那時候大家都睡下去了，哪有人還在外面閒逛？”
“沒人聽見重物墜落的聲音出來看嗎？”夏其妙覺得不太對勁，掉下來的是人，又不是羽毛，那麼大的聲音，怎麼可能沒人出來看？
“奇怪就奇怪在這裡，警察問了一圈的人，沒有一戶說他們晚上聽到聲音的。”
“雖然最後查出來是因為受了點房東的氣，一時想不開自殺，但我們總感覺心裡發毛，那段時間大家都繞著那裡走。”
“一個月前那又搬進來一個小夥子，有心的就留意著他的情況，沒想到很快就不見人影了，誰也說不清他去哪兒了，有說失蹤的，有說遇害的，有說投河自儘的。”
“你喊我一聲姐，我叫你聲妹子，姐也不怕你嫌我話多，我摸著良心跟你說一句，這房子你要是沒租就彆租了。”楊素珍的眼睛提防著外面，生怕彆人突然進來知道自己攪了他生意。
“因為它邪門？”夏其妙順著問道。
“這是一方面，我聽說啊，自殺的都是陽壽未儘的人，魂魄飄到地府閻王也不會收，隻能回到他死之前的地方一遍遍自殺，直到陽壽完了才能去投胎。”
夏其妙聽了這話，眼神忽然定住，有一瞬間的失神，很快就拉回注意力：“那另一方面是？”
“哦，另一方面是因為這事情，那棟樓的房價被拉低了不少。”
“有人，我也不知道是誰啊，我就是亂說，不知道是哪的人，會往這家鑰匙孔裡灌膠水，往門口丟垃圾。”
“這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沒人管。房東不住這不痛不癢，你要是搬進去可不就遭殃了嗎？”
這個理由比上一個的說服力更強。
“好，謝謝楊姐，我會再考慮考慮的。”
楊素珍正等她接著問自己知不知道有其他合適的房子出租，但沒等到，眼瞅著她要起身走了，立馬開口：“其實，我親戚有個房子正在出租，跟那家在同一個小區。”
原來在這等著她呢。夏其妙面上裝出驚喜的樣子，又坐了回去，然後有些猶豫地說道：“我知道楊姐是好心，但是我這錢有點少……”
楊素珍心想，從她進門就看出來了，現在隻點一碗陽春面的年輕人可太少了，怎麼也得加個澆頭、一點配菜。
“那家跟你說的月租是多少？”
“一千，”夏其妙故意往低裡報，“而且不收押金，允許我隻住一個月。”
楊素珍心裡低罵了聲，依舊笑臉相迎：“401低是低了點，但是這低都是有代價的，你也不想哪天半夜醒來看見有人站在窗口前往下跳吧？”
“我這要一千五，雖然高了點，但是有保障啊。”
一千五，這價格不高啊。
“楊姐，我能問一下，這房子在哪嗎？”
楊素珍頓了頓，沒有遮掩：“在7棟501。”
那不是就在樓上嗎？難怪這麼熱心，夏其妙重複她剛才的話：“不怕哪天半夜醒來看見有人站在窗口前往下跳？”
她看出這個姑娘的打趣，清了清嗓子：“她在四樓跳的，關不著五樓的事情。”
“姐，我不太會砍價，就不跟你推來推去的了，你看一千二怎麼樣？”夏其妙略顯羞澀地笑著，“我證件什麼的都帶齊了，要是你覺得這價格合適，我們今天就簽合同。”
見對方猶豫得太過明顯，她又跟著呀了一聲：“可是我已經約著那個房東下午見面了，要是這人發現我推了他的、轉頭租了你的，不會記恨我給我使絆子吧？要不我還是去租401……”
“你怎麼會是租房子的，明明是我娘家遠房表外甥女過來玩的！”楊素珍一錘定音，打了個電話，把店交給了過來的員工，就帶著人去看房子了。
也許是白天的緣故，夏其妙並沒有覺得這棟樓有什麼不同，陽光和煦，照得人極為舒服。
采光好，家具齊全，收拾得很乾淨，門背後還有掛鏈鎖。
合同簽完，兩方都還算滿意，因為沒有押金，所以楊素珍讓她先轉了一半的錢，剩下一半等到期再轉過去。
“這是鑰匙，對外就說你是我親戚，要是你想續租提前半個月告訴我一聲，不說的話我這邊就繼續正常招租。”
“好的，表姨。”夏其妙從善如流。
楊素珍可惜著，還沒聽幾聲姐就又變成姨，但解決了事情心頭稍微輕鬆一點：“好，我下次再給侄女加荷包蛋。”
她走下樓，路過401呸了一聲，要不是出了那檔子事，她的租客死活要退租，才不會橫生這麼多事情呢。
“浩兒，我那房子租出去一個月，你要幫我找就找願意明年再租的吧。”
尚浩聽了幾句，下意識說道：“這價格也太低了吧，上次那個出兩千你都不願意租出去，這回你怎麼一千二就同意了？”
“去，你當我不知道你上次介紹過來的那個小夥子是拿你錢辦事的啊，你姑好手好腳的，用不著你拿錢接濟。”
楊素珍翻了個白眼，想起什麼又叮囑道：“我對外說她是我遠房親戚，你可彆說漏了嘴啊。”
多了門親戚的夏其妙正站在窗前，看著下面的水泥地，想著剛剛聽到的話。
她回過神，拿出手機推掉下午的見面，繼續忙碌的一天。
有人死了，有人得繼續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