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01.

時間過得很快, 《光與影：導演傳奇》前兩季在華韻衛視正式播放完畢。

顧白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好快下雨了。

雲海肆意蔓延，很快封鎖住了發光的太陽。明亮的天穹迅速暗下來，不消片刻, 那些本來白花花的漂亮雲海就看上去十分陰沉了, 而且沉甸甸的, 仿佛裡面積蓄著一整個季節的雨水, 沉重而潮濕

顧白讓助理狄稷給他去冰櫃裡拿了一杯奶茶，然後在喝奶茶的時候他對自己進行了心理建設, 然後抱著一絲希望翻開了華韻衛視那裡發送來的信息……接著發現心理建設的確很有必要。

打開華韻衛視發來的郵件, “黃金檔平均收視率3.54%”這一行字在最顯眼的地方。

顯然華韻衛視那裡為了表達自己的激動心情, 舍棄了一部分文件的固定格式。

……而對賭協議是以0.75%為界限的。

顧白兩眼一黑。

那麼問題就來了，一集到底多少錢？

顧白感覺自己大腦一片混亂，無法計算。

如果說這道題對於自己以前是正常雞鴨同籠的水平，但對於現在的自己來說就變成了一個籠子裡有若乾哪吒, 若乾楊過，若乾刑天, 若乾夏侯惇, 若乾刻耳柏洛斯……接著有115個手159個眼睛128個ru頭什麼的, 最後再求裡面的具體數字這樣新時代的雞兔同籠。①

顧白站在窗邊呆滯地看著外面的風景, 天空依舊陰沉著，還沒有下雨。

助理黎如雲進來說：“顧總，華韻衛視的台長過來了, 就今天早上說的, 想要和您親自談談最終價格的事情。”

顧白沉重點頭：“知道了，讓他去會客室吧，我立刻就去。”

與此同時，顧白的心中升起一絲希望。

台長現在過來, 目的肯定是儘量壓低單集價格，不然的話，根據對賭協議，底價是兩百萬一集，平均收視率超過了0.75%，那麼每高0.01%，每一集都要增加6萬的價格。兩百萬一集的價格，這樣一算一集就是一千八百萬了。

目前電視劇的單集價格最高的是《舊夢歸》，單集價格1300萬，古裝大戲，製作相當精美，下了很大的功夫，還請了兩位咖位非常高的電影明星。

與這相比，這一千八百萬的價格高到扯淡，所以華韻衛視那邊不得不厚著臉皮過來談。

為了表示重視，就台長親自出馬了。

畢竟從兩百萬一集到一千八百萬，這也生猛了。

既然雙方都想要壓低價格，那麼是不是意味著顧白能在‘條條大道通羅馬’的那些道路中，找到一條死路呢？顧白對此非常期待。希望上天給他一條絕路啊——！

顧白來到會客室的時候，華韻衛視的台長站起來和顧白握手。

按理說作為電視台台長，不需要對顧白如此禮貌到恭敬的地步的，但這個台長本來就上台不是很久，而且顧白算是對他有大恩——畢竟因為《光與影：導演傳奇》的緣故，他才徹底穩住自己的位置。

雙方寒暄後，台長就說明了自己的來意：“顧總，是這樣的，雖然現在說有點不太好意思，不過這對賭協約本身就存在點問題……”

如果對賭上不封頂的話，會特意加上這幾個字，亦或者給個‘最多不超過xxx’的交代。

但他們的對賭協約沒有，這也是台長願意過來的原因之一。

雖然台長覺得電視台這種行為有點不地道了，但一千八百萬一集，這個價格實在是太高了。

在聽明白了台長的意思後，顧白頷首：“這的確是個不能忽視的問題。”

陰雨天的會客室顯得空曠岑靜，他拉開椅子坐下的時候摩擦產生了尖利的音節。

回頭讓綜合部那裡處理一下這個噪音問題，能多花錢就多花錢。顧白心裡掠過這樣的念頭。

台長本來想著此前的交流中，感覺銀河傳媒這裡很好說話，但此時卻有些略微摸不準了。

畢竟那刺耳的聲音，是在顧白說‘不能忽視的問題’時響起的。

察言觀色是他們這一行必不可少的能力。

台長思忖片刻，決定問得更直接一些：“那麼，顧總對此是什麼想法？”

而顧白那邊想的則是‘等的就是你這句話’，他唇角揚起，“我知道台長你過來的意思，我認為我們雙方的想法是一致的。”正在這時，閃電劃過陰沉的黑色天空，雷聲轟隆響起，震耳欲聾，天空中的雲相互擠壓出了漫天的雨水。顧白緩緩地說：“對賭協議取消吧，就按我們這邊一開始想的四百萬。”

