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1 / 1)

許婠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六點二十。

張明濤的傷看著嚇人,但動手的男人一則非專業出身,二則大抵動手時刻意鬆了力道,所以沒有傷到腦袋,基本都是皮外傷。

“不過醫生說,還是得留院觀察幾天……”張荃對趕來的許婠說道。

出了這種意外,射箭隊的隊員有心想留下來照顧張明濤,許婠本也有這個意思,但張明濤性格向來固執,板著臉就把手下的三個隊員訓了一頓:“集訓訓練完嗎?體能訓練合格了嗎?”

“趙簡之,還不把你的隊員帶回去!”

趙簡之是射箭隊的隊長,也是今天去許婠店裡的三個隊員之一。性子隨張明濤這個教練,有些固執。這點張明濤自然也知道,否則也不能開口就訓這個刺頭。

“哦。”趙簡之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目光卻是越過床上的張明濤,落在對面的許婠身上。

“還有你!許婠!你看看你的黑眼圈!不回去休息,大晚上在醫院守著我一個老頭子算怎麼回事?”

張明濤中氣十足,訓完又轉頭指向張荃:“有張荃陪我就行了。”

“都走,都走,該乾嘛乾嘛去!”

老頭子語氣嫌棄,許婠知道這是教練找借口讓她們回去休息。

夕陽的餘暉不知何時染透了天空,連病床也浸在金色的光斑裡。許婠和隊友們一起出了病房,一路無言,隻有醫院走廊來回走動的病患和醫生說話的聲音,不時從四周傳來。

“我聽說,今天送來了幾個中槍的!”

“好幾個警察守著,說是重要犯罪嫌疑人……”

“我還是頭回遇到……”

“……”

說話的醫生漸漸走遠了,許婠有些出神,趙簡之看了許婠一眼,突然頓步:“我想跟你談談。”

……

醫院消防通道樓梯口。

“為什麼退役?”趙簡之問。

“許婠,我以為你跟其他人不一樣!”

趙簡之的眉頭緊鎖著,要是另外兩名隊友在這,肯定又會以為趙簡之要找許婠的麻煩。畢竟從前許婠當隊長時,兩人就是競爭關係,關係不對付是隊裡默認的事實。

但許婠知道不是,對方隻是比她更熱愛這個職業。

“身體不允許。”她回答道。

然而就是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激怒了趙簡之。

“許婠!”趙簡之氣得手抖,她指著許婠道,“今天你射箭的時候我都看見了,你的水平和傷壓根不至於走到退役這一步。為什麼?為什麼非退役不可!你對得起教練的培養和你自己嗎?”

樓梯口回蕩著女人的質問聲。

許婠垂目,消防通道的樓梯口空曠陰暗,半米高的小窗在牆面上高高掛著,金色的光從小窗上落下來,地上是她和趙簡之漆黑幽暗的影子。

為什麼?

她的目光輕顫,好似透過地上隊友的影子,回到了三個多月前。

那是她退役前的最後一場比賽,教練在賽前交代著注意事項,身旁卻突然傳來一聲輕呼。

“怎麼了?”她側頭看去。

趙簡之捂著手指隨意甩了甩:“沒事。”

許婠默了一瞬,從身上抽出一張紙巾。也是這時,她無意間觸碰到對方出血的手指。

猩紅的顏色落在指尖,她還沒來得及拿紙擦乾淨。眼前的畫面便開始歪曲扭轉,這一瞬,隊友和教練的聲音從耳邊飄遠,她仿佛墜落進某個不可言說的未來——

頭骨破碎的教練、殘缺了半張臉的隊友,還有一隻拿槍的手……

那是她連續三個多月的噩夢,也是她提前預知的未來。

時隔多年,她第二次通過接觸受害人的血……預知到了未來!

“不是身體上的。”許婠突然開口,掩下眼裡的複雜神色。

小窗上的光不知何時淡了,窗外驟然降臨的夜色壓得人喘不過氣,許婠回過神來,再度開口:“創傷後應激障礙,繼續參加比賽,隻會浪費名額。”

……

夏天的晚上還是熱的,室外像密不透風的蒸籠,許婠從醫院出來,頭頂是黑黝黝沒有星子的天。

“醫生怎麼說?”

“藥物乾預,心理輔導。”

她和趙簡之的談話最後停留在這簡單的八個字上。然而她沒說的是,她並不打算治療。

為什麼要治療?

她並不覺得影響生活,甚至對這個病的興趣還不如對今天那三個犯罪嫌疑人高。

他們為什麼選中神手射箭館?又為什麼單獨針對教練進行毆打?還有那三個人的某些行為,總透著種說不出的古怪。

身體和心理上的疲憊讓她暫時理不出頭緒。但唯有一點很確定,她心裡隱隱覺得這場看似毫無頭緒的爆炸案,並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樣簡單。

對方之所以選擇神手射箭館,也許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理由。

醫院門口車來車往,身後住院部大樓或明或暗的窗戶像是一格格密集逼仄的蜂巢,悄無聲息地蟄伏在黯淡無光的夜色中,也不知在等待誰的光臨。許婠隨手招了一輛的士,車輪轟鳴,很快就將醫院甩在車後。

與此同時,一輛紅旗H7正駛入住院部大樓。車門開合,兩道熟悉的身影從車上下來,赫然正是餘時年和周宇。

一個小時前,隊裡召開臨時會議,正式將此次爆炸案交給了他們刑偵一隊。也是這個時候,餘時年接到駐守醫院的同事通知——

“手術結束,那兩名中槍的犯罪嫌疑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