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晝仰頭對梁長風笑,她太漂亮了,嚴格來說李春晝的長相並不屬於當下流行的類型,但是她長相上的這種獨特反而突出了她那股子特彆獨特的氣質。
穀夌凡也是美人,不然不能蟬聯花魁三年之久,但是溫暖的太陽和清冷的月亮如果出現在同一時刻,沒有人會關注月亮。
畢袁思注意到穀夌凡扶著樓梯扶手的那隻纖纖玉手正緊緊地攥著。
齊樂遠從人群中鑽出來,幸災樂禍地在畢袁思鞋面上狠狠踩了他一腳,然後便大搖大擺地朝樓上雅間走去。
李春晝陪著二皇子走進雅間,劍一頗為知情識趣地停下腳步,守在房間門外,沒有跟進去。
一進了雅間的門,李春晝便撲進梁長風懷裡,伸出兩隻小手捧住二皇子的臉,她看著二皇子眼下隱隱浮現的青黑,皺起眉頭說:“二爺又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她拉著梁長風來到床上,跪坐在床上,然後摟著梁長風的腦袋按在自己大腿上,用熟練的手法給他按摩。
李春晝的小腹跟著呼吸柔軟地起伏,梁長風鬼使神差地伸出手,隔著衣服觸摸她的小腹,觸碰到李春晝的體溫和那股鮮活的生命力。
梁長風的喜愛和怒氣一樣鮮少在人前表露,大抵是因為出生在帝王家,從小就被教導要保持身為皇子的威嚴,如此生活了三十年,此時此刻,梁長風卻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起小時候闖進空空蕩蕩的長樂殿,趴在先皇後身邊睡覺的感覺。
先皇後漆黑的長發蒙住他的臉和眼睛,好像怎麼也掙脫不出來,那時梁長風恍惚間有一種感覺——自己會被溺死在母後溫熱的懷抱裡。
而李春晝的肚子又瘦又平,梁長風將手放上去比量了一下,好像兩隻手就能圈起來,雖然他平時也會摟著李春晝的腰,但是隔著衣服的觸感到底還是不同的,儘管她肚子裡根本沒有小孩,梁長風依舊把手伸到李春晝衣服下,就這麼放著,好像有些迷戀她小腹上柔軟的觸感。
先皇後離世的時候年紀並不大,活到三十五六歲,一命嗚呼。梁長風當時十五,她對梁長風說的最後一句話時,還死死抓著他的手,要他當上皇帝。
之後先皇後便被葬進皇陵去了,生前被關在深宮裡,死後也落不到一個自由。
每年祭祀的時候,皇上總要單獨留出一些時間給二兒子,讓他上香時跟他母親說幾句話,鞭炮皮、紅紙碎屑被風吹得洋洋灑灑,香灰屑聞久了也就不覺得嗆鼻了。但是流言還是在的,每每提起先皇後,大家想起的還是梁長風弑母的傳言。
但是一切終將是要消失的,正月裡風嗚嗚地吹,梁長風跪在大殿裡,將香點燃,其實無所謂鬼神之論,卻也仰起頭來,演戲一樣,一動不動地望向空中。
明明感受不到悲傷,卻因為大家都在哭,也跟著面無表情地掉了兩滴眼淚,在熟悉他的人看來,應該是很詭異的事情。
梁長風坐起來,把李春晝抱到自己大腿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揉捏著她的腰,神情漸漸放鬆下來。
李春晝掙紮著起來,拿起床邊小餐桌,擺到床上,然後才又縮回二皇子腿上,她嘴裡塞滿了甜膩膩的糕點,一邊吃一邊問梁長風:“二爺,塞北是不是快要打仗了?”
西北的戰事已經僵持了幾個月了,現在是夏天還好些,等秋天一到,匈奴人物資匱乏,恐怕又要南下掠奪大梁,到時北方恐怕會是一副戰火連天橫屍遍野的悲慘景象。
梁長風用大拇指抿下她嘴邊的糕點碎屑,塞進她嘴裡,漫不經心地說:“宓老將軍要是調走了就說明要打仗了,沒調走就是不會。”
宓家世代為大梁駐守邊疆,宓將軍,也就是宓鴻寶的父親就死在西北。
宓鴻寶的母親宓夫人是當今聖上胞妹,若是論起輩分來,宓鴻寶其實是梁長風表弟,但是宓鴻寶從小被嬌生慣養長大,在宓夫人有意無意的縱容下,根本沒上過戰場,是個出了名的紈絝子弟。
大梁和匈奴人若是真打起來,能帥大軍出征的恐怕也就隻有宓老將軍一個人了。
“打仗很燒錢吧?二爺……二爺要是沒有錢了,春娘就把首飾都賣了,把錢給二爺。”李春晝在他懷裡仰著頭賣乖。
梁長風哼笑一下,知道她也就是嘴上賣乖,但依舊滿意地單手扶住她的下巴,說:“傻丫頭,皇權可以壟斷很多東西,爺想賺錢還不簡單嗎……你那些首飾,知道你舍不得,留著吧。”
梁長風撫摸著懷裡李春晝的輪廓,像是在摸一隻心愛的小貓小狗,或是什麼名貴擺件,他仔細地把玩著屬於自己的瓷器,檢查她有沒有受損、破裂。
確認她並沒有受傷後,梁長風把下巴放在李春晝肩膀上,眼瞳微微一轉,冷不丁地問:“春娘,你今天早上跟宓鴻寶去哪裡了?”
