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中、下三策說完，終古目光炯炯的盯著萬曆太子。
萬曆沉默著，似在思考，在抉擇。
終古耐心等待。
他也覺得，像這樣的大事，確實需要深思熟慮。
但一想到重建大夏王朝的機會就在眼前，終古隱藏在血脈中長達萬年的夏臣情懷，又如湧動的岩漿般滾燙起來。
“愛卿……”
聽見萬曆太子開口說話，終古趕忙做洗耳恭聽狀。
“朕得愛卿三策，必能順利繼承大明皇位。”
“愛卿為朕嘔心瀝血，實乃大夏重建之第一功臣。”
“朕……簡直不知道如何感謝你……”
終古聞言大喜！
“陛下言重了！”
“臣縱然輪回萬年，骨子裡永遠流著夏臣的血。”
“臣願意永生永世侍奉陛下！永不言悔！”
萬曆鄭重點點頭。
他那一雙劍眸中，仿佛有淚光閃過。
終古看在眼裡，激動得渾身顫抖。
君王為臣子流淚？
身為臣子，這是何等殊榮？
“臣所說三策，或有不妥之處，尚需修改。”
“隻等陛下將臣救出去，臣再謀算計劃，將三策儘量補全到天衣無縫。”
“總之，絕不能誤了陛下的大事！”
萬曆讚賞了向終古。
昔年大夏的兩位忠臣，終古足智多謀，關龍逄忠貞剛烈。
因此，關龍逄追隨夏桀去南巢，至死守衛在君主身邊。
終古則是進入輪回，在百世轉生中等到夏桀重現人間，再附著他重登帝位！
“愛卿三策皆深合朕意。”
“但朕卻以為，上策成本最低，卻與下策一樣可能引起大明內亂。”
“唯有中策，讓瑤光女帝伏殺嘉靖帝。兵法雲，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嘉靖若死，瑤光女帝手下強者要折損多少？”
“敵弱則朕強。”
“若嘉靖帝臨死前能耗儘瑤光麾下高手，也算為朕一統九州掃平障礙。”
“因此，朕想先試中策。”
萬曆說著，卻仍從終古手中接過那粒彼岸丹】，收進袖中。
終古聽得連連點頭！
“陛下高瞻遠矚，臣萬不能及。”
“讓嘉靖帝與瑤光女帝兩虎相鬥，陛下坐收漁利，確實是真正上策！”
萬曆也笑道：“既如此，朕必須儘快入後宮一趟，設法見到那兩位聖主的其中一位。”
“此事，臣能為陛下效勞！”
終古趕忙獻策。
“臣與箭之聖主阿昌初次接觸，便知她曾經試探對嘉靖帝出手，卻無功而返。”
“後來她潛伏宮中，本以為行刺越發方便，卻反而處處受限，更沒有出手機會。”
“若非臣坦誠表態合作，兩位聖主都要考慮放棄刺殺，退回大慈王朝去了。”
萬曆聞言，眯起雙眼。
“哦？”
……
…………
大明皇宮，鐘粹宮。
“臣妾恭送陛下。”
一身宮裝華服的薛素素，柔美仿若蒲柳，豔麗壓過百花。
她剛一下拜，又被嘉靖拉住手，溫柔托起。
“不必送了。”嘉靖帝微笑道：“朕昨夜休息得很好，今晚還來。”
“是。”
薛素素低下頭，似害羞，又似竊喜。
她的反應，正是後宮妃嬪該有的模樣，看不出半分做偽。
嘉靖帝乘龍輦走了。
鐘粹宮裡宮人不多，這是薛素素刻意要求的。
她用畫中仙】神通將自己與阿昌的修為藏於畫中，才能完美偽裝成普通女子。
但也要防備隔牆有耳，鐘粹宮的人越少越好。
“阿昌，扶我回宮。”
“是，娘娘。”
在阿昌的攙扶下，薛素素端著寵妃的架子回到殿內。
關上殿門，薛素素臉上聖眷正隆的喜色褪去，隻剩下淡淡的憂愁。
“藍道行被捕入獄，我們剛剛得到的外援又沒了。”
“你若是為此煩心，我可以出宮，發消息讓長姐從大慈派援手來。”
阿昌面無表情的說完，一雙銳利的眸子卻死死盯著薛素素。
她的眼神，似有不滿。
“再等等。”薛素素搖頭道：“我聽說萬曆太子平安歸來，又擔任藍道行案的主審。若他能保住藍道行，我們便等藍道行出獄，再與之聯手，細細謀劃如何刺殺嘉靖帝。”
“你……”
阿昌欲言又止。
她嫌薛素素動手太慢，入宮至今，幾乎沒有任何實質行動。
但阿昌也知道，嘉靖帝天下第一人，刺殺他何其艱難？
想當年荊軻刺秦，荊軻也是天下第一刺客。
可結果如何？
僅僅扯破秦皇的一角衣袖，連半寸皮肉都未傷著。
“需要我去詔獄探聽消息嗎？”
“你將我的修為放出來，就憑大明皇宮的侍衛，絕不可能探知我的行蹤。”
“不可！”薛素素毫不猶豫拒絕道：“皇宮內有嘉靖帝，有神獸大明朱雀，你怎敢大意？沒有十足的把握，我寧願一直扮演嘉靖帝的妃嬪，也不願你輕易涉險。”
兩人意見相左，竟是一時無話可說。
