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皇宮。
項衝捧著一封信，看了又看。
“妙！”
“實在是妙！”
“這趟若能鏟除範離，大楚從此真就是朕的天下了！”
“大明果然國力雄厚，除了雲州城的四十五萬大軍，竟還能抽調三十萬大軍埋伏範離。”
這是極其滑稽的一幕。
身為楚帝的項衝，對一封來自大明的書信言聽計從。
甚至，讓大內總管陳公公趕赴軍前傳諭，催促範離撞入早早設好的圈套中。
項衝把信件看了又看，像是一件愛不釋手的寶物。
“雲州之役，罪在三國。”
“楚帝仁德聰敏，自繼位以來，與我大明睦鄰友好，從未冒犯……”
“……待到此役過後，魏漢吳三國覆滅，大慈亦不能存。”
“我大明嘉靖皇帝陛下，願與楚帝陛下約為兄弟。”
“日月為證，山河為憑。”
“楚、明兩國二帝並尊，永世盟好。”
“外臣張居正，再拜聖明英武楚帝陛下駕前。”
喜歡！
太喜歡了！
項衝許久未受過如此吹捧，對手中信函愛不釋手！
大明嘉靖帝，天下第一人，與自己約為兄弟？
楚國與大明，從此東、西稱皇，二帝並尊？
項衝當然也不是傻子，不會輕信外人的許諾。
但張居正何許人也？
大明新貴，內閣排位第三的重臣，僅在大明首輔嚴嵩和次輔徐階之後。
張居正送來的親筆信，更有大明司禮監用印、秉筆太監批紅，這還能造假嗎？
“朕達到了除先祖霸王之外，曆代楚帝的最高成就？！”
項衝狂喜，激動得渾身顫抖！
“額……陛下？”
狼狽從外面趕回來的陳公公，看見項衝篩糠似的渾身亂顫，以為他犯病了。
“陛下，您哪裡不舒服，需要請太醫嗎？”
“混賬！朕好好的，請什麼太醫？”
項衝微怒，瞪了陳公公一眼。
但老太監終究自己人，項衝的怒氣來得快消得也快。
他很是期待的問道：“朕的口諭傳給範離了？他是否答應全速行軍，在兩日內趕到雲州戰場？”
“額……”
陳公公心說，自己隻有膽子宣旨，哪敢問範離是否答應？
但陳公公同樣知道，項衝不可能檢查他的工作是否完成。
所以，還是胡編吧。
“啟稟陛下，範離那賊子確實答應了，用最快速度趕赴雲州城。”
項衝大喜。
“哈哈哈！”
“太好了！”
“範離行軍倉促，肯定顧不上仔細探路。”
“張居正早就布置了天羅地網，三十萬伏兵，保證讓範離有去無回！”
說完，項衝又是一陣仰天大笑。
陳公公很識趣的跪拜道：“陛下英明！”
隻不過，老太監也在心裡嘀咕。
大楚本就比大明要弱許多，這一趟範離被埋伏身死，他麾下十萬衛戍軍肯定也保不住。
一口氣損失十萬精銳？
今後，大楚真有資格與大明平分天下？
陳公公幾欲開口，但見項衝喜氣洋洋，終究是忍住了，不敢主動觸項衝的黴頭。
於是，接下來的幾天，項衝一直在等待範離全軍覆沒的消息。
他甚至親自執筆，寫了一篇悼念範離和十萬衛戍軍的祭文。
場面上的功夫，項衝還是願意做一做的。
但是，‘好消息’遲遲未到。
因為，範離和十萬衛戍軍……居然失蹤了。
“失蹤？”
“怎麼可能！”
項衝不願意相信，卻不敢不信。
就在剛剛，他收到張居正秘使送來的第二封信，證實了這件事。
“張居正在設伏之地等了三天，沒見到範離的大軍。”
“他派出暗哨四處搜尋，又因為時機太遲，已經徹底找不見十萬大軍的蹤影？”
項衝滿臉的不可置信。
但手中的信，熟悉的張居正字跡，卻是貨真價實的。
信中，張居正對項衝滿是苛責之意。
“外臣率三十萬大軍，本意是伏擊範離。”
“如今，範離藏於暗處。外臣若擅自行動，則三十萬伏兵儘皆暴露。”
“若臣繼續埋伏，便是以三十萬之眾，反被範離區區十萬兵牽製，更不能馳援雲州城。”
“此皆是陛下之過！”
“日後，我主嘉靖皇帝陛下，自要與陛下計較。”
項衝被嚇得渾身發抖。
他艱難的咽了咽口水，看向身旁的栗太後和陳公公。
“母後……陳公公，你們
覺得……嘉靖帝會如何與朕計較？”
“他……他不會殺了朕吧？！”
天下第一人，畢竟積威已久。
項衝隻幻想了幾日與嘉靖帝稱兄道弟的畫面，就瞬間如泡沫般破滅。
“應該不會吧？”
栗太後久居深宮，壓根也沒見過嘉靖帝，隻是胡亂猜測。
“皇兒莫怕，實在不行，你寫封信向嘉靖陛下賠禮道歉？”
一旁的老太監聽了，沒忍住翻了翻白眼。
什麼亂七八糟的？
寫信，道歉？
帝王之爭，社稷之爭，這是一封道歉信能解決的？
張居正的這封信態度激烈，但措詞含糊，分明是老練的春秋筆法，為的就是日後進退有餘。
大戰過後，若大明勢盛，則可討伐楚國，甚至殺掉項衝與栗太後。
若戰事不利，大明勢微，則楚、明兩國仍能暗通款曲、勾勾搭搭。
“陛下。”
陳公公肚子裡的墨水也有限。
他憋了半天，才拿出一個不算主意的主意。
“不如請陛下寫一封信，讓張大人的秘使帶回大明。”
“陛下就說，願意竭儘全力搜查範離的行蹤，配合張大人將他剿滅？”
項衝愣道：“可是……連張居正都找不到範離，朕又如何能找到？”
看樣子，項衝對自己的能力還算有清晰的認知？
陳公公無奈歎了口氣，提醒道：“陛下，寫信隻是表個態度，免得進一步激怒大明。至於能否找到範離，這也並不重要。就像您剛才說的，張大人都找不到範離，您又如何能找到？”
“對啊！”
項衝恍然大悟，興奮的拍了拍陳公公的肩膀。
“陳公公，你真是朕的子房啊！”
子房，即張良，漢初三傑之一。
陳公公趕忙跪倒，口稱不敢。
但老太監心中，卻是另一種吐槽。
“……陛下多少有些數典忘祖啊，好歹是霸王的後人，卻拿漢高祖的臣子做比喻？”
“就算老奴我不配是範增，難道還不能是項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