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1 / 1)

李春晝剛送走徐雁曲,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看到麗麗在她跟前蹦來蹦去,一個勁兒的把半透明懸空屏幕展示給她看:

【宮裡的副本又死人了,救一救啊姐!!!】

李春晝的第一反應卻是看向李折旋,李折旋跟她對視一眼,悄無聲息地從李春晝身邊離開。

“宮裡的副本,是太妃那個吧?”李春宙湊頭在屏幕前看了兩眼,抱起齊樂園往小院裡面走。

在外面春華樓人來人往,實在不方便說話。

李春晝一邊走一邊向齊樂遠了解情況,“你們現在對這個副本了解多少了?”

齊樂遠把剛剛從群裡看到的消息向李春晝簡短地轉述了一下:【洪武翻了過往的宮廷記錄,唯一能跟三胞胎牽扯上關係的就是前朝的淑妃,淑妃娘娘生了一對雙胞胎,兩個男孩,其中一個在不到五歲的時候夭折了,另一個在奪嫡中也死掉了,皇位被現在的皇帝和首輔聯手撿了個漏,從那以後,淑妃娘娘就有點瘋瘋癲癲的了。】

大梁沒有兒子的妃嬪,在皇帝死後,一部分會安排去守靈,另一部分安排去出家的,位份稍高一些的則被統一安排居住到冷宮中,例如靜心菀,靜心菀並不是犯了罪的嬪妃被關押的地方,而是用來供先皇這些不受寵的嬪妃們群居,隻有生下了皇子的妃子才有可能在皇上死後被兒子接出宮外,頤養晚年。

李春晝一目十行地看下來,點點頭,“你們查得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宮裡有下過好幾次副本的老手,但是據他說,現在怎麼也靠近不了凶煞,而且出不了靜心菀,簡直就像是被關進籠子裡一樣。】

“其實這個也簡單,”李春晝搖著扇子說,“隻要讓她以為你們是雙胞胎就好了,這樣淑妃娘娘就不會拒絕你們靠近。”

齊樂遠聽了以後更頭疼了,抓狂地說:【可是玩家的身份裡根本就沒有雙胞胎啊!】

“還沒說完呢,”李春晝不慌不忙地補充道:“或者找一面跟人等身高的鏡子,斜靠著鏡子站著,讓淑妃娘娘從她的角度看過去是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就好了。”

【……這樣居然也行?】齊樂遠不可思議,但還是把李春晝告訴他的辦法跟群裡的玩家說了。

片刻後,小石頭發來消息說:“真的可以!然後呢,然後該怎麼做?”

“淑妃娘娘的心結就是她明明生了兩個兒子,最後卻依然落得個無依無靠的下場,通關此副本的方法有兩種,一個是打破‘籠子’,另一個是殺死凶煞,最簡單辦法就是找個皇子跪下,喊她一聲媽,保證給她安養晚年就好了。”

齊樂遠忙把李春晝說的話發到群裡,梁峰雨已經被殺死了,但是好在另外兩個剛被找回皇宮的玩家還活著,琳琅在側面幫忙扶著鏡子,梁嘉佑撲通一聲跪下,抱著淑妃娘娘的腿就喊媽。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宮女發消息說,他們已經通關第二個副本了。

【梁嘉佑】(四皇子):“那個,各位大佬,有沒有人會

複製NPC數據啊?”

【施固】(乞丐):“你想複製誰的?”

【梁嘉佑】(四皇子):“我要複製淑妃娘娘的數據,通關以後帶回我的係統空間裡給她養老!”

【梁文是】(五皇子):“一個遊戲而已,你還當真了。”

【琳琅】(宮女):“梁風雨的屍體怎麼處理?”

【成穎初】(妓女):“宮裡應該有類似內務府的機構吧,他們應該會處理的,問題是怎麼把這一茬給說過去?”

【古財】(客商):“等等。”

【古財】(客商):“打開梁峰雨被切成兩半的屍體,看一看裡面還有沒有腦子。”

他這話一發出來,所有人都愣了愣,片刻後也慢慢明白過來。

片刻後,琳琅將一張駭人的圖片發到群裡。

不管怎麼看,人體對半分開的剖面圖都讓人覺得詭異,從琳琅發過來的照片來看,屍體的切割面光滑整齊,鮮紅的血肉黃色的脂肪白色的骨骼構成了一副色彩鮮妍詭譎的畫面。

梁峰雨的腦內空無一物,跟第一個玩家死時如出一轍。

【古財】(客商):“昨天死在淑妃手下的那個玩家也是這樣嗎?腦子消失了?”

