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蘭斯跟著克裡亞斯來到一處湖泊旁。

附近沒什麼學生，就連用於照明的路燈都少得可憐。

漆黑的湖面像是宇宙深空，黑得要將路過的人吸進去似的，看起來有些恐怖。

蘭斯也被這氣氛弄得緊張起來，垂在身側的手握緊又放開，喉間接連滾動了好幾下。

夜色中，他看到克裡亞斯突然停在湖邊轉身，被夜色染黑的眸色冷冽又鋒利。

“你剛剛的精神力，怎麼回事。”

看來對方也發現了自己身上的異樣。

蘭斯也說不清處於什麼心態，原本緊繃的身體反倒倏地一鬆。

他向旁邊走了兩步，精準找到藏在黑暗中的休息椅坐下。

“我也不清楚。”蘭斯歪著腦袋去看克裡亞斯，“你要把我帶去研究中心嗎？”

蘭斯這句反問帶這些天真的意味，克裡亞斯雙眸中閃過不明的情緒。

“不會。”他的嗓音低且沉，但能給人很足的安全感。

蘭斯更不理解了，這人發現了自己的精神力出現異樣，竟然沒有選擇第一時間將自己送去研究中心。

克裡亞斯：“這是第一次嗎？”

沒頭沒尾地問題，但蘭斯聽懂了克裡亞斯的意思。

“是的。”他點點頭。

能夠進入軍事學校的學生，身高都不會太低，所以學校的設施也做得相對偏高。

蘭斯坐在休息椅上，腳尖堪堪碰到地面。他再稍微往後靠一點，還能坐在休息椅上晃著雙腿不落地。

“知道什麼原因嗎？”克裡亞斯認真注視著蘭斯的眼睛。

第一次見面時，克裡亞斯就被這雙漂亮又奇異的瞳孔吸引住，但當時的蘭斯受到藥物影響沒多久便徹底昏睡過去。

暴雨來的迅疾，烏雲低垂，地上開始落下豆大的水珠。

蘭斯剛準備回答克裡亞斯那個問題，手腕突然被帶著槍繭的厚實手掌握住，緊接著他就被克裡亞斯拉著站起來。

“要下雨了，跟我來。”克裡亞斯解答蘭斯的疑惑。

掌心下的手腕太細了，細得克裡亞斯忍不住皺眉。

他拉著蘭斯來到最近的建築物下躲雨，這是一處建築年齡較大的教學樓，近幾年很少有學生往這邊過來。

到了地方，蘭斯掙了掙手腕，拉開自己和克裡亞斯的距離。

克裡亞斯忍不住開口：“你需要補充營養。”

這話蘭斯最近聽了無數遍了，他下意識地跟著說道：“是是是，但是個子矮不是我的問題，我已經很努力地吃飯了。”

克裡亞斯：……

他看著蘭斯柔軟的黑發，伸出手在他腦袋上不輕不重地按了一下。

蘭斯先是僵住身子，然後有些不明所以地仰起腦袋，漂亮的金眸中滿是疑惑。

“明天我讓霍奇森給你送一些新型營養液。”

蘭斯想要拒絕，但克裡亞斯並不給他拒絕的機會，他隻能無奈答應。

之前的話題因為突如其來的暴雨被轉移，蘭斯看了會越下越大的暴雨，繼續回答克裡亞斯之前的問題。

“在奧利弗試圖向我施展精神力威壓的時候，我突然覺得很餓。”想到這裡，蘭斯也很不解。

他摸著自己的肚子，努力還原當時事情的經過：“我剛吃的晚飯，不應該這麼快就餓了。”

“那種饑餓感很奇怪，更像是……”

蘭斯表情逐漸奇怪：“更像是我的精神力覺得餓了。”

這話如果在星網的某個公共論壇上說，蘭斯都能預料到會有多少人笑話自己。

精神力是天生的，隻會隨著運用得更熟心應手，但絕對不會出現大的等級跨越，更不會有“饑餓”這種感覺。

說完這句話，蘭斯都沉默地等著克裡亞斯露出不信任，可他什麼都沒說，隻是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的二次檢測數據有問題。”克裡亞斯倏地開口。

什麼？

蘭斯驚訝：“二次檢測？”

克裡亞斯：“在摩拉星球，所有改造人都被抽取了三管血液，其中兩管都被護送到首都星的研究中心進行二次檢測。”

蘭斯有些急迫：“我的二次檢測出現什麼了什麼問題？”

克裡亞斯：“初次檢測時你的精神力等級是C級，二次檢測卻顯示精神力等級不明。”

蘭斯的瞳孔驟然一縮。

他想問克裡亞斯這會有什麼影響，卻在開口前被他扣住肩膀轉過身，視線頓時變成直面克裡亞斯。

“克裡亞斯元帥……”蘭斯茫然了一瞬。

“你的眼睛。”克裡亞斯視線緊鎖在蘭斯的眼睛上，但這一次他的眼中沒有對美的欣賞，而是被掩飾的震驚。

“我的眼睛怎麼了？”蘭斯感受了一下，沒有覺得自己的眼睛哪裡有問題。

他等了半天，沒等到克裡亞斯的回答，有些不自在的想要避開對方的視線。

“你知道嗎，你的瞳孔剛剛變成了豎瞳。”克裡亞斯鬆開了扣在蘭斯肩膀上的雙手，目光有些複雜地看著蘭斯。

豎瞳，那是動物和蟲族才會有的眼睛。

蘭斯肯定不是動物，那就隻剩下另一個理由了——

蟲族。

“豎瞳。”蘭斯輕聲喃喃，覺得今晚發生的事情有些超乎自己的預料，“可是，為什麼之前沒有出現這種情況。”

