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淵的血，將岩壁染出了一條長長的紅帶。
戰場，找不見呂布的蹤影。
神秘的箭道大乘強者，更是沒留下半點痕跡。
範離沉默著，想要親手拔出那柄方天畫戟。
他指尖剛觸碰到長柄，卻被立刻反震開來！
細看，才發現方天畫戟被一層浩然氣籠罩著，像是在警告任何嘗試觸碰它的人。
“顏先生，您強行留下這件兵器，是想告知我凶手的身份嗎？”範離喃喃自語。
“主人，讓我來？”
烏騅的聲音格外輕柔，仿佛稍重一點的語氣都會刺痛範離。
他點了點頭。
黑龍狀態下的烏騅，張口吐出一道玄色靈氣，覆蓋住方天畫戟。
在玄色靈氣的腐蝕下，浩然氣漸漸消散。
等最後一絲氣散去，範離再度靠近。
這次，他僅用一隻手便將方天畫戟拔出。
同時，也用另一隻手接住顏淵的屍身。
雍容尊貴的公爵錦服，被血汙沾染得不成樣子，範離卻仿佛沒有感覺般。
他本可將顏淵的屍身放在龍背上，但他沒有。
範離始終捧著，小心翼翼，且沒有將顏淵放下的意思。
“主人，現在去救你的分身？”烏騅問道。
她有些擔憂。
在這裡耽誤太長時間，主人那具受傷的分身可能遇險。
“不必了。”範離緩緩搖頭：“我們先送顏先生回家。”
烏騅一愣，想要開口勸阻，但終於忍住了。
她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將來某天，我若戰死，主人也不會任由我拋屍荒野。
……
…………
楚都，彭城。
皇宮中，項衝與百官正在歡宴。
項衝最近越發懂得生活。
既然不能與範離爭權，索性享受身為帝王的快樂。
雖然大權旁落，但有限的帝王權力，也遠勝過他在離火宗苦修的歲月。
項衝最大的愛好之一，竟是大宴群臣。
他驚喜的發現，宴席間的大楚文武朝臣，還是十分可愛的。
隻要不涉及朝政話題，這些大臣也願意吹捧他幾句。
比如親切自然、體恤下臣。
尤其一位眾所周知的範氏親信大臣，也誇項衝‘與基層打成一邊’、‘善於聽取他人意見’、‘發揮模範帶頭作用’等等。
雖然措辭古怪，但總能聽出是在誇獎自己，項衝很是受用。
“報！”
突然，一名大內侍衛唱喏著，未經請示便邁步進入金鑾殿。
項衝心中不爽，正要發怒！
等他細看來人身份，居然是大內侍衛副統領，原衛戍軍副將出身，範離的鐵杆死忠。
“咳！”
“有何事啊？”
僧面佛面都可以不看，但範離的面子還是要給。
項衝強擠出一副笑臉，做洗耳恭聽狀。
侍衛副統領先下跪、磕頭，等禮數周全之後，才朗聲道：
“晉公詔令。”
嘩啦啦！
原本安坐席間的大楚文武朝臣，全部站了起來。
他們半躬著身子，一副聆聽訓導的恭敬模樣。
項衝那叫一個鬱悶啊！
但又有什麼辦法呢？
範離在大楚就是有這般地位，不僅能讓大內侍衛副統領為他傳達詔令，滿朝文武還沒人敢坐著聽！
“臣範離，此行於雲夢山外遇伏。”
“先有神秘箭道高手行刺，而後又遭大明萬曆太子率軍追殺……”
大楚朝臣一片嘩然！
項衝卻興奮道：“晉公遇險，死……咳，人沒事吧？”
侍衛副統領冷冷的看了項衝一眼。
這位副統領是元嬰九品大圓滿，半步化神，與項衝有好幾品的實力差距，一隻手都能拍死他。
他冷冷道：“晉公，無恙！”
“太好了！”
“晉公無恙，乃我大楚之福！”
“陛下應祭天地、告太廟，慶賀晉公無恙！”
文武群臣紛紛發言，卻把項衝氣個半死！
他強忍著罵街的衝動，卻聽侍衛副統領繼續稟報：
“然，原太常屬官顏淵，在埋伏中不幸遇難。”
“另有五名護衛力戰而死。”
“臣範離奏請，追贈顏淵太常寺卿，封穆侯，諡號文襄。”
“五名護衛追贈世襲輔國將軍……”
項衝坐在龍椅上，聽著副統領念完長長一串撫恤詔令，腦子都炸了。
輔國將軍隻是三品將軍，追贈也就罷了。
但加上‘世襲’二字，那真是尋常的二品將軍都換不來！
給範離賣命，原來這麼香的嗎？
還有那個顏淵！
他誰啊？
聽著就是尋常的太常寺屬官而已，死便死了，怎麼能追贈太常寺卿？
這可是九卿之首的高官啊！
還封侯、賜諡號？！
老項家的宗室官員死了，都未必有這待遇。
“咳……”項衝乾咳一聲，試探著問道：“晉公的賞賜是否過重？”
大內副統領冷冷看他一眼，答道：“末將不知，請陛下去問晉公。”
啊這？！
除非必要，項衝這輩子都不想看見範離的臉，哪敢去問他？
無奈，他隻好硬著頭皮繼續問：“晉公此行雲夢山，可有收獲？”
“末將亦不知。”
“陛下若想知道，去問晉公便是。”
艸！
項衝差點罵出聲了。
不知道？
副統領是範氏死忠，怎麼可能什麼都不知道？
分明是不想說！
這樣的亂臣賊子，真是……真是……項衝實在一點辦法也沒有。
好半天，他終於憋出兩個字：
“準奏。”
……
…………
江山閣。
這裡是範府的中樞重地，每日往來情報信息不斷。
就連大楚國政，也常常是在江山閣內決斷，而非項衝的金鑾殿。
此刻，江山閣卻掛起了白紙燈籠。
範府的所有侍衛、婢女、家仆，全都換了素服。
一口金色楠木雕琢的棺材，靜靜停放在閣內。
棺材裡，躺著顏淵。
他的遺容被仔細整理過，須發一絲不苟，膚色自然溫潤。
雙眼閉合，仿佛是在安睡。
顏淵的衣裳也都換了，乾淨整潔的儒服，像他的性格那般嚴謹、樸素。
斷掉的四肢，範離用檀香木雕出雙手、雙腳，以示補全。
“……將顏先生的死訊傳報呂城，讓文信侯知道。”
範離靠坐在棺槨旁，在長久的沉默過後，終於發出第一道命令。
有人影退出江山閣，是範府專司情報的探子。
隨後，範離取出塵緣項鏈·陽】，給項寧發出視頻申請。
“哼！”
“範離，你多久不聯係朕了？”
視頻畫面中，項寧故作生氣狀，嘴角卻忍不住微翹著。
但她立刻發現，範離神色陰沉，眸光透著殺氣。
“你怎麼了？朕……朕開玩笑的，你能主動聯係朕，朕其實很開心……”
範離凝視項寧許久，發現她靈氣充盈，眸中神采奕奕，顯然修為大有精進。
這一切，都要歸功於那個女人。
青丘。
她兌現了承諾，將項寧照顧得很好。
“陛下。”
範離表情柔和了幾分。
“臣有事找青丘聖主，她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