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跟班混混德行的人嫌棄店內太小,和荊煜打過聲招呼後，蹲到門口去抽煙。
“你問你旁邊這位朋友，也想不想要這隻貓。”
小男生不滿地嘀咕：“可就算他看中了這隻,也是我先抱到的嘛。”
“唐意。”
唐意被喊得一愣，更加不滿起來。
分明就不是個會講究先來後到的人,突然裝起紳士來是怎樣啊？
但不敢忤逆，不情不願地對鬱棠說了聲你好。
唐意道：“你也看中了這隻貓嗎,店裡面還有其他可愛的小貓，你再多看看彆的,這隻就讓給我吧好不好？”
他對小貓愛不釋手，一邊撫摸一邊不走心地問。
沒聽到回應，唐意這才瞥向鬱棠側顏，這一瞥，又忍不住多瞥了兩眼。
這個男生睫毛好長啊，和他靠染的不同,眼睫毛和頭發都是天生的微透明褐色。
可惜戴著口罩,不知道臉長得怎麼樣…嗯，多半也不會差到哪去。唐意想。
純粹是靠對美好的人事物的欣賞，他目不轉睛地瞅著鬱棠。
沒意識到這樣直勾勾盯著陌生人看的行為有多不禮貌。
鬱棠又將口罩往鼻梁上拉了拉,幾乎挨至下眼瞼，才說道：“我就是陪對象來逛逛，沒說要買。但你都這麼問了，那你把貓給我,我拍幾張照片發給我對象,他如果喜歡，我們再討論讓不讓的問題。”
說這話時他換了副聲線，不是小酥棠的甜美音,更不是本音，而是一種帶有微冷質感的中低音。
乍聽起來和陸寒舟有些像，都有股身居上位者不太好接近的感覺。
如他所料，效果顯著。
唐意一下收回目光，不再敢瞅鬱棠，任由鬱棠接過貓拍了幾張，但又實在喜歡這隻英國短毛貓，唐意眼珠子咕嚕嚕轉，三兩步跑到荊煜跟前，親昵地攬起他胳膊悄聲說：“先來後到，趁他問他對象，而他對象還沒來，我們快去找店長付錢吧。”
“行啊。”
身後腳步聲由近及遠。
鬱棠繃緊的肩頸逐漸放鬆，吐出嘴裡口香糖，扔進垃圾桶。
也沒了再待下去的念頭，快步往大門口走，背後卻突然伸出一隻手掌，死死按住他右側肩膀。
“鬱棠，好久不見啊。”荊煜問，“這麼急著走是要去哪？”
唐意要去結賬的步伐一頓，轉身朝他看去，咦了聲說：“什麼呀，原來你們認識啊？”
“荊煜，他是誰啊？”
“高中同學。”鬱棠肩膀上的那隻手還搭著，五指微微收緊，他聽到對方說，“高中那會兒關係可要好了，好到即使戴著口罩我也不絕不可能認錯，你說是吧鬱棠？”
是是是。
我是你爹，沙壁。
鬱棠反胃到頭暈，真他媽服了。
肚子本就難受，碰到倒胃口的人更是悲催。
“怎麼不說話？喔，是因為有彆
人在場，你覺得局促？那你和我說一聲就好了。”荊煜笑著問，“我們到門口慢慢聊？”
鬱棠心虛氣短地回：“我跟你沒什麼好聊的。”
“對啊，我又不是彆人！你跟他有什麼話是要單獨聊的？”漫長的反射弧拐了一下唐意，他驚訝看向鬱棠，“咦？怎麼回事，你聲音為什麼跟剛才不一樣！”
“唐意。”荊煜說，“閃一旁玩你的貓去。”
“憑什麼呀，你和高中同學聊，我有什麼不能聽——”
“閉嘴，彆逼今晚我特麼在床上扇你。”
荊煜臉色冷得可怕，唐意被嚇得一哆嗦，一身驕縱氣息霎時收了個乾淨，抱著小貓站在原地不說話。
再轉頭面向鬱棠，又是一張讓人脊背發毛的笑臉：“走吧？鬱棠。”
…
“哎？荊哥你一個人咋出來了，姓唐的小家夥呢。這人又是....？”
隨著寵物店門推開，小弟瞅向被他荊哥勾住肩膀帶出來的少年。
鬱棠左手輕捂腹部，眼睛閉著，小扇子般淺色的睫毛在眼瞼投落一層陰影，似乎處在冥想狀態。
跟在荊煜身邊混的人見到他的第一眼，第一反應都是這人長得和唐意有點像。