【穎蕾】(宮女):“昨天我太害怕了,沒有仔細看,不過……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她腦袋裡面好像也是空蕩蕩的。”

【嚴清澤】(客商):“我靠,什麼意思?”

【王汝玉】(王家二小姐):“也就是說兩個凶殺,雖然殺人的手法不一樣,但是腦子全空了是嗎?”

【施固】(乞丐):“看來殺死玩家的和把腦子拿走的確實不是同一個人,或者說,東西。”

齊樂遠看向李春晝,【春娘……這件事你知道嗎?】

李春晝慢慢扭頭看向他,她眸子澄澈,張了張嘴正要說話,恰好在這時候,李折旋回來了。

在遠遠望見李折旋的一瞬間,齊樂遠電光石火間心領神會地意識到了什麼,然而下一秒,當他不小心與李折旋對視了一秒,轉瞬間,齊樂遠便將心裡剛才的想法忘了個一乾二淨。

群裡有人詢問齊樂如何得知通關副本的方法,齊樂遠看了一眼李春晝,李春晝搖著扇子輕輕搖了搖頭,齊樂遠便胡謅了個理由蒙混過去。

***

晚上天還沒黑透,空中就已經積滿了烏雲,青石板路潮濕生苔,後院人工挖填出來的小湖畔漾起細紋,李春晝抱著麗麗從橋上走過,此時正值盛夏,荷花開得正香,層層疊疊翠綠的荷葉淹沒了湖中遊動的錦鯉。

春華樓在整個平康坊裡是一頂一的熱鬨,天色未暗時已經張燈結彩紅彤彤的一片,過往的行人見了便知道,這是春華樓開始做生意了。

望著湖面被帶起輕微的漣漪,和周圍沉悶的空氣,齊樂遠忽然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可是究竟是什麼呢……他絞儘腦汁地想著,腦海中卻始終一片空白。

李折旋沉默地跟在李春晝身邊,盛滿

了露水傾斜下來的荷葉歪向一邊帶露珠的花上,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朦朧似夢般的清香,黛瓦白牆籠罩在細雨裡,空中也彌漫著如煙的水霧,齊樂遠恍惚間,真覺得眼前的一切像夢一般。

簷下淅淅瀝瀝,不知何時方休。

穿著木屐來回的下人們都是雨點子般,匆匆走動著,他們低頭含著胸,竭儘所能地遮掩自己的存在。

在春華樓被漆成絳紅色的深廊儘頭,有飛鳥在上空輕輕掠過。

李春晝微笑著朝跟自己打招呼的人點頭,樓內人聲鼎沸,李春晝卻徑直走向老鴇,低聲問:“媽媽,錢公子今天來了嗎?”

老鴇幫她梳理了一下額前的碎發,說:“看看這一頭的汗,春娘又出去玩了?”

李春晝聽出她話裡不滿的意味,微微低頭看了一眼李媽媽緊緊抓著自己胳膊的手,拍了拍她的手,也假模假樣地輕聲道:“媽媽,你看你,老是不放心我,我今天沒出去,我怎麼可能舍下樓裡這麼多姐妹還有你,離開春華樓呢?”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虛假的笑意與融洽,李媽媽心裡歎了一口氣,心道這丫頭翅膀是越來越硬了,但是她面上不顯,隻說:“好了好了,媽媽已經幫你把錢公子的見面定在明天了,先去陪客人吧。”

近幾日邸報上最大的新聞就是“連環殺人血案”,李春晝的名字反複出現在裡面,乍一看不知道的還以為死的是李春晝本人。

凶殺案跟牡丹娘聯係在一起,為這樁無頭屍案增加了幾分桃色逸聞,結果李春晝的生意不僅沒有被影響,指明要見李春晝的客人反而到達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數目,若不是李春晝提前跟老鴇說好,錢少爺想要再見到她,怕是要等到一個月之後了。

李春晝一邊微笑著聽熟客說話,一邊輕輕撫摸著麗麗的羽毛。

對面兩位公子稀奇地看著她,養貓養狗養鸚鵡的妓女他們見得多了,養土雞的倒是第一次見。

兩人都以為她是癖好有些奇怪,對於李春晝抱著一隻雞坐在桌前的事倒也沒有發火,李春晝現在還沒有開臉,接待的都是清客,兩位公子也自恃身份和體面,對待李春晝的態度也算得上彬彬有禮。

