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怒？
範離可一點都不生氣。
五大家越是不團結，才越便於他治理。
“不用磕頭了。”
範離重新展顏微笑。
“朕今天接見你們，本意是幫助你們解決問題，並非興師問罪。”
一句‘幫助你們’，可把五大家感動壞了。
他們仰視範離，仿佛看見曆史上數位有名的仁君，都俯在範離身上。
晉帝陛下寬仁啊，竟不責怪我等。
五大家代表如是想著，又聽範離問道：“你們具體說說，新城命名到底有何問題？”
“額……”
“這……”
“其實……”
家族代表們彼此對望，原本理所當然的借口，這會兒突然羞恥得說不出來了。
其實，大晉國內發生的事情，哪裡瞞得過範離的耳目？
他早就聽說，張、盧、竇、陰、寇五大家，都想以自己的姓氏為新城冠名，即張城、盧城、竇城、陰城和寇城。
這些名字是否好聽還在其次，至少能彰顯家族在本城的地位。
說白了，五大家爭的是城主之位！
“陛下！”
張氏代表想要先聲奪人，便搶先開口。
“五大家族歸附大晉，尤以我張氏人口最多，可見我族對陛下之忠心。”
“新城之名，應以【張城】為最妥！”
張氏代表說完，滿是期待的看向範離。
範離笑著點點頭：“嗯！朕也聽說了，張氏歸附大晉，足足有人丁21萬！”
這話像是誇獎，卻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當領導的藝術就在於此。
絕不輕易拍板，能說廢話的時候一定不說實話。
張氏代表卻不懂這些，他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得意洋洋的衝其餘四家冷笑。
“陛下，不可！”
盧氏代表急忙大喊。
“南陽張氏人口雖多，隻因已故族長張溫曾經官拜太尉。南陽凡姓張之人，皆歸附張溫家族。”
“其族實為寒族，族人多布衣白丁。”
“新城若是姓張，實難服眾！”
盧氏代表一口氣把話說完，張氏代表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卻又無法反駁。
他們都是前漢遺民，門第觀念極重。
人丁多少，從來不是衡量門第高低的標準。
南陽張氏本就是寒族，盧氏說他們無法服眾，卻也是事實。
“哦？”範離笑看著盧氏代表。“你叫盧明，是盧氏家族長老對吧？你來說說看，盧氏的態度又如何？”
“是，陛下！”
盧明很是興奮。
陛下不僅願意聽取盧氏的意見，更連自己的名字都知道，這絕對是好消息。
“咳！”
盧明輕咳一聲，昂首挺胸。
“陛下，我盧氏一族乃大漢名門。”
“族長盧植子乾，曾官拜大漢尚書，封良鄉伯。”
“其人剛直，文武兼備，世之大儒。”
“世人早有傳頌，盧尚書海內人望，學為儒宗，士之楷模，國之楨乾。”
說到得意處，盧明神采飛揚。
“如今，盧植親率我盧氏家族遠道而來，誠心投奔陛下。”
“憑盧植之才，上可正君道，中可明臣直，下可教化百姓。”
“新城，合該定為【盧城】。”
範離聽他終於說完，也配合著撫掌道：“盧尚書剛毅有大節，朕豈能不知？”
這一番金口玉言的誇獎，頓時讓盧明渾身汗毛孔的舒服了！
“陛下！”
扶風郡竇氏的代表坐不住了，當即跳了出來。
“豈能因盧尚書一人之德行功績，榮耀盧氏全族？”
“何況要論家族名望，盧氏雖是世家，卻還遠遠不如我竇氏。”
“哦？”
範離依舊面帶微笑，向竇氏代表投去詢問的目光。
竇氏代表感受著目光，頗受鼓勵。
“陛下，竇氏遠祖夏朝少康帝，近祖戰國名臣竇犫。”
“漢高祖開國，至文帝時便有竇氏女封為皇後，武帝時又有竇氏一門三封侯。”
“而後光武中興，竇氏從龍有功，家族榮恩不斷。”
“要論當世真正之名門望族，先有我竇氏，幾時才輪到盧、張二姓呢？”
竇氏代表說完，一臉洋洋得意的模樣。
偏偏他態度如此囂張，盧氏和張氏還真無力反駁。
寒門和世家，在皇親國戚面前真不是一個級彆。
“好好好！”
“竇氏源遠流長，朕讀史書，也知確實如此。”
範離繼續著領導藝術。
誇了，但又好像沒誇。
竇氏代表興奮得滿臉通紅，正想說一句新城正該叫【竇城】，卻聽見旁邊有人冷笑連連。
“陛下，我南陽陰氏有話說。”
“請說。”範離笑道。
他還真怕竇氏把其餘四祖都壓下去，但看姓陰的代表底氣十足，就知道自己多慮了。
“啟稟陛下。”
“南陽陰氏源出姬姓，上溯軒轅氏，又為周朝皇族姓氏。”
範離心說好好好，你們來頭一個比一個大，黃帝都搬出來了。
陰氏代表滔滔不絕，真就從三皇五帝開始吹。
範離強忍著聽了一會，不為彆的，單純想讓陰氏代表吹多些，好把剛才竇氏代表壓住。
“好！”
範離突然一拍禦案，把剛吹到周幽王的陰氏代表嚇一跳。
“那個……”
“陛下，老朽還沒說完……”
範離掏了掏耳朵，才道：“夠了夠了，朕豈能不知南陽陰氏？啊不，朕豈能不知上古八大姓之一的姬氏？”
捧陰氏不夠，那就捧姬氏！
範離這種態度，立刻讓因為被打斷發言稍稍不快的陰氏代表，笑了個滿臉開花。
“下一個，還有誰？”
範離目光四處尋找，發現五大家最靠後的一波人。
上穀寇氏？
怎麼不站出來說話？
範離看寇氏代表的臉色，立刻就明白過來。
五大家之中，寇氏人丁最少，隻有區區兩萬。
要論家族背景，寇氏遠確實遠遠不如其他四族。
先前五家爭名時沒有標準，寇氏還能爭一爭。
現在眼看四大家族要麼吹人口，要麼吹祖宗，寇氏瞬間就被比下去了。
“唉！”
“這趟竟是來顯眼的。”
寇氏代表心情沮喪，偷瞄範離時的眼神也多了幾分幽怨。
“上穀寇氏！”範離突然點名。
“額……在。”
寇氏代表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的應聲。
“朕聽聞，新城建造總計動用勞工十萬人，其中寇氏全族皆上陣，連族長都親自動手搬磚？”
“是。”
寇氏代表不明所以。
“當時五家商議，先算出所需勞工數量是十萬，便約定各家出兩萬……”
範離一臉感動：“為建造新城，寇氏竟然全族上陣。僅是這份付出，朕將永遠銘記於心！”
寇氏代表先是一愣，突然就眼眶濕潤。
噗通一聲！
寇氏代表雙膝跪地，激動大喊：“陛下知我，陛下知我啊！”
範離也眼眶含淚。
嗬！
瞧你這沒喝過雞湯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