漸漸的又發現不對，除了穿衣風格和造型打扮，實則沒一點相似之處，尤其在口罩後的那張臉完整的露出來，看得所有小弟都呆了兩秒。
唐意在普通人裡已經算挺漂亮的小帥哥，都不及這人一半好看。
“這哪裡來的大美人？！”小弟脫口而出，“又是荊哥你的新相好？”
荊煜笑笑道：“胡說什麼呢，高中時的老同學，好幾年沒見了，碰巧遇見出來敘個舊。”
“傻逼，誰他媽要跟你敘舊，不想被揍就給老子把手挪開。”鬱棠食指勾下口罩，說，“今天出門沒看黃曆，遇見你真夠他媽晦氣。”
“......”小弟：臥槽。還挺押韻？
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上次衝他們荊哥飆臟話的人下場是什麼來著，在醫院躺了三個多月？
縱然是最近頗受他們荊哥寵溺的唐意，也不敢這副態度啊！
“怎麼脾氣這麼差了，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而令小弟們吃驚的是，荊煜居然不生氣，傾低身子看向鬱棠，臉離得很近，“聽說你現在當主播了，為了你我可是也下載遊戲注冊了個號，上次加你好友，你怎麼沒給我通過？”
“放手，你聽不懂人話？”
果然上次添加他的就是荊煜本人。
真夠變態的拿本名當遊戲名。
鬱棠現在難受得很，一個字也不想跟他聊，聞到他身上的古龍水味就反胃。
敗類一個，還學紳士噴香水。
“我猜你會說，人都是會變的。”得不到回應，荊煜就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那樣自言自語，他直勾勾盯著鬱棠，眼底暗含不易察覺的瘋狂，“我現在也變了，和以前不一樣，不會再做讓你覺得不舒服的事。兩年多
過去，我發現我還是最喜歡你——剛才那個叫唐意的男孩，和你長得有點像吧？”
“那孩子挺好勾搭的，我向來對容易吃到嘴的沒興趣，可還是寵了他好些時候，就因為和你有兩分像。”
鬱棠額頭沁出細密冷汗，越聽越犯惡心：“住口，彆他媽說了。”
我是為你好。
“看得出來我還喜歡你麼，你可以原諒我嗎？”荊煜看見鬱棠這張臉，就克製不住想要上手，語氣漸漸急促，“你原諒我吧，嗯？我是真心悔過的，因為太喜歡你了，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對牛彈琴。
鬱棠：“放開老子，要吐了——”
荊煜沒把他這話當回事，把朝思暮想兩年多的人往懷裡帶。
後果就是，鬱棠真吐了，沒能消化的食物混雜酸水一起湧入食道，嘩啦啦吐了荊煜一身。
他不帶那一下還好，鬱棠還不至於吐他滿身，最多故意往他鞋上吐。
大約是剛才一直忍著的緣故，這一下，鬱棠吐起來那叫個一發不可收拾。
“嘔！”
吐都吐了，乾脆吐個乾淨吧。
他嘔吐的動靜不小，路邊行人紛紛側目，小弟驚得目瞪狗呆，嘴巴張得能塞入一整枚鴨蛋那麼大。
鬱棠吐完了，沒紙巾擦，手伸進荊煜兜裡摸出一包紙，擦完嘴把臟紙巾扔回荊煜身上，然後直起身後退著遠離。
“謝謝招待，現在舒服多了。”餘光裡，他依稀看見荊煜的表情碎裂了，這正好是鬱棠想看見的，裝尼瑪呢裝。
真該啊。
高中時你沒能得手，還因為我被迫轉學，老子不可能原諒你，你也記恨老子，這才是時隔兩年後正常的“仇敵見面，分外眼紅”，眼紅到鬱棠嘩啦啦吐荊煜一身，顯然這場勝利屬於他。
鬱棠神清氣爽，尤其在看到他全吐在荊煜身上，地面一點汙漬也沒有，清潔工叔叔今夜不用加班了！
“鬱棠。”荊煜語氣沉沉地喊，見鬱棠看過來，短暫對視間，又自我消氣了，“沒事，隻是一件衣服，不打緊。我原諒你。”
鬱棠莫名其妙：“原諒我？我又沒覺得抱歉。”
