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1 / 1)

還沒等上午約好喝茶見面的客人到來,就聽到外面敲鑼打鼓,一陣喧喧嚷嚷的動靜,李春晝在雅間裡單手撐著腦袋向外看過去。

齊樂遠也在探頭探腦,問:【外面怎麼了?】

李春晝百無聊賴地說:“皇上又找到他的好大兒了,不過這次進度好像比其他幾次都快,是因為簡候嗎……?”

齊樂遠瞪大眼睛,滿腦袋問號地問:【什麼意思?!】

李春晝撥弄著自己腰上的流蘇,說:“皇上有三個流落在民間的私生子,現在找到了,自然要認祖歸宗……不過他們三個都是玩家。”

齊樂遠一瞬間理解了,【好家夥,真是抽到隱藏角色了。】

李春晝稀奇地看著他,問:“麗麗你很羨慕他們嗎?”

齊樂遠想到自己用了一張S級技能卡變成了一隻雞,他們卻一下子從平民變成皇子,倔強地說:【不,我隻是痛恨階級差距對群體的分化和人格的扭曲!】

李春晝慢悠悠補充道:“更痛恨為什麼突然變身皇子的不是自己,對吧?”

【……】齊樂遠破罐子破摔道:【爽,好爽!這種被拆穿的感覺太奇妙了!驚訝、興奮、惱怒,我維持許久的痛苦表演竟然被你這麼輕描淡寫地說出來了,我的情緒現在被你玩弄,太爽了姐,再多說點!】

李春晝噗嗤笑出來,久違的笑容讓齊樂遠也難免多看了兩眼。

她在春華樓裡的生活倒也不是不快樂,平時總是被迷戀自己美色的男人巴結討好,李春晝其實挺快樂的,她吃的用的玩的,都算得上是整個盛京城裡最好的,但是這些都不是真正讓她感受到快樂的東西,李春晝在春華樓裡,能替梁長風做很多事,幫他連接關係,傳話,敲打心思浮動的牆頭草……因為重複過太多次,李春晝做得越來越完美,越是天衣無縫,反而覺得更加疲憊。

【不過你說‘這次進度比其他幾次都快’是什麼意思?】

李春晝收攏笑意,伸手算了算,“今天是副本開始後的第五天,之前找回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是發生在第七天的事,這件事提前了。”

【肯定是簡候乾了什麼,】齊樂遠沉思起來,【但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李春晝手裡的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不急不慢地說:“既然他知道接下來每個階段會發生什麼,以及每個子副本的觸發節點,看來確實對這個副本有管理權限,提前觸發第二個子副本大概是為了讓你們更早通關這個子副本,方便他檢查。”

【沒錯,雖然他是管理員,但是找bug的方法也無非就那幾種,先檢查部件(子副本),再檢查他們整體組裝在一起後的運轉狀況——看看四個子副本都完成後能否順利通關副本世界。】

“嗯,”李春晝點點頭,“紅豆的副本已經過了,所以他才會主動聯係你,我覺得他應該也會親自去現場再檢查一遍。”

【那他為什麼不直接劇透給我們,讓我們直接速通副本呢?】

“麗

麗,雖然你平時看上去拽拽的,原來是個很單純的人啊。”李春晝輕輕笑了,繼而說:“我覺得他之所以沒有這樣做,一是因為他們那個主神係統可能有什麼不允許員工幫助玩家通關的規定,再者,萬一副本沒有任何bug,隻是前面一百二十批玩家能力不行,他幫你們直接通關了,肯定會受上級責怪吧。”

李春晝頓了頓,低下頭,在齊樂遠面前歎了一口氣,“至於死在子副本裡的那兩個玩家,簡候應該根本不在乎。”

物傷其類,齊樂遠的神情也沉重起來,忿忿地罵了兩句主神係統。

就在這時,李春晝溫柔地摸上齊樂遠背部的羽毛,神色真摯地說:“但是沒關係,我會幫麗麗你們的,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都是通關四個子副本。”

齊樂遠心裡有點不動聲色的感動,同時也想到了更遠的地方,【如果四個子副本都完成了,我們卻依舊不能離開這個副本世界怎麼辦?】

李春晝與齊樂遠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說出了那兩個字:“重啟。”

***

李春晝今天要見的客人是四大家族裡王家的人,雖然隻是個旁支的庶子,身份不算顯貴,但是野心卻不小,來見她的目的不是為了一睹真容,更多的是為了旁敲側擊地打聽二皇子的消息,李春晝正笑眯眯地應和他,恰巧徐雁曲來了。

徐雁曲穿一身深綠色羅衣,身上一股淡淡的脂粉香味,像是剛卸了妝過來的,那張臉依舊妖豔如桃杏,唇上像是閃著一層水光,嫣紅的唇色因此顯得色澤更豔,耳邊一對金環還因為走動時的動作微微晃著。

徐雁曲自小唱戲,武生和青衣都扮得很好,但是更受歡迎的還是他的青衣扮相,梨香院唱十場霸王彆姬,裡面少說七場的虞姬是他扮的。

李春晝見到他來,興奮地揮揮手,讓侍女過去請徐雁曲來坐。

徐雁曲背著手,姿態優雅地緩步走過來。

王公子約好的時間還沒到,李春晝也不能提前離場,所以隻能委屈徐雁曲跟她一起陪王公子閒聊。

李春晝托著下巴,遠遠眺望著正門的方向,無聊道:“好想吃徐家的杏仁酥啊。”