對於這一現象，克裡亞斯也說不清楚。

這些改造人在救出來以後，肯定是做過全面的檢查的，而且檢查結果到現在還在他辦公桌上備份著。

雖說摩拉星球的科技發展不如首都星，但不可能一點異樣都沒查出來。

除非這些都是近幾日的變化。

“對你來說，或許是好事。”克裡亞斯將左手遞到蘭斯眼前。

扣在他左手上的光腦彈出好友申請的虛擬光屏，克裡亞斯語言簡潔道：“記下我的通訊號，如果身體出現不適，及時跟我說。”

蘭斯愣愣的看著克裡亞斯。

壓抑的烏雲擋住了月亮，讓本就淡薄的月光徹底消失。伴隨著暴雨而來的是狂風，草木都被吹得搖搖欲墜。

突然出現的壓力讓蘭斯覺得倦意從身體深處一起湧上來。

他眨了眨眼睛，感覺酸澀無比。

鑲嵌在老教學樓牆壁上的探照燈光照在他和克裡亞斯腳下，讓他能夠看清對方鉛灰色眼眸中的堅定。

兩人的影子拖得很長，快要交織在一起。

蘭斯聽到克裡亞斯用很低的聲音說道：“研究中心那邊的結果，我已經幫你處理掉了。好好成長，有機會……離開亞斯帝國。”

——

暴雨來得快走得也快，蘭斯趁雨停的短暫時間小跑回宿舍。

希爾聽到門開的聲音從房間出來，脖子上還帶著耳機。

“你回來啦？我剛剛還發訊息問你要不要送傘。”

“不好意思，可能沒注意訊息。”蘭斯換上拖鞋，渾身上下透露著疲憊。

“啊，那你快睡吧。”

蘭斯謝了希爾的好意，回到房間悶頭躺在床上。

剛發生的事情不過在一小時內，卻壓得他喘不過來氣似的。

蘭斯悶在被子下大口喘著氣，腦中不斷循環克裡亞斯最後說的那句話。

克裡亞斯在幫他將檢查報告隱藏起來，而且還建議他離開亞斯帝國。

離開亞斯帝國，離開了又能去哪裡……

蘭斯有些茫然，原本還算清楚的未來道路因為今晚的經曆，頓時變得模糊不清起來。

最後，蘭斯也不清楚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好在接下來的日子中規中矩，奧利弗那家夥請了一周的假期沒來班級，也省得蘭斯再碰到麻煩。

一周後，蘭斯早上醒來，剛走出房間門，就看到希爾蹲在小客廳地上，肩背上的肌肉因為他興奮地情緒繃緊。

“蘭斯！你醒啦！”希爾舉著光腦，“快看星網熱搜！克裡亞斯元帥最近處理了好多老貴族呢！”

“什麼？”突然聽到克裡亞斯的名字，蘭斯心跳加快了兩下。

“也不知道克裡亞斯從哪得到消息，上下清查了好多老貴族，逃稅違法甚至還有失手殺人的，還有借著曾經的權力斂財的。”說起這些老貴族，希爾臉上的厭惡寫得清清楚楚。

蘭斯原本的困意頓時消失，他連忙打開光腦去看今日的星網熱搜。

克裡亞斯處理這些老貴族的動靜很大，今早結果一出，瀏覽討論量瞬間成為熱搜榜第一。

【克裡亞斯元帥牛逼！早應該查一查這些老貴族了，總是看到他們各種作威作福】

【就是，我們學校之前有個學生，就是被一個老貴族的小孫子霸淩至休學，學校竟然也沒有處理他們！】

【莫爾斯陛下早就廢除了貴族製度，偏偏有些人嘴上還天天念叨著我們是平民，嗬嗬】

【不愧是克裡亞斯元帥啊……這處理事情太迅速了】

【還處理了很多從中隱瞞的議員，好耶！！！】

【要我說，這些老貴族就是亞斯帝國的蛆蟲，自從莫爾斯陛下廢除貴族製度後，亞斯帝國發展的越來越好了！】

【我往後看了一下，這些去蛆蟲還生了不少小蛆蟲，而且很多小蛆蟲在學校欺負一些精神力等級比較低的學生】

【就知道欺淩弱小是吧，有本事來和我碰一碰啊！】

蘭斯看到他們說到學生的事情時，心中猜測，克裡亞斯不會是因奧利弗的事情才這麼做的吧。

但他又很快否定自己的這個猜測，這麼大面積的行動，不可能隻是因為看到奧利弗想要欺負自己。

蘭斯甩了甩腦袋，將這個猜想丟出大腦，起身洗漱去教室。

到了教室，蘭斯板凳還沒捂熱，就聽到周圍學生討論起熱搜上處理老貴族的事情。

“你們聽說了嗎？奧利弗被退學了！”