他臉上看不出喜怒,聲音平靜地說:“暗衛說你們突然消失了,春娘,你不打算跟爺解釋一下嗎?”
李春晝咀嚼的動作一頓,胡謅道:“去城外小山坡了,有一個丫鬟逃跑,我們去找人了……二爺不相信的話可以去問世子,至於暗衛跟丟了我們,”她半真半假地笑道:“可能是因為那地方鬨鬼吧。”
梁長風眸子顏色很淡,看上去總是給人一種薄情的感覺,他低頭看了李春晝兩三秒,她腦後的牡丹花香味一陣陣往梁長風鼻尖撲。
梁長風微微低頭,像是要去嗅那朵牡丹的花心,李春晝乖巧地一動不動。
梁長風快碰到李春晝頭上牡丹花時卻又忽然一偏頭,咬上了她的耳尖,李春晝身子微微一躲,眨眨眼,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梁長風被勾得在她唇上親了親,“下個月爺要出海一趟。”
這件事李春晝早就知道,但是她依舊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問:“二爺要去哪裡?”
“還不知道,但應該時間不短,可能跨過天池,然後再回來。”梁長風遠目而望,目光倦怠沒有落點。
“二爺是想去找什麼東西嗎?”李春晝接著問。
“不,就是看看有沒有世界上還有沒有什麼大梁不知道的地方。”
“既然不知道海那邊是什麼,為什麼還要浪費這麼多時間呢?”
二皇子捏著她的下巴端詳她那張清澈皎潔,又透著些幼稚和愚蠢的臉,一邊親她的眼睛,一邊漫不經心笑道:“我們現在不去,彆人占下來了,你再想去都去不了。春娘,我們現在要是懶得去,恐怕將來的後人要怪我們。”
“哦……那二爺去吧。”李春晝眨眨眼,縮在他懷裡,慢吞吞地點了點頭。
梁長風低頭瞧她,調笑道:“爺怎麼感覺你一點都沒有舍不得的意思?”
李春晝心道,光說去,這都說了十年了,從來沒見過下個月到底什麼樣子,有什麼舍不得的?
但是這些話不能在梁長風面前說出來,李春晝隻是把頭深深埋進了他懷裡,裝出一副不舍卻又故作堅強的委屈模樣。
梁長風摸了摸她的頭發,驀地問:“……這次出行少說也要在外逗留幾年,爺帶上你一起去好不好?”
李春晝錯愕地抬起頭,以前那麼多次輪回,他可從來沒有說過這句話。
但她隻愣神了片刻,很快就燦爛地笑著答應道:“好啊!”
不管心裡想還是不想,李春晝表現出來的,都隻會是欣喜、討人喜歡的神色。
梁長風滿意地撫摸她光滑的臉蛋,不言不語,李春晝試著去望他那雙讓人看不透的眼睛,可是這麼多年過去,她依舊猜不透梁長風究竟在想什麼。
對於梁長風這種身居高位的人而言,身體上的欲望和快樂早已是唾手可得的東西,對他更有吸引力的是精神上的愉悅,不論是李春晝的表裡不一,還是她的小心思,梁長風其實都一清二楚,但他並不在意,或者說,他喜歡的正是這種半推半就,唯有看到彆人因為他的權利和地位扭曲自己真實的想法時,梁長風才會感受到格外強烈的愉悅。
至於這種討好究竟是源於權力的誘惑,還是權力的壓迫,並不重要。
***
穀夌凡雖然願意額外給大公子一個聊天說話的機會,但是她也隻願意見大公子一個人,至於剩下幾個沒資格上樓的人,李媽媽找了個姑娘陪他們在大廳裡喝茶。
這個倒黴姑娘又是杏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