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離看看左右。
青丘已經默默站到他身旁，嚴世番好像昏死過去，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天地間還回蕩著長樂的聲音。
生存還是死亡？
他苦笑。
被自己的女人威脅，原來是這種感覺？
範離仰視著高高在上的長樂，女人的臉依舊如此美麗，隻是睥睨天下的威嚴表情，讓他心生強烈的陌生感。
範離忍不住一陣胡思亂想。
當年，武則天的男人若是知道，曾經在自己懷裡溫柔如水的女人，有朝一日竟是這般模樣，她男人的心情又該如何？
還真是……有點患得患失了。
範離苦笑搖頭：“抱歉長樂，我恐怕不能答應你。”
“你拒絕朕？”
長樂的氣勢變了。
她時而流露溫柔之相，時而冷傲決絕，仿佛有兩種人格在交互替換，卻始終無法定性。
許久，長樂才緩緩開口，語氣是範離意料之外的溫柔。
“朕的夢想已經實現一半了，這多虧有你。”
“剩下的一半，朕希望你仍陪在朕的身邊。”
“當朕擁有整個天下時，才好與你分享這份快樂。”
略作停頓，長樂露出堪稱這世上最美的笑容。
“範郎。”
“答應朕，好嗎？”
一句‘範郎’，直接讓範離心神動搖！
他仿佛又回到長安的大漢皇宮，與公主那一夜深情。
自己的女人，自己能不支持嗎？
一個‘好’字，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但是，範離終究忍住了。
他苦笑著搖搖頭，心說：天意啊天意，幸虧我是個渣男。
“抱歉長樂，我還是不能幫你。”
“我答應過項寧，要把楚國完好無損交還到她手裡。”
“這是我對她的承諾。”
話音落，範離竟感覺寒風刺骨，他忍不住身子哆嗦了一下。
寒風從何而來？
根本沒有寒風！
有的，隻是長樂公主漸冷的目光。
“董卓曾經說過，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這真是普天下最大的滑稽！
直接導致大漢國祚終結的董卓，長樂公主居然引用了他的‘名言’？
範離仰視長樂。
在女人絕美的面龐上，他再找不出半分溫柔。
這一刻，長樂、武則天、瑤光，三個女人的身影仿佛重疊在了一起！
範離心中，湧起陣陣遺憾與陌生之感。
“請陛下降旨。”上官婉兒突然道：“這些外人，如何處置？”
真是要命！
範離斜睨上官婉兒一眼，這女人好陰毒，竟誘導長樂下殺手？
莫非，武曌複活失敗的怨恨，她要全部發泄在自己身上？
沉默。
詭異的沉默。
這一片天地仿佛發不出聲音，所有人都靜靜等待著，長樂對範離等人最後的宣判。
殺？
還是不殺？
“範離。”
長樂的聲音冰冷，一如她的目光。
溫柔不在，女人的美感也仿佛消失了。
她緩緩從空中飄落，在範離面前站定。
沉默對視數秒，長樂突然轉身走到無字碑前。
轟隆！！！！
一聲巨響，竟是長樂公主單掌將無字碑拍碎！
無數碎塊飛濺四散，卻留下一物。
範離想看，驚訝居然是一張龍椅，藏在武曌的無字碑內。
長樂入座。
她坐北朝南，目光朝著範離的方向，但眼中再無範離的影子。
美麗眼眸中倒映著的，是萬裡江山的景色。
從這一刻起，她徹徹底底成為大周天朝聖皇，曾經的大漢長公主身份與她再無瓜葛。
同樣的，那個相識於洛湖水榭，對她助力良多的男人，仿佛也成了過眼雲煙。
“既然人各有誌，晉公請便吧，朕不勉強。”
範離和上官婉兒同時露出驚訝之色。
“陛下！？”
上官婉兒聲音滿是失落。
她不理解，依照帝王心術，長樂怎可能就此放過範離？
不該如此的！
若是先帝在位，不論曾經多麼親近之人，膽敢忤逆聖意，結局唯有死路一條！
範離深吸一口氣，心中莫名的稍感寬慰。
或許，有朝一日自己會和長樂兵戎相見？
但今日這份情，他記下了。
世人隻知戲子薄情，卻不知天子更絕情。
站在帝王的角度，長樂對他真的足夠好了。
“本公……辭彆大周皇帝陛下。”
她以晉公稱呼範離，範離便以晉公身份告辭。
沒有更多的猶豫。
範離轉身，牽住青丘的手。
在【洗神酒】的影響下，兩人幾乎和沒有修為的凡人一般。
是非之地不可留，範離走得極快！
他沒有回頭，現在回頭是極不明智的。
……
…………
“丞相。”
“臣在。”
“朕要征討天下，若以南嶺為根基立國，你以為如何？”
長樂問完，卻不見上官婉兒回答。
她皺眉，俯視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為何不答？”
“啟稟陛下，我們沒有時間了。”
長樂聞言一驚，心中隱隱有不好的預感升起。
她融合武曌一縷殘魂，因此獲得的力量、知識、記憶都是殘缺的。
仿佛有一件極要緊的大事，自己未能繼承！？
“丞相什麼意思？”長樂眼眸中透著殺意。
剛才，她明明說要一統天下，上官婉兒隻字不提，現在卻說時間不多了？
上官婉兒緩緩抬頭。
她面色恭敬，但眼底卻有一絲報複得逞的快意！
“啟稟陛下。”
“先帝戰死前，乞天道賜下重生機緣。”
“天道有償，重生機緣必須付出代價……”
“說！”長樂怒聲道：“什麼代價？！”
上官婉兒沒有回答，嘴角笑意卻漸濃。
天上，仿佛有人替她回答這個問題。
是天象。
湛藍蒼穹之上，一道巨大天門緩緩浮現。
長樂震驚發現，自己的身體似乎不受控製，竟仿佛要被吸上天去？！
“怎麼回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丞相，朕命令你說出實情！”
上官婉兒的身體，也被天門吸引，已經漂浮在半空中。
她仍保持著下跪的姿勢，臉上笑容越發燦爛，仿佛在嘲笑長樂竊取大周神器，卻最終坑了她自己？！
“陛下。”
“先帝乞天道一線生機，代價是複活之後，立刻重歸仙界，繼續為天道征戰。”
“陛下繼承大周皇位，先帝欠天道的債務，自然由陛下償還。”
上官婉兒的聲音在風中斷斷續續。
這片天地之中，一幅世人難以想象的畫面出現了：
十萬大周臣民，被天門吸引，全員舉國飛升！
其中，也包括剛剛登基為帝的長樂！
“恭請陛下歸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