對面王家的公子聽到她這句話,立刻忙不迭地說:“我來的路上正好經過他們家店門前,明日我就給姑娘帶來。”

李春晝咧著嘴,樂嗬嗬地笑道:“不用麻煩王公子,我就是說說而已,沒準明天就不想吃了。”

徐雁曲瞥她一眼,不緊不慢地把一直藏在桌子底下的那隻手拿了上來,連帶著手裡勾著的那袋糕點一起擺到了桌上。

李春晝喜出望外,一下子瞪大眼睛,眼睛亮晶晶地站起來,兩隻小手撐著桌子問:“哇!你哪來的?剛買回來的嗎?雁哥兒你真好!”

徐雁曲遞給她一個溫和裡帶著幾分縱容的眼神,李春晝繞到桌子這邊,興高采烈地抱著他晃了晃。

王公子略顯訕訕,看了一眼徐雁曲,不好意思說什麼,誰不知道徐雁曲現在是三皇子眼前的紅人,再者說,跟一個戲子計

較,王公子丟不起這個人。

徐雁曲不用抬頭都能猜到旁邊的男人在想什麼,他笑吟吟地把手搭在李春晝腰上,眼看王公子臉都綠了,又善解人意地說:“春娘,是不是我說錯話了,打擾了你和王公子……王公子不會生氣吧?”

李春晝跟徐雁曲有十來年的交情了,李春晝一生中第一次刻出來的木雕就是送給徐雁曲的,他收到的時候隻是溫和而平淡地點評道:“有點醜……不過看得出來春娘已經很認真了。”

李春晝當時以為他不喜歡,結果第二天就看到他用繩子把木雕掛在自己腰間了。

這幾年下來,李春晝不是沒有給他送過新的、手藝更精湛的木雕,但是徐雁曲依然固執地把她第一次刻出來的飛鳥帶在身邊。

李春晝看了都嫌醜,但是心裡又有點微微的開心,她其實很喜歡這種被人在乎的感覺。

後來李春晝又給其他人送過木雕,徐雁曲也不再是世界上唯一一個擁有她親手雕刻的木雕的人,但是他依然隨身掛著那隻怪模怪樣的小鳥。

徐雁曲在李春晝心中的地位不同於她與之逢場作戲的那些男人,在李春晝與穀夌凡鬨掰之後,徐雁曲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牢牢占據著最好的朋友的位置,因此儘管聽出徐雁曲對王公子有些陰陽怪氣的意思,李春晝依然裝作沒聽到一樣,沒替王公子說話,打了個哈哈就過去了。

即使李春晝打了圓場,王公子依舊不太開心地走了,李春晝也沒心思像平時一樣演戲,稍微挽留一下。

徐雁曲看出來她今天心情不佳,他用兩隻蔥白的手指捏住李春晝手腕,李春晝疑惑地看著他,想要甩開他的手,“你乾什麼?”

用了勁兒卻發現根本甩不開,李春晝氣哼哼地說:“快放開我……”

徐雁曲假裝沒聽見,閉上眼掐指一算,睜開一隻眼睛神神叨叨地問:“春娘,你最近是不是比較焦慮?壓力很大?”

李春晝不鬨了,掰著徐雁曲手指頭的手也老老實實放下了,摟住他的胳膊感慨地說:“真是大師啊,算得真準!”

“跟我講講?看看我能不能給你幫上點忙。”徐雁曲笑眯眯地問。

他像個老媽子一樣,總替李春晝操心很多事,恨不得把她照顧得事事周全,但是他的照顧與梁長風不同,徐雁曲總是給人柔軟和體貼的感覺,他從來不會直接乾預李春晝的人生,隻是在旁邊溫柔地陪著她。

要說的話太多了,可是李春晝找不著頭,便隻是含糊地叫了一聲,把頭歪在徐雁曲肩上,跟徐雁曲亂七八糟地抱怨著煩心事。

她說二皇子不願意讓她去見那個最近名氣很大的那個方士,便眨巴著眼睛問徐雁曲有沒有辦法。

三皇子年紀輕,愛看戲,也喜歡捧角,徐雁曲算是三皇子身邊的紅人,想要打聽消息總是不難的。

徐雁曲被她磨了沒一會兒就鬆口答應了,說會想辦法給李春晝牽線,讓她能夠見到那名方士。

李春晝這才露出了點平時的笑模樣,徐雁曲無奈地看著李春晝,苦笑了一下。

鼻腔裡聞著風裡的熟悉的胭脂香粉味道,徐雁曲不由自主地偏開了視線。

儘管面上掩飾得很好,但是徐雁曲無法否認,當李春晝摟著他胳膊的時候,他的心也在怦怦跳。

望著李春晝笑魘如花的臉,徐雁曲終於真真切切地明白,你喜歡一個人就是忍不住為她一推再推,退到沒有了自我,重要的是她會利用你嗎,重要的是你想要她開心。

當徐雁曲面對著李春晝,他總是會克製不住地感到他們的關係不止如此,從五歲到十五歲,十年的光陰,相識的日子早就比不相識的日子多了,偏偏也是因為這十年,他們之間的關係又隻能這樣。

叫你不甘心,又叫你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