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1 / 1)

還在原來那一間墓室的蘇央幾人趴到賀歲安和祁不硯墜落的位置聽,持續叫喚很久,也沒見有人回應,他們像憑空消失了。

沈見鶴撿起地面的一塊石頭砸向已合上的石板。

裡頭肯定是另有乾坤,不然也不會把兩個活生生的人裝進去。

無論沈見鶴怎樣砸,石板除了出現一些被砸過的痕跡外,並無半分裂碎,堅硬如金剛石。

用石頭砸石板顯然不是個明智的選擇,他滿頭大汗,扔掉石頭,氣喘籲籲地轉身問蘇央:“你們下墓有沒有帶火/藥?”

蘇央:“你是要想炸掉它?”

他抹汗:“不然呢?”

她否定了:“不行,我們不了解古墓的構造,隨意用火/藥炸,會產生難以預計的後果。”

以前跟師父下過不少墓的沈見鶴一下子硬氣起來了。

“我雖然沒有古墓的建造地圖,但我隻看一眼便知炸此處不會影響其他地方,古墓那麼大,炸一個小地方是不會轟塌的。”

蘇央像是被他說服了。

沈見鶴伸手問她拿火/藥。

“我們沒有火/藥。”蘇央抱歉地說,“原先是準備了的,被我父親看見了,我找個借口搪塞過去,卻還是被拿走了火/藥。”

既然沒帶火/藥下墓,那剛才還跟他說那麼多?

氣氛凝固,沈見鶴嘴角一抽:“被你父親收了,郡主你就不會再找一批火/藥帶進來?”

蘇央確有此意。

卻礙於時間緊迫,沒能再找到。

火/藥又不是隨處可買的東西,大周對這一方面管控嚴格,若想買,還得找路子。

鐘空嗬斥道:“你怎麼跟我們家郡主說話呢。”

“用嘴跟你們家郡主說話的。”沈見鶴吃準他們不會濫殺無辜,不想被個親衛壓一頭,聳了聳肩,“難道你不是用嘴說話的?”

蘇央揉了下太陽穴:“好了,你們都不要再吵了,我相信祁公子與賀姑娘會化險為夷的。”

沈見鶴覺著是這麼個理。

祁不硯能一人一骨笛,滅了一群傀儡,實力遠遠在他們之上。

沒準跟他們分散的祁不硯、賀歲安還能比他們先一步找到燕王墓的主墓室,所以他們現在要做的是解開這間墓室的機關。

而蘇央對古墓不熟悉,對機關之術也鮮少涉獵。

至於鐘幻、鐘空。

他們是習武之人,還算精通機關,可上百年前建造成的燕王墓的機關對他們來說不容易。

到這個關頭,他們不得不承認沈見鶴還是有用處的。

他擅長解古墓的機關。

沈見鶴撩起衣袍到墓室機關處,認真地解起機關,沒了往日的吊兒郎當,多了些可靠。蘇央倒覺得他這幅樣子有幾分新鮮。

石牆的機關複雜多變,字符還會偶爾移動,蘇央看得眼花繚亂,這些字符很古老,看不懂。

看都看

不懂,更彆提去解了。()

她隻能靜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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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見鶴卻仿佛遊刃有餘地將字符歸納好,“哢噠”一聲,機關徹底解開了,石門朝內敞開,裡面隨處擺有大小不一的雕像。

他們走了進去。

很快,他們看出雕像的大小雖然不相同,但它們的臉都是一樣的,是一名妙齡女子的臉,

若賀歲安在,定能認出這些雕像的面孔無一例外是照著荷華的容貌雕刻的,唇角彎起,神態生動,溫婉嫻靜,仿佛真人。

沈見鶴感歎:“這墓裡還真的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都有。”