一開始銀河傳媒的確打算四百萬一集把電視劇賣出去，結果沒賣出去。

顧白說這話時觀察著台長的表情，“我知道我這個說法聽上去有些離譜，但……”

卻沒想到電視台台長當時臉色就變了，“顧總，您這是在搞我嗎？”然後他咬了下牙，“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就一千八百萬吧！”

台長徹底明白了，這個顧總的好說話隻是表象！

自這個談判開始，顧總就用這種話來對自己冷嘲熱諷……從一千八百萬到四百萬，這可能嗎？這當然不可能，所以這明擺著就是說：說好了對賭協議，你們怎麼好意思反悔的？

一千八百萬就一千八百萬了，雖然回去會被那些人念叨，雖然會壓縮一些電視台這邊的流動資金，但台長認為，如果還沒有體會到顧白的意思，那麼他們將付出更大的代價！

聽到台長的話，顧白直接變了臉色：“我不太能聽得懂你在說什麼，你難道不覺得1800萬有些誇張嗎！”顧白真的是搞不懂這個台長到底在想什麼，他的四百萬價格是低了一些，但他們可以再商量嘛！怎麼一開口就一千八百萬，這個台長瘋了嗎？他們電視台這麼有錢嗎？能給他直接分點嗎。

談判眼眼看著卡住了。

中途休息。

顧白回到辦公室時氣得不行，這咋回事，他以為台長和他站在同一條戰線上，難道他們電視台內部還有什麼紛爭嗎？他是故意以高價收購的？好像也隻能這麼解釋了。

但一千八百萬是不可能的！這次他不會讓步！

助理黎如雲在旁邊小聲提醒：“顧總，冷靜。”

顧白拍著桌子問道：“你讓我怎麼冷靜？”

助理狄稷：“厄，顧總，雖然對方的確不太仁義，但我們現在不適合和台長撕破臉，您也不要對台長說氣話。”

顧白：“我那不是氣話啊，我是真的想按照400萬來。”

助理狄稷：“哎，顧總您也彆對我們說氣話嘛。”他跟著顧白久了，所以也敢說這些話了。

顧白：“……行唄。”

他冷靜了一下，然後問道：“你們看多少錢合適？”

助理黎如雲立刻說道：“1400萬，讓四百萬，目前電視劇單價最高的是1300萬，我們壓那邊一頭，華韻衛視那邊肯定也是支持的。”

一張口就是一段話，可見黎如雲早就做好功課了。

……一千四百萬一集！

顧白克製住自己不露出驚歎的表情，他感覺舌根都泛起癢意了：“這麼高的價格對方能同意嗎？”

黎如雲娓娓道來：“我們收視率比《舊夢歸》要高一些，而且我們還要拍第季和第四季嘛，談判時可以將這個加入到談判條件中，到時候優先考慮華韻衛視這邊。而且這個錢華韻衛視能拿出來的，放心顧總，畢竟我們集數不多，所以總價並不高，做個讓步後，他們會同意的。”

顧白：“他們會同意，但我呢……？”

他此時感覺自己弱小而無助。

黎如雲愣了一下：“顧總，有什麼是我沒有考慮到的地方嗎？請直接告訴我。”

顧白擺了擺手：“你考慮到了你所知道的一切情況。”

最初的打擊過去後，他開始思索怎樣將損失增加到最大了。

雙方重新開始談判的時候，外面的雨已經下個不停了。

為了透氣所以開了窗戶，外面雨聲給整個談判籠罩上了一層特殊氛圍。

窗外細密的雨點撞擊著玻璃窗，遠處傳來車輛發動機聲和輪胎碾過水面產生的水花聲，這些聲音似乎被雨點淹沒，變得更加柔和而模糊。

這次雙方的談判和緩了很多，顧白有意識放緩了語速，與台長進行沉穩的交流。

但有時候就……驢唇不對馬嘴。

顧白：“聽說貴電視台剛改組，有很多還不穩定的地方吧？”

言外之意就是問他是不是因為內部不穩定所以才故意報高價啊？

台長：顧總的意思是在暗示我，是因為他的緣故我才坐穩了位置？顧總的消息很靈通啊。

既然顧總都那麼說了，那他也最好還是承認下來，表示承顧總的一分情。

“是的，各種事情處理得還挺麻煩的。”

雙方感覺都領會了彼此的意思。

窗戶一直開著，他們自始至終都能聽到外面雨滴和車輛駛過的聲音，窗外濕漉漉的街道上行人匆忙地趕路，在雨中留下模糊的腳步聲。顧白領會到了對方的意思後感覺自己變得才思敏捷起來，他甚至覺得他和台長每一次眼神交彙都蘊含著無數信息。