齊樂遠輕輕啄啄李春晝的手,打字道:【現在已經解決了兩個子副本了,剩下那兩個子副本咱們什麼時候解決?】

李春晝拿扇子輕輕扇著風,鬢邊的一縷碎發微微搖晃,還有客人在面前,她不方便多說,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齊樂遠頓感這樣的交流方式效率實在是太低了,於是在自己的空間裡翻找起來,雖然已經聽群裡的玩家說過這個副本裡什麼技能都用不出來,但齊樂遠不太相信,明明在山上的時候他還對著紅豆用了一個保命技能。

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想法,他想看看有沒有什麼能讓方便自己跟李春晝交流的技能。

在齊樂遠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李折旋忽然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奇又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定格在齊樂遠眼前的工具欄上。

齊樂遠正出神

,一股熟悉的感覺從屁股的位置傳過來,如果他是一隻真正的母雞,那麼齊樂遠大概會知道這是馬上要下蛋的感覺,可惜他並不是。

偏偏這枚蛋又比之前的大上很多,泄殖腔處的肌肉緊緊鬆鬆,雞蛋進進出出,這枚對於齊樂遠來說過於龐大的雞蛋偏偏就是產不下來,齊樂遠的泄殖腔被擴張成一層幾乎透明的薄膜,整顆雞蛋艱難地往外擠,給人一種帶有□□意味的聯想。

正巧這幅難以言喻的畫面被對面兩個客人收儘眼底,不管他們在家裡是庶子還是嫡子,畢竟都是金銀堆裡長大的,平時十指不沾陽春水,這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母雞下蛋。

坐在李春晝對面的客人促狹地笑了一下,用手肘碰了碰旁邊的朋友,兩人對視一眼,帶著男人都懂的意思,會心一笑。

兩人的目光注視如有實質,過於強烈的視線幾乎帶有溫度,正在下蛋的齊樂遠感受到他們的目光,轉過頭,向著那股視線的來源看過去。

兩人長得並不算醜,但是在他們露出那種一言難儘的笑容的一瞬間,還是顯得油膩猥瑣,其中一人了然道:“怪不到春晝姑娘要養雞……”

一瞬間,齊樂遠心頭湧起一股很複雜的感覺。

他第一反應是覺得惡心受辱,這兩個人居然拿帶有□□意味的揶揄眼神盯著一隻雞下蛋。

因為齊樂遠是人,而且他的自我意識是一個男人,所以他覺得兩人對自己的凝視是一種冒犯。

可惜在那兩名男子眼裡,現在在桌子上下蛋的隻是一隻名叫麗麗的小母雞,不論是雞還是雞蛋,他們從小到大吃過無數個,所以他們不覺得需要尊重一隻雞,這隻雞更不可能會覺得自己受到冒犯。

他們不在乎這隻雞有沒有能力,是否擁有過自由,他們隻在乎它能不能下蛋,它的血肉能不能吃。就算齊樂遠現在突然口吐人言,告訴他們自己也是個活生生的人,眼前的男人們也隻會覺得可笑。

憤怒和惱火湧上齊樂遠心頭,緊接著他心裡咯噔一下,忽然想起自己好像也用類似的眼神盯著某個,或者說某些女性看過,想到此,齊樂遠心裡膨脹起來的怒氣像是一下子被針戳了個洞,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厚重的泥巴嚴嚴實實包裹住,透不出氣,儘管憤怒,卻再也不能理直氣壯地發泄怒火。

春華樓的、整個盛京的、苟延殘喘在這個封建朝代當中的……所有的女人,都活得像這雞一樣。

李春晝用扇柄敲敲桌面,呼啦一下展開扇子,用扇面擋住了齊樂遠的泄殖腔,她把麗麗抱進自己懷裡,帶點不高興的意味,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對面的客人。

像李春晝這樣的美人即使是生氣,也是活色生香的,對面的兩個男人立馬賠笑著哄起人來。

回去的路上,齊樂遠一反常態,異常沉默。

李春晝輕輕用手撫摸著麗麗的羽毛,卻沒有安慰他的意思。

齊樂遠的痛苦是一時的,然而對於春華樓裡的姑娘而言,她們可能這輩子都沒法輕易地擺脫這個泥潭。

【對不起。】齊樂遠忽然冷不丁地開口,第一次低下了高傲的腦袋。

齊樂遠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第一次見到李春晝的時候,曾在心裡想過把李春晝複製下來,豢養在係統空間裡,齊樂遠如今想起這些事,想起曾經與李春晝之間的種種過往,以及他無意間對彆人做出過的評價,齊樂遠就好像忽然開竅了一樣,突然懂得了自己的冒犯之處,這些重重往事像根刺一樣,不深不淺地紮進了齊樂遠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