蘇央是風鈴鎮的郡主,但不認識荷華,不知雕像是何人。風鈴鎮有不少人,她不可能全都認識。

*

冰室裡。

沒了遮擋,賀歲安靠近祁不硯後,體溫也在不斷上升。

二人幾乎毫無縫隙,賀歲安怕還是沒用,於是抱緊點。她下頜頂在他的脖頸,雙手環著他腰腹,心中祈禱默默此舉有用。

她時而仰起頭望祁不硯的臉,看他有沒有醒來。

少年神情如初。

賀歲安看得略有恍惚,他這樣子好像即使永遠沉睡下去也不會有任何改變。是苗疆天水寨的人皆是如此,還是隻有他如此。

除了戴在祁不硯腳踝的蝴蝶銀鏈外,這也是個致命的弱點。

若是想殺他之人發現……

他們隻需要想辦法弄斷祁不硯腳踝上的蝴蝶銀鏈或者將他引到一個溫度極低的地方,令他昏睡,再采取行動便可萬無一失。

這件事最好彆被其他人發現,賀歲安下定決心。

她是面對面抱祁不硯的。

後背直接觸碰到冷氣,賀歲安皮膚起遇冷的雞皮疙瘩。她看了看祁不硯仍然垂在身側的手,猶豫須臾,拿起來,放到了她背上。

在性命面前,一切可往後放。

就算賀歲安看不見他們整體是什麼姿勢,也大抵能猜測到這定然是很親昵的姿勢。

過了大概一刻鐘,她感受到他垂在她腰側的手極緩動了下。賀歲安欣喜地喊了祁不硯一聲,又記起還沒穿衣服,急忙套上。

越急,穿得越慢。

還沒等她穿好,他便睜了眼。

祁不硯目之所及的是溫白似雪的軀體,與他平坦的胸膛不同,賀歲安的有起伏,起伏之下才是一片平坦,沒入她的下襦裙。

他坐起來:“你在做什麼?”

賀歲安穿衣的動作一頓。

隨後她加快速度,手忙腳亂的,期間沒往祁不硯那邊看一眼,實則是思索著說辭。

“你在冷的地方醒不來,我抱住你,用我的體溫讓你感覺到溫暖,這樣就有可能醒來了。”賀歲安係好最後的裙帶,向他解釋。

祁不硯也合攏自己的衣衫:“你的身體好像和我不一樣。”

他語氣跟平常沒太大差彆。

賀歲安窘迫。

如何跟一個十幾年

() 來幾乎都獨居在孤山上的人闡明他們的身體為什麼會有不一樣之處呢?()

她指間繞著垂到身前的絲絛,這是賀歲安一緊張就會做的小動作,轉移話題:我們得快點離開這,萬一你再睡著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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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歲安扶起祁不硯。

他走到冰牆,曲指撫過。

冰屑落到祁不硯指尖上,他低頭聞了聞,冰本該無味的,但這些冰卻透著一股淡淡的屍臭。

賀歲安也湊腦袋過去聞,呼吸噴灑到祁不硯手指,冰屑遇熱消融成水,沿著他指縫滴落。

當她聞到屍臭味道時,不太確定地看向祁不硯。

“這是……什麼味道?”

他說:“屍臭。”

賀歲安站直身子,不自覺離冰牆遠點:“冰裡怎麼會有屍臭?難道冰裡有屍體?”

祁不硯:“或許吧。”

“不過有些冰有這種味道,有些冰很乾淨,沒有。”

說罷,他又有困意了,體內的天蠶蠱真能作祟。祁不硯取出匕首,撩起護腕,匕尖對準露出來的一截手腕,準備劃一刀。

匕首還沒劃下去就被人握住了,祁不硯抬眸看賀歲安。少女發鬢紊亂,綁發的絲絛也皺了點,臉也有灰塵,眼睛卻明亮不已。

那雙眼睛透著詫異,她問:“你想通過這樣來保持清醒?”

祁不硯:“我一向如此。”

賀歲安難以置信。

“什麼?”

他笑起來:“對啊,這個辦法不是最簡單、有用麼。”在沒人之時,感到寒冷可酣睡,若有人,便割腕保持清醒,很正常的事。

墜落下冰室之時,祁不硯剛在上面解決掉傀儡,體力透支,又被天蠶蠱懲罰,這才導致一落地就暈了,完全沒機會割腕。

戴在祁不硯手腕的銀鏈被他撥開,露出有縱橫交錯的舊疤。

賀歲安愣了愣。

他見她不說話,以為是理解了,匕尖正要劃落。

卻不料賀歲安抬手拍掉了匕首,祁不硯反而露出不解的眼神。她張手抱住他:“我抱你,隻要你感覺不到冷,就不會睡了吧。”

祁不硯聞著賀歲安身上的淡香,垂眸道:“你抱著我,我如何走路,離開此處?”

“你能不能抱得動我?”

她問。

“抱得動你?”祁不硯道,“自然是可以的。”

賀歲安後退一步,往前衝,跳起來,整個人懸空掛在他的上身,牢牢地抱住他脖頸:“你覺得這樣暖和不?還想睡麼?”