“鬱棠！”
“叫你爹有事？誰還不會沉著嗓音喊人，還是你覺得這種低音炮很能震懾人？”鬱棠一口氣說道。
剛才他難受，才沒能掙脫對方的勾肩搭背，鬱棠想，現在他狀態好得很，像旁邊那幾個中看不中用的小弟，他一拳一個。
“你不會認為我乖乖跟你出來，是因為怕你吧？你要真這麼想那我指定得嘲你兩句，地球在轉人也在走，好像隻有你好還停留在原位唉。”
鬱棠兩隻手背在身後，左手緊扣住發抖的右手腕，雖然是強撐起來的鎮定自若，但隻要能唬到對方就足夠了。
左手邊的馬路，紅綠燈跳轉，行人通行。
荊煜笑起來，攔住擼起袖子的小弟們，自己邁步朝鬱棠走近。
荊煜嗓音拖腔帶調
，仗著人高馬大，將鬱棠一步步逼到牆壁，近乎惡意地問：“隻有我停留在原地？()”
鬱棠站定不動，眼前閃回畫面——
教室門哐啷重重關上，桌椅碰撞推翻聲、他被掐著脖子用力按在後門黑板上，掙紮間蹭了一校服粉筆灰，無論怎麼喊，怎麼拳打腳踢，他的同桌都一定要對他實行暴力。
那時候他的力氣全砸在荊煜身上，都像棉花碰到鋼筋，荊煜甚至能撕扯他衣服，一邊遊刃有餘地拖長著聲音哄他，要他乖乖聽話，這樣才不會弄痛。
如果不是當時他手邊正好有一把椅子，不管不顧地抄起來就往人頭上砸，後果不堪設想。
時隔多年，這一句熟悉的語調，讓鬱棠指尖本能地打顫，即便他現在並沒有多害怕，但這就像是一種生理反應，並不是他自己能控製的。
就像此刻荊煜朝他伸出手，他仿佛被施了定身術，僵硬著軀體一動不能動。無法避開，隻能眼睜睜看著這隻手離自己越來越近，腦海裡不停閃過會不會又被掐住?()?[()”的念頭。
不怕，大街上，他不敢把我怎麼樣......
艸。
指尖打顫到痙攣，鬱棠猛地閉緊眼睛。
下一個瞬間，一道清脆到震耳的巨響在鬱棠耳邊乍起。
荊煜身形晃了晃，被打開的手停到半空。
陸寒舟手臂環過鬱棠身前，呈現背後抱的姿勢，將人往回帶。
動作間漆黑的眼蔑然睨過荊煜，眼神很輕，輕到不像在看一個人：“什麼東西。”
荊煜因為他的語氣眯起眼睛。
陸寒舟突然出現，身上夾帶一絲未散的煙草味，荊煜的小弟紛紛上前，又被荊煜攔下來。
被打開的手骨還帶著震痛感，荊煜毒蛇一樣目光在陸寒舟臉上停了停：“阿棠，這位是誰？”
窩草？？
剛才還叫全名，現在阿棠都他媽跑出來了？
阿棠誰啊？你媽的！
鬱棠反握住陸寒舟環在他胸前的胳膊，陸寒舟將他抱得很緊，讓他很有安全感，他現在一丁點不怕荊煜了，頗有種狐假虎威的意味，蹬腿直朝荊煜方向猛踹。
“阿你——”媽。
“怎麼出來了。”陸寒舟掃一眼荊煜身上的汙漬，問鬱棠，“腸胃不舒服？之前不該吃那麼多的。”
不等鬱棠回答，額頭微熱，是陸寒舟在上面落下一個吻，很輕很珍重。
他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荊煜的問題，也沒有去詰問鬱棠對方是誰，因為就像鬱棠對待荊煜本能是害怕一樣，他對鬱棠的本能是保護。
身為男朋友的立場。
陸寒舟垂眸把人看著，又親了親他的鼻尖：“彆怕，有我在。”
感受到懷裡人最後一點微乎其微的發抖也消失。
鬱棠在他懷裡徹底放鬆下來，然後慢吞吞轉身，撒嬌般把臉埋進他胸口用力蹭著：“你怎麼現在才來呀。”
“抱歉，我來晚了。”
陸寒舟無聲笑了笑，再抬眼時完全換了個氣場，冷聲又問荊煜一遍：“我是他男朋友，你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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