到最後果然以1400萬一集的價格談了下來。

顧白在談判過程中已經有了想法，他說道：“華韻衛視自開播以外的舉措我很滿意，我願意和貴台交個朋友，所以最後1250萬一集吧。”

顧白突然的讓價讓華韻衛視台長非常驚喜，雖然不知道為啥還有零有整，但這比他此前預估的好很多了。

1400萬是他們的預期心理最高價，剛剛談到1400萬，由此可見顧總對他們的確是很了解。到現在直接變成1250萬……怎麼說呢，他感覺顧總的談判真的相當有策略。在中途休息之前，用那種接近冷嘲熱諷的語氣說了對他們的不滿，但最後卻主動讓價。

實在是讓台長心裡非常慚愧。

下一次合作，他們一定要拿出100%的誠意來！

而顧白那邊開始計算了，從華韻衛視那裡得來的版權費一共就是3億3750萬元，這才是首輪的收入。不好搞啊不好搞。

送走台長後，助理黎如雲有些不解：“顧總，這樣一來我們的價格就比《舊夢還》低了，雖然您可能不在意那幾千萬元，但是……”

顧白聽到這裡時心中一痛。

我在意啊，我真在意啊！我好想要幾千萬啊！

“但是，成為電視劇曆史上單集排名第一的電視劇，是有很大意義的。”助理黎如雲繼續說道。

是的，怕的就是這個名頭。

這個名聲打出去後，之後的收入豈不是更多。

顧白得及時杜絕這個問題。

他對黎如雲的問題早有預料，他先拋出一個問題：“《舊夢還》的編劇是誰？”

助理黎如雲：“劇本是由由著名作家通學文先生和編劇馬秀偉共同完成的。”

顧白點頭，“《舊夢還》所獲得的獎項呢？”

助理黎如雲：“獲得了第一十四屆龍國電視華表獎最高獎項，而且直接拿包括最佳配樂、最佳男女主角、最佳劇本在內的大滿貫。”

顧白：“對。它的成功是因為它是一部經典作品，而我們的成功是因為我們借著經典作品的名聲宣傳自己，所以我認為，我們讓一步也是正常的。”

這樣一來，兩邊都能說得通了。

助理黎如雲點頭：“原來如此。”

她面容肅然：“是我想的太簡單了，顧總，原來您是這麼想的。”

顧白：“……總之我希望你們之後彆總將金錢放在第一位，多想想其他的。”然後他乾巴巴地說：“我不缺錢。”

他說完後感覺心中好痛。

“你們是我的助理，所以我就說的更明白一些，其他人我不方便這麼說。”

他補充道。

助理狄稷說道：“是我的問題，顧總，我也貿然去猜測您的心意了。因為您上次讓我搜集附近超市打折券的消息，我就以為這部電視劇的狀況讓您的經濟情況……恩，不太好。”

顧白：“……”

顧白用更加乾巴巴的聲音說道：“那是我的個人愛好。”

助理黎如雲：“明白了，顧總，請允許我為您道歉。”

顧白：“不用不用……”他擺著手說道，“哦對了，彆把這件事說出去，這些我們自己知道就行了，我不想被人認為是在作秀。”

隨著時間流逝，雨勢漸漸變小，細密的雨點變成了稀疏的雨絲。

兩位助理點頭：“是，顧總。”

“另外。”顧白繼續吩咐，“這部劇首輪版權賣了3億3750萬元，其中5000萬元拿出來，成立一個新銳導演電影基金。具體是去找那些有潛力的新導演，將這筆錢成為他們拍攝電影的基金。”

這是顧白以前就想過的事情，他當時想：如果他能挖掘出一大批非常厲害的導演，並且讓這些導演成為自己的競爭對手，那自己電影賠錢的概率就會增加了。

這可是一個需要一步一步布局的事情。

此前他沒有機會做這個，但現在有機會了。

原因是……

“我們通過經典電影賺錢，”顧白一臉正氣地說道，“所以秉承著傳承與發展的目標，我們將賺到的一部分錢用來資助新導演，我認為這樣做很好。”

是的，正是因為這個可以解釋的通，所以係統才允許顧白這麼做。

而且這對於顧白是兩全其美的事情。

首先花了一大筆錢，並且這個新銳導演基金會還得源源不斷的花錢，其次就是可以開始著手挖掘新導演了。

“狄稷。”顧白看向狄稷：“這個基金會就由你來負責吧。”

狄稷用力點頭：“是，顧總！我不會辜負您的期待的！”

“黎如雲，”顧白說：“這幾天你和狄稷一起忙一下，將這個基金會張羅起來，規章製度這些都出一出，還有招人的事兒也都交給你們了。”

“是！顧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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