祁不硯昏睡時需要更高的溫度才能喚醒他,他現在不是昏睡狀態,興許不用肌膚相貼,隻需要尋常的擁抱,溫度也足夠了呢。

試一試未嘗不可。

其實賀歲安還有種占對方便宜、她不用走路的錯覺,但要是情況允許,也不會出此下策。

“可以。”他道。

祁不硯抱著她走了幾步,賀歲安雙腿垂在他腰側,要用力支撐。她

() 本來就沒多少力氣了,腿從他腰間滑落,被他伸手撈了回去。

賀歲安下意識道謝,他仿佛被逗笑了:“不是你在幫我保持清醒?為什麼還向我道謝。”

好像也對喔。

賀歲安沒太在意這個細節,聚精會神觀察這間冰室。

冰室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隻有幾面冰牆,看似密封,人待在其中又能呼吸。所以這裡有通風口,他們可以先找到通風口。

對了,她袖裡有火折子。

賀歲安決定用火折子生出來的火苗去找風吹進來的方向,讓祁不硯走到冰室中間,等待片刻,仔細看火苗往哪個方向動。

朝東南方向動。

也就是說從西北方向吹來。

她又讓祁不硯去冰室的西北方向,賀歲安戳了戳隱藏在冰牆裡不宜察覺的小孔,這個小孔連一根手指也伸不進去,似乎沒用處。

祁不硯卻彎了眼。

他後退幾步道:“足夠了。”

數條天蠶絲從祁不硯護腕飛出,鑽進小孔,天蠶絲新發於硎,隻需找到切入口。他往左拉,它便切割掉左側的一塊厚冰。

“啪嗒”又有一塊大冰塊墜地的響聲,砸得滿地碎冰,濺到祁不硯的靴子旁,有些碎冰也濺到了賀歲安堆垂在他腰間的裙裾。

隻能外進的冰室就這樣被他們強行弄出了一個出口。

她快速從他身上下來。

賀歲安眉梢染喜色,拉著祁不硯往外走,怕晚一點會出現什麼變故:“我們可以出去了!”

走了幾步,她驀然停下。

前方有個用人骨堆砌成的巨大水池,詭異得很。

還有人。

是一名絕色青年,他正襟危坐在天然的石桌前,桌上是一把古琴,用上好的紫檀木製成,琴身雕紋精致,吊掛著紅穗子。

白衣襯得青年愈發地仙風道骨,透著有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他像是才注意到他們,抬起頭來,書生氣質,如溫潤的君子。

他微笑道:“你們可知擅闖古墓者會有什麼下場?”

長指劃過琴弦。

琴音輕柔。

青年雙手壓住琴弦,薄唇微動,給出了答案:“死。”

賀歲安打量著此人,從心道:“我們掉落在冰室,您分明有機會進去殺了我們的,可您沒有。您並不想殺我們,對麼?”

青年又慢慢彈起琴,說話的嗓音落於其中猶如林籟泉韻:“小姑娘,不要妄圖揣測我的心思,不過我現在給你們離開的機會。”

她朝他行了個禮。

“抱歉,前輩,我們有要事,必須留在古墓。”

青年撫琴的手微頓,似很無奈地輕輕歎了口氣,繼續彈琴道:“如此便留你們不得了。”

“殺。”他低聲道。

此話一出,有幾人出現,不是傀儡,而是活生生的人。

他們是青年的手下。

不同於青年纖瘦的身姿,他們面容粗

獷,身體高大壯實,體型看著有二個賀歲安那麼大。

他們凶神惡煞,一人手持一把大刀,有幾十斤重。她可能扛都扛不起來、還會被大刀壓死的那種,賀歲安拉起祁不硯就想跑。

打不過便跑,她不會逞強。

一般她都是打不過的,所以逃跑練得很熟練了。

可他們反應極快。

有二人搶先一步到達出口,淩厲的刀風刮向賀歲安,削下她一截發絲和幾條絲絛,發絲、絲絛在半空旋轉幾圈,飄落地。

青年好整以暇撫琴。

他似不會再乾涉接下來的事。

賀歲安心提得很高,他們又是一刀劈向一看就不會武功的她。

她推開祁不硯,自己也沒有站在原地等人砍,朝旁邊圓潤地滾去。逃不掉,賀歲安可以躲。

祁不硯處變不驚撿起賀歲安被人削落的發絲與絲絛,語氣像小孩被人損壞了自己的玩具:“你們怎麼弄斷她的頭發了。”

賀歲安也被他的腦回路奇怪到。

頭發沒了就沒了。

她人活著就行了,為什麼要在意那斷掉的頭發?

祁不硯道:“我可是很喜歡她的頭發的……我養了她這麼久,她這些頭發應該也算是我養出來的,所以你們能幫我接回去麼?”