“唉……”薛素素歎了口氣，幽幽道：“阿昌，你我肩負著九死一生的重任。為長姐，為大慈，也該處處小心謹慎。”
阿昌聞言，終於面色緩和。
“是我不好。”
“你入宮至今沒有動作，有好幾次，我幾乎以為你被嘉靖帝迷惑，真的甘心做他寵妃……”
薛素素一愣，隨即表情古怪的望向阿昌。
“真虧你想得出來？”
“我與嘉靖帝當然是逢場作戲。”
“天下男人皆薄性，我豈會為一個男人動心，背叛長姐？”
“難道你忘了，男人曾經把我傷到那般地步？”
阿昌顯然想起什麼。
她低下頭，語氣難得帶著幾分歉意。
“抱歉，我不該讓你想起痛苦的過去，更不該懷疑你。”
“你是長姐親自挑選的人，臨行前，長姐也命令我要全力配合你。”
“我竟懷疑你……”
啪！
阿昌重重的甩了自己一記耳光。
她雖被收了修為，但力氣仍是極大。
隻一耳光，便扇得自己口鼻流血，臉上更是一個火紅的巴掌印。
聲響驚動了殿外的宮人，立刻有宮女太監過來詢問。
“娘娘，您一切安好吧？”
薛素素心疼的看了阿昌一眼。
開口，語氣卻是上位者的傲慢。
“你這不知好歹的賤婢，下次說話再不注意分寸，小心杖斃了你！”
門外幾名宮女聽了，竟都暗自竊喜。
柔嬪如今是後宮最受寵的嬪妃，她的貼身丫鬟卻隻有阿昌一人。
若自己能取代阿昌伺候柔嬪，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殿內。
薛素素卻彎腰，把嘴湊到阿昌耳邊。
她說話聲音很小，外面的宮女一個字也聽不見。
“我估摸著，萬曆太子會力保藍道行。”
“等藍道行出獄，你再去見他，談談我們雙方合作的細節。”
“隻要藍道行能重新獲得嘉靖帝信任，定能誘騙他離開大明。”
“到時候我伴駕隨行，正好與長姐裡應外合，伏殺嘉靖。”
……
…………
錦衣衛詔獄。
終古將兩女潛伏的詳情，毫無保留的全部告訴萬曆太子。
“很好。”
“等朕從雲州城凱旋歸來時，便可與瑤光女帝謀劃大事。”
終古聞言微愣。
“陛下還要去雲州城？”
“不如早做謀劃，先把大事辦了。”
“區區一座雲州城，將來或許不必陛下親自出馬，臣也能為陛下收複失地。”
聽了終古的話，萬曆太子卻隻搖頭。
終古有些急了。
“陛下，事有輕重緩急。”
“兩位聖主潛伏後宮，不僅隨時可能暴露，更有後宮嬪妃爭風吃醋。”
“畫之聖主用神通收斂修為，與凡女無異。萬一發生宮鬥意外，陛下會失去一大助臂的。”
可惜，任憑他如何勸說，根本不可能動搖萬曆太子的決定。
“雲州城是朕的恥辱。”
“一日不收複雲州，朕的恥辱便一日不能洗淨。大明文武官員，在心中也不會認可朕的繼統資格。”
“終古愛卿，你難道不想朕洗刷恥辱嗎？”
終古聞言，趕忙跪下。
“臣有罪！”
“憂臣辱，主辱臣死！”
“等臣出獄之後，一定全力助陛下奪回雲州城，一雪前恥！”
終古已經數次提及，出獄後會全力輔佐萬曆。
他是在暗示，提醒萬曆先救自己出去。
錦衣衛詔獄這種地方，簡直堪比地獄，饒是終古扛過了錦衣衛的十八般酷刑，卻也不想再品嘗第二次了。
終古隻是心中疑惑：陛下向自己問計良久，怎麼隻字不提如何營救自己？
要知道，嘉靖帝給他扣的罪名，著實有些重了。
“終愛卿。”
“額，臣在。”
“其實，朕以為自己的身世，已經被嘉靖帝完全探知了。”
終古聞言臉色大變！
但他思維極快，立刻意識到什麼。
“是臣……國師府中，必然有錦衣衛的眼
線。”
“看來，臣暴露的信息，比臣自己以為的還要多？”
“陛下！您有危險！”
終古大急。
他才發現自己疏忽了，甚至可能釀成無法挽回的錯誤！
“危險？不至於。”萬曆卻搖搖頭：“朕是夏帝轉世，但也是貨真價實的朱家子孫。嘉靖帝若殺我，與血脈相殘有何分彆？”
“可是……”
終古心急如焚。
“即便嘉靖帝不敢動陛下，恐怕也會奪去您的太子之位！”
沒有繼承大統的資格，眼下一切謀劃有何意義？
“沒錯。”
萬曆歎了口氣。
終於，他要說出此行真正目的。
“其實，嘉靖帝命朕主審，也是要朕借此表態。”
“在夏帝和朱家子孫之間，朕必須做出抉擇。”
終古先是迷茫，隨即雙眼逐漸瞪大。
他明白了什麼，臉上卻露出難以置信的驚懼之色！
萬曆用無比惋惜和遺憾的口吻，緩緩說道：
“終古愛卿，你的三策甚好，但朕自己便能實施。”
“大明太子之位，朕更是萬萬不能舍棄。”
“所以，朕想借汝頭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