這些人自然是不會管他的,默契地想先解決掉祁不硯,他們快速移動步伐,將他圍在中間。

大刀在他們手中如流水般靈活。

祁不硯抬腿踢偏一把快要落到他脖頸上的大刀。

電光火石間,他又旋身踩到從背後襲擊過來的男人的肩上,再屈膝撞向不遠處持大刀的另一個男子的頭顱,將人撞得腦嗡嗡叫。

招式快捷,難以防禦。

“我問你們呢,能不能把她的頭發接回去。”他再問一遍。

“我接你娘!”

被祁不硯用膝蓋撞腦門的男子咬牙抵住疼,抬手抓住了少年的腳踝,想拽他落地。

不曾想祁不硯柔韌度極好。

他被男子拽住腳踝後,以一種刁鑽的弧度彎起腰,握著匕首,削向男子的頭。

男子隻感覺頭頂一涼,頭發及頭皮都被削了去。

祁不硯平安落地,掌心躺著男子粗糙的頭發和帶血的一大塊頭皮,新鮮血液順著指間蔓延。

他生得一張菩薩面,此時的眼底卻有著極致的狂熱與興奮:“很好,既然你都無法替她接回頭發,那我殺了你們不過分吧。”

“瘋子!”

連頭皮都被削去的男子疼到面部扭曲了,怒瞪著他道。

祁不硯微歪了下頭。

垂在他腰間的墨發也隨著傾斜,銀飾相撞:“瘋子,好久沒聽過這個稱呼了呢。”

“你……”

男子還想說話,卻說不出話了。

祁不硯不知何時來到了他身後,用一條細細的天蠶絲從後面勒住了他的脖頸,“哢嚓”地勒斷頸骨。少年莞爾:“

真好聽。”

青年見勢不對,離開古琴。

他走到賀歲安面前,提起長劍指她:“你叫他住手。”

他們怎麼都喜歡拿她去威脅祁不硯,賀歲安搞不明白。她看了一眼青年的長劍,懼意是有的,卻沒聽從他的話,轉身跳入水池。

青年本以為這小姑娘看著性格軟綿綿的,好拿捏,沒想到倒是個硬茬,竟敢跳進養蠱池。

膽子真大。

這是寧願死,也不受威脅?

眼看祁不硯快要解決掉所有人了,他略一沉吟,離開了此地。

有一件事,他想錯了,

賀歲安跳下去之前,隻以為這個是普通的水池。

當看到正在遊動在水底的蟲蛇時,賀歲安奮力往上爬,手剛碰到岸邊,卻被一條有麻痹人身體的能力的蛇順著腳踝爬進裙底。

她差點想叫出聲。

但忍住了。

祁不硯要對付其他人,她先靠自己爬上岸再說。

由於還在水裡,賀歲安很難甩掉它,於是她一鼓作氣爬上岸。

卻在爬上岸的那一刻被蛇咬了一口,麻痹身體的功能立刻見效,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賀歲安靠自己的能力上了岸。可蛇還在裙裡。

這條蛇僅有致人麻痹的毒性,不會傷人性命,隻要等體內毒性過去後便能恢複了。

賀歲安舌頭也麻痹了。

她看見祁不硯把那些人都殺了,朝自己走過來。

少年先用乾淨的冰水細致地衝洗掉手上的血液,奇怪賀歲安為什麼躺在地上不動,一開始以為是她從水池裡爬上來太累了。

後來才發現不對。

“賀歲安?”

祁不硯目光掃過賀歲安,瞧見有東西在她襦裙下爬動。

蛇。

他伸手進去,將蛇抓出來,被蛇咬了一口,毒性再大的蛇對祁不硯都起不了效,更彆提它。

賀歲安遲鈍半拍。

祁不硯……他剛才是把手伸進了她的襦裙裡?賀歲安知道祁不硯對她不是那種意思,隻把她當蠱來養,但多少還是覺得難為情。

襦裙裙裾又動了下。

似還有東西在爬動,隻有賀歲安清楚並不是的。隻是襦裙在水池裡弄濕後,隨著重量塌動。

可不是賀歲安本人的祁不硯剛抓了條蛇出來,很容易認為裡面還藏著另外一條蛇。他左手抓著蛇,右手又伸了進去,慢慢地,指尖探到一個地方,又被咬住了。

不像蛇,像河蚌。

所以這不是蛇。

也不像是蟲,那是什麼?

咬住他手指的方式也很奇怪,不像咬,更像包裹住。祁不硯那張綺麗的皮囊露出茫然,他明知道賀歲安暫時無法回答,看向她的眼神仍似具有詢問之意。

她耳垂紅到不能再紅,生無可戀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